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越说完这句话之后,仔细盯着林净君,以为能看出来些什么破绽,他妥协了,准备直接开口讲述那段或许与林净君有关的故事,却在这时,敏锐地发现门口有人。 林净君随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那人谨小慎微的模样,怯怯地站在门口,衣着打扮看样子应该是苏府的仆人。 见屋内两人都发现自己了,家仆有些慌乱地解释,“请问二位大人是?” 他仿佛突然意识到先问大人物的身份不够有礼节,差点咬上自己的舌头不说,继而又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又行了不标准的一礼,“小人平日值守在此处,偶听到声音才前来查探。” 竹林幽静,日光抛洒细碎金光,影中小屋中弥漫着淡淡的艾草香,好似真有人常来此处打点。 林净君不动声色,她从未听起苏太傅说起过这间小屋还会有人守着,转过头去看秦越,秦越拧了拧眉头,好似对此事也不知情。 家仆年纪不大,看起来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有些驼背却不难看出他身材的高挑。或许是不习惯被人盯着,脸上微带些紧张,谨慎地看了一眼秦越,察觉到屋中抱着幅字的那人情绪不耐,连忙转开了视线。 林净君气质柔和,感觉确实比秦越更好相处些,在家仆看向她时,她莞尔一笑,回答了他的问题,“不必担心,我与王爷都是太傅学生,应邀来此处取些东西罢了。” 秦越听到这话一挑眉,而家仆眼睛瞬间亮起来了,“是何物呢?” 说完又暗自懊恼说话太直接,磕磕绊绊又解释自己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他自己在此处久矣,每样东西摆放的位置都十分清楚。 “不用了,本王已然找到,你速速退下就是。”秦越语气强硬,他原本还想说些林净君可能感兴趣的事情,忽然被人打断了,十分不快,更别说再仍由那人继续打扰下去。 话音刚落,竹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秦越比眼前的二人更先听到声音,这回是真的有些恼怒,为什么他每次与林净君待在一块儿很快就会有人来搅局。 “算了,本王既已拿到东西,就先走了。”他是拿到东西了,可也不顾林净君来此处是为何,牵上她的手腕,把她也拉出门去。 林净君不愿与他多争论,总归还能再来的,于是也就顺了他的意,却在出门的那一瞬,耳边传来了“屈兰”的声音,“大人要的红木匣子,明日戌时三刻,太保府周勿忘。” 若是秦越知晓,必定当场将他拿下,可“屈兰”并不担心林净君会将他的身份告知秦越,换言之,他与林净君之间似乎有了一些共通的秘密。 林净君并未显露出丝毫意外的情绪,早知他的身份般朝他微微点头,随着秦越走了。等到苏府家仆丫鬟们到时,四周静悄悄的,全然是无人在此的迹象。 秦越则是咬着牙把林净君带去了苏府一处荒凉小院里,虽不至于杂草丛生,可院中秋千断落,窗台积灰,明显早已无人居住。 林净君只觉得很多时候秦越的性子就像一个小孩子,轻易就能被人影响了他自己的情绪,此时不快的模样竟然逗笑了她。 对于面前这个过分率直的王爷,她反而有些不解起来,冷着脸微微侧头,素雅好看的眸子尽显单纯好奇,“方才为何要捂着我的眼睛?” 只见秦越欲言又止,周身的红色光晕又加深了一些,她似乎无意间又激怒了他? 本以为他不会再回答了,准备问下一个问题时,却听到了秦越想通后轻松的声音,不知真假,“林少卿才病愈,吹风不适,本王此举难道冒犯了?” 林净君仿佛没听出他说辞中的虚假,点点头又问,“那王爷为何又把我带来这里?” 这回秦越倒是回答的十分及时,“当然是为了继续刚才的事情,方才已经有人找到小屋了。” 对于他所说自己与林净君父亲曾经的事情,林净君本人并未表达出想要知晓的欲望,正因此,秦越心中郁闷,好似自己要表演的大戏,无人捧场。 “在我七岁之时,先皇特许我住在太傅府上,也就是此处,相比于宫内不知快活了多少。那日题字文韬武略,受太傅夸赞,于是便把它带回了宫给我母妃看。” 这段回忆里的他是自由快乐的,可渐渐缓下来的语速却彰示他不如表面那般平静,“母妃与我说道,随太傅学君子之道终有一日可做到文韬,若无践行,武略却不可熟知。” “当时我没多想,不日后便得到消息,我将拜林将军学武,皇子征战并不少见,这是母妃给我安排的出路,只待万寿节后随林将军去定北。” 