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之事,文清在此谢过公子。”柳文清提步向前,行了平辈礼,“还未曾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高成耀。”见柳文清睁大双眼,捂住嘴巴,俨然一副吃惊模样。如果不是身上的云锦大袖衣上绣着繁复的花纹,还真不像传闻中的贵女。 继而弯了弯眉笑道:“不过一市井商贾,柳姑娘大可不必如此。” 市井商贾? 他在谦虚些什么。 他们高家家中堆金积玉,名下大小产业数不胜数。光是高成耀身上这件镂金暗纹锦袍就够普通四口之家几年吃穿不愁了。 而高家仅育有一子,又无旁系作祟,这万贯家财也早就记在他名下了。不过虽是家有千金,高成耀平日却喜行善,经常扶危济困,施以援手。 当真是心慈面善的潇洒君子。 柳文清收回悄悄打量的视线,见已行至垂花门前,嫣然一笑:“还请高公子留步。” 高成耀向柳文清行了平辈礼,接着目送她上了马车。 “柳姑娘慢走。” 柳文清依言回头。见高成耀玄衣翩飞,长身玉立,面目清秀俊朗,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可惜啊,早早成了亲,定是让京中好些姑娘黯然神伤了。 随即朝他微笑致意,放下了车帘,马夫一抖缰绳,车轮缓缓转动。 “公子,那我们还回去吗?”身后的小厮出声询问。 “那是自然啊,这九如好不容易找到心属之人,我可不得好好帮他一把。”高成耀想了想,“先给阿淑捎个信,就说我晚些回去。” 谈怀玉前脚落地,刚至府门,身后便有一小厮快马加鞭,直直停下。 “谈姑娘。”那小厮朝她恭敬行礼。 谈怀玉微微挑眉,悠然道:“若是世子殿下派你来,那便回去吧。” “谈姑娘留步。”那小厮递上方才那卵形木匣,“还请姑娘收下。” “不收。”谈怀玉话中尽是坚决的拒绝之意。 小厮一脸惶恐,颤颤巍巍说道:“姑娘收下后,小人才好回去复命。” “我不想为难你,早些回去吧。”谈怀玉说着便欲进门。 “姑娘若是不收,小人只能在此候着。”那人掀起衣袍,随即跪下。如此情形引来众多人驻足围观。 “随你。”她撂下轻飘飘的两句话携青锁离开。 进屋后,身后青锁焦急道:“小姐。这……” “无碍。叫前门好生看着他。若是晕了便送去寻医,若是饿了便给他吃食。”谈怀玉不以为意,换下衣袍,交代婢女好生洗衣,进了书房。 漏刻滴答作响,暗窗融云,这才方知已至傍晚。 谈怀玉唤来青琐。问道:“那人走了吗?” “早在傍晚前就走了。”青琐笑答,然后舒了口气,“估计之后就不会来了。” 然而事与愿违,接下来的日子,谈怀玉见青琐的脸色愈加郁闷。 “那人又来了?” “对啊,小姐。现在外面还忽地下起了小雨。”青琐朝门外努了努嘴,“都有好几日了,为何这世子殿下还是不肯作罢。” 谈怀玉放下书卷,觑了眼不算大的雨势,淡然道:“世子殿下是借那小厮向我施压呢。” “小姐,我瞧着外面那小厮风吹日晒,雷打不动从早站到晚。这样下去那些不知情的百姓还不知道会在背后编排姑娘的坏话呢。”又顿了顿,“小姐要不捎个口信给世子……” “无事。那小厮每日勤换衣着,想必也是薪水不缺之人。我早在五日前便说过无意为难他,还为他准备吃食与大夫,已是仁至义尽。再说那路与小厮都不是我们谈家的,他若喜欢站便站吧,一切随他。”谈怀玉眸色坚定,语重心长道。 青琐愣了愣,觉得自家小姐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刚被谈怀玉哄出了门,方觉不对。 连忙进屋,见悠然看话本的谈怀玉,急切向她道:“小姐,你是谈家长女,这不是你一人之事啊,若是一直这般,恐会让门楣蒙尘。” 谈怀玉斟酌良久,无奈开口应下这件麻烦事。 * 漫天阴霾笼着京城,小雨淅淅沥沥,落在空无一人的商道。阳和坊窗外雨汽氤氲,带来几分快入冬的凉意。 高成耀见那面白如纸的小厮捧着木匣回了阳和坊,就知道计划又是失败了。 陈浮确讶然道:“他怎的浑身湿透了?” 高成耀皱了皱眉瞟了眼幸免其难的木匣:“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又转头拍了拍陈浮确的肩,同他道:“你且安心,既然答应了你,那就定会把这礼给你送出去的。” 陈浮确有些后怕:“可别又整什么幺蛾子。” “莫要胡说。”高成耀忽然又道,“这谈姑娘还挺有个性。” “知道就好。” 高成耀见陈浮确一脸自得之意,忍不住开口调笑:“又不是在夸你。” “相当于夸我。”陈浮确一派正经模样。 “行。”高成耀无言以对,只好无奈地扯了嘴角打开折扇随意晃了晃。 “世子,公子。”一玄衣带刀侍卫恭敬道,“府中有位谈府的小厮,给世子捎来一书信。” 陈浮确听闻“谈府”二字,先是一喜,又收了神色,正色道:“没惊动阿娘,阿爹吧。” “没有。” 起身接过后,见封面俨然写着“谈怀安”三字,朗笑只道谈怀玉欲盖弥彰。