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陆栖竹忽的觉得没了兴致,他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有些后悔开口问这件事了。 陆栖竹道:“睡一会儿吧,等天彻底亮了再离开,明日在城主府不知会遇见什么情况,如今养足精神最为要紧。” 沐遥之的情绪也不高:“好。”随后便在原地闭目休息。 过了好一会儿,陆栖竹才侧身,瞥了一眼角落的沐遥之。 沐遥之就这么席地坐着,她还穿着那身红衣,昨夜打斗时那么张扬的一个人,如今却脆弱得像是一触就碎。 她双手抱胸缩做一团,因着背上有伤的缘故,只一侧虚虚靠在墙角,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眉头是连本人都没有意识到的不自觉皱着。 陆栖竹心头颤了颤。 他侧头,看了看窗外。 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 已经是黎明时分,鬼魅大多已经都回了巢,街上终于没有了邪风呼啸和乱鬼哀嚎的声音,一整夜的慌乱终是落幕,四下一片寂静。 窗外开着一树红花,艳得醒目,把他的眼睛刺了一下,他的心思没来由的又回到了角落那个穿红衣的姑娘上。 他想,他如今好歹也是在假装追求木遥遥。 余枫那种人,为了追蒲以柳,平日里都会温声细语的对蒲以柳呵护照顾。 他再怎么样,不得比余枫做得更好? 这么想着,陆栖竹凑近了些,抬手,轻轻把外袍褪下,披到了沐遥之身上。 沐遥之本就眠浅,感受到身前的异动,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少年的低垂的眸子和鸦羽般的睫毛。 “嗯?”沐遥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听见动静,陆栖竹倏的抬眸。 二人眸子直直的对上。 身前人眉目俊朗,一双桃花眼一如既往的好看,许是她醒得猝不及防,陆栖竹直接凝顿在原地,琥珀色的眸子呆呆的,一动不动。 沐遥之舔了舔唇,不自觉开口:“你……” 陆栖竹被她惊了一跳。 明明已经给自己的行为找好了理由,可被抓包时,陆栖竹还是觉得自己在做贼。 陆栖竹很快后退几步,步伐慌乱,一不小心,碰倒了身后堆砌着的杂物。 “哐当——” 重物坠地,尘土飞扬,陆栖竹呆在原地,眉头紧蹙,脸上半是错愕慌乱,半是悔意。 陆栖竹这么一弄,沐遥之彻底清醒了过来。 沐遥之垂眸,看着身上的属于陆栖竹的外袍。 她起伏了一整夜的心跳又开始荡漾。 她以前从没见过陆栖竹这么关心谁。 当然,除了她自己。 在她刚刚收陆栖竹入门下的时候,那时陆栖竹对她好得过分,尽管后来他们生疏了,可那时陆栖竹对沐遥之的好确实是绝无仅有的。 如果当时陆栖竹对沐遥之的好是师徒之情,那么现在呢? 陆栖竹对木遥遥好,是因为什么。 明明已经得到过了否定的答案,沐遥之还是忍不住想再试探,她抓着手上的外裳:“陆师兄,你……对谁都这般好吗?” 陆栖竹眉尾跳了跳。 他抿唇,只觉得木遥遥这人话实在太多了。 他很想一手刀把她直接敲晕,好叫她一句废话都说不出来。 很想。 陆栖竹捏了捏拳头,忍住冲动,在心里默念了三遍魂羽。 陆栖竹浅吸口气,转过身,没敢对上她的视线,轻声道: “不是。” “只对你。” 沐遥之已经预料到了否定的结果,却没想到陆栖竹会是这样的回答。 她反应了几秒钟,才恍然回神。 陆栖竹说什么? 他说不是?他说只对她! 沐遥之本意是想要对其撩拨一番,却被陆栖竹的直球回答堵个哑口无言。 她想要再多说几句,唇瓣开开合合。 半晌,只蹦出来一个:“哦。” 她裹了裹陆栖竹的外裳,把自己包得紧紧的,侧过头闭上眼睛:“我睡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见陆栖竹低低应了一声“嗯。” 沐遥之闭着眼睛,唾弃自己有贼心没贼胆。 一边骂着,一边劝慰自己:不是她不够勇敢,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这荒郊野外、深更半夜、危机四伏的,现在表白心际算什么样子! 再等等,再等等吧。 就这么胡乱思索着,终是一夜未眠。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彻底亮了。 陆栖竹终于喊醒了她:“木遥遥,醒醒。” 沐遥之根本没睡着,却还是装着一副初醒的困倦模样,发出一声懒散的呓语:“嗯?” 陆栖竹:“时间差不多了,去城主府吧。” 沐遥之装作清醒过来,点点头:“好。” 