林净君突发猜想,从与秦越初见,他便专找她的不快,或许是因为当年淑妃坠楼,传言是受林府领兵所害。 既然他早就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为确认是否是仇人之子,自然对她多有关注。 秦越并非不分青红皂白之人,若向他言明自己所图,先前计划合作之事说不定能如愿进行。 “可是林将军害死了淑妃。”林净君相当直接,想要试探他的态度,不曾想得了秦越轻蔑一笑。 “你既知如此,竟还顶着林姓出入朝堂,惹来诸多猜忌,真是胆大。” 林净君低下头,似乎与他聊的格外愉快,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言语中透露着轻松自然,“家父姓林,不敢忘本,更何况我林氏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外人编排,若有冤,大理寺少卿之职便在于此。” “你倒是想得开。”秦越又起了坏心思,将手中字幅卷轴递给了林净君,“林将军与你同属林氏,你可有想过介入当年之事?” 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林净君乐得与他周旋,“如今已是十五年后,且不说下官出任大理寺少卿不久,就连证据与证人是否尚在也是一大难题,王爷若有此意,自行求证也比寻人相助要靠谱得多。” “直至今日,本王才发现林少卿还是个伶牙俐齿的。”秦越笑得开怀,那股风流无赖劲儿又出来了,“林少卿能力上乘,谦逊知礼,假以时日定能成为社稷之才,三公换代或有你一位。” “王爷谬赞。” 林净君接过那幅字,不知道他是何意,“王爷为何将自己珍藏的东西交予我?” 秦越瞥开眼睛,看向那个破败的秋千,“不过纪念之作,当时用作警醒罢了,算不上珍藏,不过林少卿可有想过修得文韬武略?”若是有此想法,会向谁求教呢? 虽苏太傅久浸朝堂,权术一类已是了熟于心,可纵横捭阖之术应当亲验,由人身传方为上策。 在他前世尚未赶至京城之时,尚未听说过城内出现有何种战术才子的人物,不过若是说林净君光凭自己去悟领兵阵法,他却隐隐间有些相信确为如此。 “我本无此意,若王爷非要问个底,那自然王爷才是最好的人选。” 秦越一听此话,竟然有些脸热,面上装作并无触动,正色微怒的模样,仿佛在指责她所言为虚,“那如果本王不在京城之中呢?” 林净君难得说了句夸赞他的话,却见他反应不对,越发摸不着他的脾性,“若无奇遇,我应当不会找上他人。” 领兵打仗需要战术阵法,稍有不慎则易葬送数千数万人之性命,折千万户之顶梁柱,因此能以主将自称之人必定从军营极小职步步攀升,眼界与胆量不断提升。 当年她父亲正值而立之年便坐上了主将之位,离不开他的骁勇善战与变幻莫测的排兵布阵之能,而秦越虽非主将,但定北军在他手上从未打过败仗,他这人确实是有才华傍身的。 且虽未真真实实上战场,她却认为当前局势下,京城暗流涌动,危险与生机交杂其中,或许也是另外一个战场,而她需要做的就是谨慎排兵,策略布阵。 她不仅要让己方人完完整整活下来,还要达成自己最终的目的。 秦越沉默了一会儿,二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院子之中,春日懒懒落在草头,滚珍珠一般又滑落在石台小水洼之中,周边裂开几道狭缝,探出了绿藓生白,遮上灿黄还以一片翠意。 真是很久没人住的地方了啊,秦越叹了口气,“你有没有承诺悯儿什么事情?我看她那样期待你能来她生辰宴。” 林净君这才恍然间想起,前些日子好像的确安排了件事情下去,给苏悯儿准备了份大礼。 “……”怎么她会把这件事给忘记了呢?希望若堇还记得把东西带过来,要不然遇上苏悯儿真是说不清了。 此时的若堇,还在赶来的路上,他被阿秋缠住了许久,若不是看在秦越帮助他取得药方的情分,他真能直接将阿秋倒挂在他越王府门口。 轻功运转,跃出十数里路,却看到个怪相,几人搬着高大的物件往崔廷云府中去了,不知道是安置了什么东西。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手中的东西赶紧送去苏府,要不然自家大人安排给他的事情就完不成了。 秦越刚问完那句,小院外就来人了,苏悯儿带着丫鬟们找来了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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