打开后,瞧到一副工整的小楷,咧了咧嘴角,读下去脸色却是愈加难看。 “让我也瞧瞧。”高成耀晃着折扇,瞥到陈浮确脸色后,疑惑道,“怎么一脸严肃。” 陈浮确小心地将信纸装进信封,正色道:“耀兄,这信上说我派一小厮逼她收礼,可是你做的?” “你不是说要把礼物送到谈姑娘手上吗?” “没让你逼她收啊。”陈浮确立刻反驳,“你这样让她如何自处。” “谈姑娘与那小厮僵持了三日都没有收你那礼,可见她定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在意此事。”高成耀不疾不徐解释道。 “可是我在意!” 高成耀一噎,一时无言以对。 “你究竟是我军还是敌军啊?” 见陈浮确难得怒色,高成耀暗声道:“是我考虑不周了,你代我跟谈姑娘说声抱歉。” “算了算了。你也是好心。”陈浮确神情微舒,找小厮寻来纸笔,过了一刻钟后写下一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至了谈府。 * “谈姑娘,抱……歉。嗯……,不是……我本意,……唔,不会再来……。”青琐努力辨认着陈浮确龙飞凤舞的字迹。 “小姐,要不亲自看看吧。青琐怕误传世子本意。” 瞧见满脸为难的青琐,谈怀玉勉强接过。 “这不挺清楚的。”谈怀玉中肯评价,“他说那事是他朋友做的,他替他朋友道歉,希望我不要生气。” 青琐震惊,她家小姐果真厉害,满满一篇,寥寥几句便能概括。 “近日天气湿冷,五公主的衣裙可有晾晒好?” 青琐答道:“小姐放心,早早收好了。” 五公主好意借衣裙,她若是直接将衣裙送去极为失礼。 “那即刻修书一封。”谈怀玉又仰头想了想,“只能明日麻烦孟伯跟着阿爹上朝入宫时递给五公主了。” 青琐问:“那小姐,还需青琐代劳吗?” “不必,我亲自来吧。” 翌日,谈洵武回府时,孟伯递来一封信。 信上言简意赅地写着邀她今日申时摘星楼一聚。 “青琐,这摘星楼是何处?未曾听闻京中还有这家门楼。”谈怀玉微蹙眉头,温声问道。 青琐迟疑道:“奴婢也不曾听闻,许是皇室贵胄玩乐之地。” 谈怀玉闻言点头,想来五公主也不会为难她。 欣然领着青锁去了摘星楼,等到下了马车后,望见轩昂壮丽的楼宇,不禁感慨。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院外粉墙环护,碧瓦朱檐,四周松柏耸立,抱厦(1)上高悬“摘星楼”匾额。径直入门更是觉得别有洞天。偶遇的一侍从好心在前方指引谈怀玉,踩着汇涌而成的石子路,经过蜿蜒曲折的游廊水榭,去到楼上小巧精致的房舍,恭敬地推开一做工精细的槅门。 “谈姐姐。”唐含章甜糯一笑,“我方才眼见着你下了马车,一眨眼就不见了,本想唤人下楼接姐姐,没想到来的这样快。” 谈怀玉眨了眨眼,笑道:“说来也巧,楼下正巧有一侍从领着我上来。” 唐含章闻言一怔。 “五公主,怎么了?”谈怀玉出声询问。 “没事没事。”唐含章眸中带着明显的笑意,“这摘星楼瞧着小巧,里面却是五脏俱全。不加注意恐会迷路,尤其是谈姐姐初到此楼。” 接着扩大音量,“看来这侍卫还真是有心,就这么巧带着谈姐姐来了我这处。” 见唐含章似有意同人对话,谈怀玉脑中警铃猛然大作。 “五公主,这衣裙我已唤人仔细清洗过。”眼神示意青锁递给唐含章的婢女。 “谈姐姐,坐。”唐含章笑眯眯地给谈怀玉倒了杯浓郁的果汁,惹得满屋尽是它清甜的味道。 “我……” “谈姐姐,我想跟你谈谈心不成吗?”唐含章秀眉弯弯,双眸晶莹明亮,直直地盯着谈怀玉,隐含一股不容拒绝之意。 谈怀玉抿唇坐下,瞥到偶尔朝门外张望的唐含章,猜想有人恐会就在隔间。 除了陈浮确,谈怀玉也实在想不出另一人。 为何觉得陈浮确总是有意无意接近她。不同于以往捉弄,是真真带着歉意和愧意。谈怀玉细细思索,回忆陈浮确归京后的种种举动。莫不是真让文清一语成谶。 他心悦于我? 唐含章心中有事,一面同谈怀玉聊着一面让婢女给她添些糕饼,对面的谈怀玉也分心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不知不觉已是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那便这样吧,谈姐姐即是有事,那我也不再多做打扰了。”唐含章起身整理了理裙间皱褶,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谈怀玉亦是起身,瞧着唐含章身形不过刚至她下巴,但周身弥漫着皇室不容忽略的威压却是若隐若现。 淡定出了门,却发现走廊里空无一人。 难不成是她猜错了? 谈怀玉疑惑地出了摘星楼,正兀自想着。 右肩上却忽地被人轻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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