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觉得我不爱胡风了。
明明在橱窗前看到一件蓝色丝绒的西服套装,我都要驻足打量好几眼,可穿到胡风身上,我只觉得难看。
百般的难看。
按理来说不应该,胡风身材不错,有健身的习惯,一直看得到腹肌,还有媒体说的什么线。
我不懂,因为我不健身,每次都只是在胡风要带我上晚宴前两天突击一下,饿两顿,或者裹一下保鲜膜。
恩露每次看到我扔到垃圾桶的保鲜膜,都说我和胡风不是一类人,不知道我和胡风是怎么结的婚。
胡风,年轻有为的富二代,小小年纪就帮家里打理公司了;而我,整天泡吧蹦迪的一混子,和胡风唯一的相同点,就是爸妈有点钱。
不过以胡风这个富二代的标准,我是算不上富二代的,顶多小资二代。
胡风怎么看上我的我不太清楚,但我当时的确是看上了他。
他在一众富二代里很出众,倒不是事业——对他的事业我是一点也不关心——而是俊俏的一张脸。
鼻子尤其优越,又直又翘,搞得我还让在韩国的朋友调查了好一番,确定是原生态的才放下心来。
我妈说了,找男人就该找这样的,不然以后到床上要吃闷亏。
我深以为然,用夜里的婚姻生活证明我妈不是瞎侃。
以我妈阅男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胡风也是万里挑一的。
她表面不动声色,好像还瞧不上胡风的一副样子,等胡风一走就拉着我的手,叫我一定把他拿下。
所以我没有选择错,要知道现在找个看得过去的富二代有多难,歪瓜裂枣的可太多了。
我混子圈的姐妹们,不是找了个满脸钉子的摇滚歌手,就是像刚从海里捡上来一样的长发邋遢大叔。
这两种人还挺会给自己找说法,美其名曰地称男友为:艺术家。
我无神地盯着他们,在心里向上帝发誓,信女这辈子甘愿不懂艺术。
因此得知我找个正正经经的商人之后,她们都发了疯似的笑我。
土大款。
她们这么说胡风。
在一般的对话交流里这样运用:
“土大款是不是都不出来嗨?”
“土大款是不是特别肥?你是不是感觉快被压死了?”
……
其实我起先也想替胡风正名来着,可又觉得没必要,他的确是土,我给他聊游戏、电音、调酒,他一样都不懂。
这不是土大款是什么?
他的确只有点钱,结婚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有什么爱好的,精神生活匮乏。
所以,结婚了三年后,我也厌了。
2
恩露拎起我的保鲜膜纸,十分认定胡风是规劝我不成,最后让我自暴自弃。
她说起胡风家的公司来,一长串的名字,我记不得,反正是以科技公司结尾的。
“你老公搞科学的,你这缠保鲜膜减肥是伪科学,你是要把他气死吗?”
恩露还挺为胡风出气的,可她不知道胡风根本不管我怎么折腾,要是我愿意,拿避孕套缠着都行。
他压根不在乎这些。
倒是他爸妈常来我们家,每次来都是对我嘘寒问暖的,要胡风多回家陪我,少待些公司。
我心说千万别,胡风不待公司,我哪能时不时岔着姐妹们去蹦迪啊,可别坏了我的好事。
我以为胡风爸妈是想抱孙子,所以先假意和我搞好关系。
可我想错了,他们夫妇是真心对我好。
送来我吃的补品,都是给我补身子的,没有掺杂任何备孕的成分。
给我买的珠宝饰品,都是我在ins上晒的心愿单,就算最近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节日,都要制造机会送给我。
差点把我感动坏了。
本来我从不挑战人的底线,可在这对夫妇这儿,不小心破了戒。
那天我算好了是胡风出差的日子,去夜店玩了个通宵,喝得醉醺醺推开门,发现胡风一家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厅迎接我。
那是婚后一年的夏天,但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比冬天还冷。
胡风脸上有些不满意,他父母更是一下就避开了直视我的眼神。
完了完了,公公婆婆连看我都不愿意看了。
我当下立即开始盘算后事,比如这个结婚一年就离婚,究竟算不算闪离?
还有哪一家的离婚律师比较出名,我消耗了一年的青春,要胡风一半的财产不过分吧?