沐遥之给二人施了个清洁术,她瞬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推开小破屋的木门,“吱——”一声,晨间清新干净的空气朝屋内涌了进来。 夜里所有暧昧旖旎的氛围都被清新的空气冲刷了去。 二人并肩走在街头。 清晨的空气凉爽,街边繁花盛开。就这么在街上走着,只觉得瑰城确实是一座美丽宜居的城池,完全看不出这个地方早就被万鬼占据。 两人边走边寻,不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城主府。 赵无忧和广林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两人明明是同行,却一左一右站得老远,中间的楚河汉界划得明显。 广林子远远看见他们,跳脚朝他们打招呼:“这里!” 沐遥之和陆栖竹走进了些,只听见赵无忧声音不大不小抱怨道:“怎么这么晚才来呀,我们天刚亮就在这里等着了。” 赵无忧和广林子这两人向来不太对付,一起呆了一整夜,相处必然是不融洽的。 赵无忧还在为昨天夜里分开时,那默认的分组感到不满。 赵小少爷满肚子气,窝着火,逮谁炸谁,他瞅着二人:“你们俩昨天晚上做贼去了?黑眼圈都要掉到下巴上了。” 广林子比较心细,他看着沐遥之,指出:“你受伤了?” 沐遥之点点头:“小伤。” 赵无忧眼睛直直看着沐遥之后背,恍然才意识过来,昨夜是沐遥之和陆栖竹给他们引开了大部分鬼群,他们才能比较顺利的逃脱。 想起自己刚刚诘问的态度,一瞬间,赵无忧从脸颊到脖子红了一片。 不过赵小少爷从小金贵,知道自己做错事说错话也不会道歉。 他梗着脖子,语气软了下来:“你上药了吗?” 陆栖竹:“上过了。” 广林子看了眼陆栖竹,看了眼沐遥之,眼睛溜溜的转,他又懂了。 “你伤在后背怎么上药?”什么都不懂的赵无忧问道。 “啊。”沐遥之极其自然的说道:“师兄帮我上的。” 赵无忧看了眼沐遥之,又看了眼陆栖竹,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更甚:“你们……” 广林子连忙打岔道:“我们昨夜遇到沈钦了。” 他!广林子!誓死守护陆师兄的爱情! “他怎么样。”沐遥之问。 话题果然被引开了。 赵无忧还沉浸在愧疚里,对沐遥之有问必答:“他受了点伤,我们将他引到安魂镯里修养了。” 忽的,陆栖竹手上镯子闪出一道细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沈钦也在?” 四人皆是一愣。 下一秒。 蒲以柳就从安魂镯里钻了出来。 “我想进他那个镯子呆着,我有话要问他。” 四人目瞪口呆,久久没有动作。 最后还是广林子眼疾手快,把蒲以柳引进了沈钦所在的那个安魂镯内。 沐遥之:…… 她傻了。 她真的看傻了。 蒲以柳这姑娘的性子……生前死后都是一样直接。 喜欢就说出口,厌恶就离开。 沐遥之不禁有点好奇,蒲以柳会对沈钦说什么。 在这方面完全没开窍,并不关心别人爱恨的赵无忧适时开口:“话说我们为什么要来城主府。” 沐遥之简单将蒲以柳昨夜所述的事告诉赵无忧和广林子。 陆栖竹率先迈腿,推开城主府大门:“走,进去看看。” 蒲以柳说过,自从前任城主意外去世,城主府就再也没有新的主人了,这个地方,约莫有百年无人来过了。 城主府的牌匾满是灰尘,结满蛛网。 陆栖竹利落推开大门。 “吱呀——”一声。 空旷萧瑟的院落映入众人眼帘。 府内墙体破败,月台堆满枯枝和尘土,院落杂草丛生,一片死寂。 广林子蹙眉:“这……这里这么破败,龙心会在这里吗?” 陆栖竹捂着心口,神情阴冷:“在。” 话罢,没多解释,迈出长腿快步朝里走去。 三人也纷纷跟上。 明明是第一次来这里,陆栖竹仿佛是曾经来过一样,笃定的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 沐遥之三两步走到他的身侧,拉拉他衣角,小声问:“你怎么这么确定?” 他们之前也只是根据蒲以柳的话推测出龙心会与城主府有关联罢了。 为何陆栖竹入了城主府一句话也不多说,也不对四周多加查看,只闷头向前冲? 沐遥之侧头,看着陆栖竹棱角分明的侧脸,他薄唇紧抿,面色阴鹜,周身气压低沉。 就连赵无忧这般心大的人都看得出来,陆栖竹现在心情,非常不好。 陆栖竹懒得再去伪装遮掩,他板着一张脸,快步走着。 木遥遥问他怎么能确定? 陆栖竹冷笑一声,他当然能确定了。 陆栖竹捂了捂烫得生疼的胸口。 那是……他阔别百年的心脏,在召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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