“也对，不然也没我这个前女友什么事了。”
“太晚了，我得回去了。”
贺知予平静地看着闻逸舟，露出一个淡淡的、讥讽的笑容。
没等闻逸舟回答，她扔下这些话，毅然决然的往外走。
“知知。”
熟悉的称呼让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内心像有浪在汹涌，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却仍然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试探是真的，白月光和你是同一个人，也是真的。”
那人语调平常，甚至极为克制，却足以让她的心尖为之颤栗。
她呼吸一窒，背后那道目光像是要将她灼穿了一般，让她想立刻逃走。
但一道熟悉的声音让她顿住了脚步。
“阿舟，你姐姐说你非要解除婚约，你跟奶奶说说到底是为什么呀……”
玄关处不知何时多了个颤颤巍巍的身影。
闻奶奶一边唠叨着，一边换鞋往客厅走，在半途就和贺知予打了个照面。
老太太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眼镜，讶异道：“小贺老师，你怎么还在这？”
贺知予的确生得极美，但凭她对自家孙子的了解，他是绝无可能仅是见色起意，就做出拒绝商业联姻这种不理智的决定的。
面对这个和蔼的老人，贺知予周围的冰山顷刻间融化，她手揪着裙摆，局促起来：“我……”
她不擅长说谎，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承认自己和闻逸舟有特殊的关系。
谁知，后面那位却是个不识趣的。
“奶奶，她就是我想解除婚约的原因。”
肩上落下温热的重量，她余光瞥见闻逸舟修长的胳膊正懒洋洋地环抱住自己，后知后觉他刚刚肯定比自己先注意到闻奶奶进门，不由得怒火中烧，暗骂道：这人竟然连亲奶奶都要骗！
贺知予抬眸瞪了他一眼，他却置若罔闻，像是算准了她会因为契约精神妥协，敛着眉，掩盖住眼底促狭的笑意。
“哎呀，”闻奶奶表情凝固了一瞬，旋即盛开出一朵绚烂的花，热络地拉着贺知予的手往回走，“小贺老师，我之前还一直想撮合你跟我那个外曾孙的，你看看，奶奶真是老糊涂了，差点把孙媳妇当成了外曾孙媳妇。”
贺知予后知后觉，闻奶奶第一次见到自己那天，就对自己如此和蔼可亲的真实原因。
“奶奶，顾闻越还是个高中生。”闻逸舟这句话乍一听有责怪之意，但更多的是儿孙辈的争宠的醋味，“您能不能先考虑一下您那适婚年龄的孙子。”
这画风实在很不闻逸舟，贺知予简直以为自己幻听了。
她忍不住分了视线过去，却发现闻逸舟压根没顾及自己，刚刚还圈着自己的胳膊不知何时已经从她肩头滑落，百般体贴地搀着老人进屋坐下。
贺知予原本以为会迎来“查户口”式的问话，没想到闻奶奶却只是拉着自己说闻逸舟的事情。
白白绷紧了半天神经。
“……阿舟性子倔，当年他爸爸突然过世，家里的叔叔伯伯都觉得他年纪小，又任性惯了，担不起闻家的担子，可他偏就做到了。这孩子，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说到伤感之处，闻奶奶眼角皱纹都被打湿了。
“奶奶，你别跟知知说这些。”闻逸舟轻轻拧着眉，将一块干净的手帕递过来，让老太太揣在手里擦眼泪。
贺知予心想，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面冷心热，就连对最亲近的家人亦是如此。
“不说了不说了。解除联姻的事情，我不反对，你自己妥善处理就行。”闻奶奶眼角还挂着泪，却看着这对年轻的小情侣笑了，“小贺老师是个好姑娘，你们俩个要好好的，别吵架。”
“奶奶，我给顾闻越补课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您不用叫我小贺老师，叫我……”贺知予想说叫自己小贺就行，谁知闻奶奶还学会了抢答。
“知知？就像阿舟一样叫你知知。”闻奶奶轻抚着她的手背，笑意更深，“早听阿越说你是江南泠城人，离家这么远，肯定想家了吧？这附近有家泠城口味的早点，明天就当陪奶奶吃个饭吧！”
“好啊，”贺知予不假思索地应下，但转念才想起明天一早还得去片场，实在赶不过来，“奶奶，下次一定，我明天还得上班，赶不过来。”