离婚理由决不能是我泡夜店泡的。
婚姻中女方不都是弱者吗?再怎么说也得往胡风身上找补,就说他无法履行夫妻生活的义务怎么样?
我在这儿一阵头脑风暴,但胡风父母只是叹了口气,叫我过去坐下,轻轻地对我说:
“杏杏,下不为例啊。”
我听到简直都要哭了,胡风哪来这么好的福气,有这样一对慷慨大量的父母,真是他妈三生有幸。
这句“下不为例”让我安静了大半年,乖乖地在胡家大宅里做富家太太。
可我终究没有个做富太太的命。
没过多久,我就又怀恋起夜店里的种种,不甘困于胡家大宅的四方天地里。
于是,在一个胡风需要彻夜开会的夜里,我又溜到了夜店,沉溺于好久不见的灯光和电音中,灌下了一杯又一杯的威士忌。
然后,我在阮淮的床上醒来。
3
我一睁眼,就发现了三件事。
这个床板真他妈硬。
然后天花板上的吊灯一直晃得停不下来。
再有,我脑袋里什么时候进了个施工队,一直叮叮哐哐地砸我脑袋。
一起身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竟然和一个陌生男人在夜店的杂物间睡了一晚,天花板的灯一点毛病没有,是我的视网膜还没有清醒过来。
镜子里面我得三层假睫毛已经掉了一半,眼妆更是花得没法看,天晓得我昨晚怎么过的。
我带上墨镜,尽量不让自己显得狼狈,明明想等床上酣睡的男人自己醒过来,可愣是我把破了的黑丝袜整个脱掉,他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床板上的男人是个小鸡仔身材,和我一般高,肌肉和肥肉一样荡然无存,我看着他的身材,突然想到胡风远房养猪的表姑妈说的一句话。
“不长肉不要紧,一给他阉掉,立马长肉。”
当然了,远方表姑妈说的是她家的猪,并没有盯上我眼前这位。
但是胡风那一身腱子肉我也真是审美疲劳了。
我不懂他练那么多肌肉做什么,等以后退休了,给自己当选老年版美国队长留个机会吗?
所以,尽管床上的男人不怎么健美,我还是觉得有点看头。
毕竟身材短小精悍无所谓,重要的地方不是就行了。
我在他枕头旁边塞了二十张百元大钞,头一张上有我的电话号码。
如果他想重温旧情,我乐意奉陪。
在回家的出租上,我才慢慢想起,这个人叫阮淮,是我在舞池碰见的,跳disco很有一套,但却称自己为歌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其实他挺适合跳舞的。
那个屁股扭的,扭个一周成为夜场台柱子,一点问题都没有。
家里果然空空如也。
其实我一直在欺骗我自己,而且骗着骗着我自己信了,真相是胡风结婚了,老婆不是我,是他的办公室。
我正百无聊赖的时候,恩露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叫我打开电视看今晚的选秀直播,说这场选秀胡风公司有赞助,胡风今晚还要给选手们颁奖。
我不知道胡风什么时候对选秀感兴趣了,一说起选秀,我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一个个像粉色眼影成精的年轻女孩在舞台上比着爱心。
于是一瞬间我就感受到了头上绿油油的恐惧。
我抖着手按亮了电视屏幕,发现胡风竟然是给男子团体颁奖。
这下子我的心五味杂陈,长这么大一来,我没少看其他人的笑话,看到被同妻一向笑得比被绿的声音要大。
现在冷不丁地自己可能遭了这个罪,我笑不出来。
我静静地躺在沙发上,越想越觉得胡风的一身腱子肉不是给我练的,而是给外面的小基佬练的。
他也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泡在办公室,更有可能是和哪个小基佬幽会去了。
没想到老娘一世英名就给这个王八蛋基佬毁了,真是他妈的天妒英才。
一想到小姐妹以后会拿我被骗婚这事痛击我一辈子,我就不能舒心。
我不舒心那他胡风也别想过好日子,我足足等到凌晨两点,终于等到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来了。
想想我原来多傻,还以为这人真是为工作劳心劳心。
实际上呢,不过是在另一个男人身上种地耕耘。
“离婚吧。”
我再看胡风一眼都觉得恶心。
胡风本来疲倦地低垂着眼,一听到这两字,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怎么了?”
我拎起一个超级大的手袋,里面放满了我的信用卡和存折还有房产证。
“我不想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