“奶奶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哪等得起你们年轻人的下一次？别担心，吃完早点，让阿舟开车送你，这是他作为男朋友该做的。”
像是算准了贺知予会以“闻逸舟工作忙”作为借口推辞，闻奶奶先发制人，直接把后路都堵死了。
她回头给闻逸舟递了个求救的眼神。
“好的，奶奶。”
？
以为他会顺着自己的话继续往下说，没想到他好像压根没看到自己的求救，径自应允。
-
直到站在兰姨刚收拾出来的客房门口，贺知予才后知后觉，她刚刚掉进了闻奶奶挖的大坑里。
老太太表面上是想和自己一起吃早点，实际上是想让自己留宿。
她为什么才反应过来？一定是因为闻奶奶长得太慈眉善目了！
绝不是因为自己迟钝！
贺知予洗漱完，刚躺下就收到了孟梦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她有点心虚，点了接受，但把摄像头给关了，只开了语音通话。
“知知，你和闻逸舟这才重逢多久？就敢夜不归宿了？还好意思跟我说‘只是合约情侣’？”
对面传来好友的咆哮三连，贺知予手一抖，想降低音量却不慎让手机滑落，砸在鼻梁上，吃痛的低呼一声。
她一只手去揉通红的鼻尖，另一只手直接拨了手机的静音键。
这间客房和闻逸舟的主卧在同一层，她可不想因为扰民被某人敲门。
于是，视频画面里只剩孟梦张牙舞爪的默剧，画面格外好笑。
“我刚静音了，麻烦孟导再复述一遍对我的批评！”她小心确认了音量已经调低，这才把被静音的孟梦放出来。
“说！你今晚是不是住在闻逸舟那？”孟梦激烈的一拳打在棉花上，倒也泄了火气，此刻小眼神里只剩暧昧的八卦。
“嗯。”贺知予平静的回应，耳尖却莫名染上了绯色。
晚上视频的高糊画质自然看不清，但孟梦单凭和贺知予同吃同住的交情，硬是从她略带羞怯的单字音节中听出来了一丝猫腻。
“知知！你们这进度也太快了吧？这是久别重逢干柴烈火啊！等等，闻逸舟现在不在你旁边吧？”孟梦兴奋地原地狂舞半天后，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迅速捂嘴，惶恐地抱着手机四处查看对面的情况。
“你想哪去了？”贺知予又好气又好笑，“我只是住在他家里，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
说着，她举起右手作发誓状。
“啊，没想到闻逸舟这么纯情！”孟梦顿时泄了气，“到底是他不行，还是你不愿意啊？”
“是闻逸舟的奶奶，想让我留下来明天陪她一起吃早点，我这才……”
“我去！你们已经发展到见长辈的程度了？”
这越来越高的分贝，让贺知予不得不一次次调低手机音量。
“我作为顾闻越的老师，就已经见过闻奶奶一次了，”贺知予无奈，“况且今晚是偶遇。”
“不管不管，见家长四舍五入就是马上要结婚了！”孟梦肉眼可见的再次兴奋起来，“记得给我吹吹耳边风，拿下我妹夫复出后的第一部戏！特邀主演也行！为了推荐位，为了绩效奖金！求求！”
这一声“妹夫”把贺知予搞得哭笑不得。
“好好好！快睡吧！明天片场见！”
-
睡前开了空调，贺知予半夜被渴醒，下意识的去摸床头的保温杯，扑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今晚住的不是那间熟悉的出租屋。
她想起白天见过一楼的净水机，便穿上拖鞋出了门。
“你和小贺老师，没有真的在一起吧？”
刚走到一楼，就听到了闻逸舟和闻奶奶对话的声音，她立马掉头，藏在了楼梯间。
“嗯，还在追。”闻逸舟的声音带着略微沙哑的倦意，在静谧的深夜听到，格外魅惑。
“如果真在一起了，以你的性格，早就带来见奶奶了，怎么会等到我自己发现？”闻奶奶笑着摇摇头,“我到现在还记得，五年前你跟我说过，想带一个喜欢的姑娘来见我。你去国外的第一年，大半夜的给我打越洋电话，竟然是为了告诉奶奶，‘你想她’。那个让你爱到骨子里的姑娘，你就这么忘了？因为小贺老师？”
贺知予心头一紧。
她以为和闻逸舟在年少时短暂的恋爱只是一场镜花水月，没想到他真的记了她这么久。
可是五年来，他从未找过自己。
他只是出国，又不是进去了。
贺知予不想再听下去，她必须坚定的自我洗脑：闻逸舟对闻奶奶说这话是为了某种目的。
她不要再对他心动了。
她冷着脸，转身上楼，可刚踏出一步，就听到那人用认真而沉静的口吻，再一次复述令人震颤的话语。
“没忘，奶奶，因为她就是知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