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席卷来了定北军营的肃杀气息,那人带着仆仆风尘进了房间,蹑手蹑脚来到床边,发现林净君状况不差,才松了口气。 雪琳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接近,才幽幽转醒,发现竟然是失踪了两日多的若堇,霎时间眼泪绷不住了。 仔细看了眼还没动静的林净君,拉着他汗湿的袖子出去谈话了,出门之时还吹灭了灯台的烛火。 “看来是好消息。”文去澜从另一侧屏风之中走出来,姿态从容,嘴角带笑,坐在床尾,漫不经心道,“不知越王对大人是怎样的态度,若是你与他一样,或许事情就难办了。” 林净君先是有些意外,竟然就连若堇都发现不了房间里还多了个人?随即又仔细分析着他这话的意思,明明“屈兰”的语气平常,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她就是能感觉得到他在笑,笑着说不希望她与秦越作对? 另外她还以为文去澜是在笑话她的无力,但林净君不觉得自己这两日多躺在此处无法动弹是无用的,至少,她的计划还是在顺利进行,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耽搁了。 并且,她能确定了,卞津的那群人至少和“屈兰”是有关系的,接下来调查的切入口也有了。 不过,对于秦越,她始终保持着满满的疑惑,梦中的红色光团可以确定确实是他,可那究竟是未来呢,还是其他什么呢? 既有未知的新奇,又有不知名的熟悉。 屋内静悄悄的,屋外的声音就格外突出。雪琳隐隐的啜泣声,夹杂着若堇慌乱的解释,随后又来了小药童稚气未脱的询问和提醒,如果吵醒了徐正,那今晚就没得消停了。 或许真是因为无聊,文去澜坐下来没一会儿就起身准备走了,“小若堇回来了,你很快就能好起来的,千万别忘了来太保府周找我,只要你出现,我必定会来见你。” 文去澜点燃了灯台的烛火,影影绰绰的火光照亮了房间的一角,若堇发现不对,立马进了房间。 可又什么都没发现,靠近林净君时,突然发现她已然睁开眼睛在等着他回来。 “大人……”若堇眼睛有些湿润,两日多不见反而显得有些拘谨起来,嗫嚅着手足无措,还有份对自己无缘无故失踪的自责。 他去了定北一趟,带回了一份药方,只要按照这上面所写去寻找药材熬煮即可,刚巧这儿就是徐正的药房,找几样药材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在这之前,他还得先去找个人,毕竟是他告诉他去何处寻人再要来这份解药秘方的。 说明自己要离开一会儿后,将药方给了雪琳,就出门了。小药童见徐正没有被吵醒的风险了,才噔噔几步跑回房间继续睡觉去。 …… 雾漫穹窿,曦光难合,剑斩迷障,踏露而行,直至到了徐正药房时,若堇才犹豫着开口,“我真不会告诉大人了。” 那已经准备往回走的男人笑了声,“说了不用,别让她以为本王对她有情,毕竟下回再出这事,指不定就是本王干的。” 若堇心中原本的那点谢意突然就没了,恶狠狠地看了他两眼,随后拿着手中的药材转身进了院子中,将门关上了。 现在这个时间,徐正堪堪起床洗漱,立马就被若堇拽过去查看药材是否对的上了。 等徐正打开他手中的袋囊,差点误以为里面是些杂草,接过雪琳递来的药方,细细比对,却又发现并无问题,只是里面掺了一些看起来长势不怎么好的。 这些东西在京城倒是少见,他疑惑地去看若堇,却见若堇一脸正气地盯着他,眼神里的催促简直要化为实质将他刺穿了。 原本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下去了,只得吩咐小药童赶紧按照药方去煎药,随即进了屋去看林净君的情况。 虚耗气血,看起来才这么精神,就算药方来得及时,解毒后也要修养很长时间,对于新上任不久还在官场沉浮的林净君而言,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与她说了这些,天已然大亮,小药童端来了熬煮好的药,边走边嘀咕,怎么这药材里面还有豌豆芽,药方中没写就被他挑出来了。 才等林净君喝完躺下睡着了,徐正准备去太医署当值,门口就进来了徐府的家仆,“大人,今日苏太傅之女苏悯儿生辰日,夫人让小人来问问您,是否让大少爷去。” 徐正挥挥手,这些琐事向来是他家夫人来办就好,近些天倒跟换了个人似地,大事小事都来询问一番。 得了话,那家仆走时又被徐正叫住了,“碰见或与,告知他近段时间多注意些城中安全。” 徐颖,字或与,是徐正长子,现任东城兵马司指挥,正六品官员,未继承他爹的衣钵,倒是成了护城文士,总是被他娘叫回家常住。 正巧,这回秦越找到了徐颖,询问他近日使臣至京一事。 “万寿节即在七日后,京城秩序如何?”秦越看起来有些汗意,不知从何处过来的,全然没有自己过多探查的意识。 或许在七年乃至之前,秦越的名声还不出名,在众人眼里,他只是一个失去先皇和母妃一族庇佑的落魄王爷,但自去了定北,声名鹊起。与此同时,关于越王的一些逸闻也慢慢传出来了,且在有人试图抨击越王时,都被圣上斥责了。 因此极少有官员愿意在明面上与他作对,尤其是在知道他恶劣性子时,更是尽量避免与他有些什么冲突。 徐颖战战兢兢,说了些似是而非,不痛不痒的话,七八成真相,二三分假象,立马就被秦越发现了。 “徐大人可别想着敷衍本王。”秦越走进堂中高位坐下,玩弄着桌上的玉质印章,“今日听说这城中出了个什么鬼兵?” 徐颖一听,才直到秦越来找他真正所为何事,“启禀王爷,的确有此事……” 他欲言又止,明明在几日前还没几人知道这件事,且能亲眼见到的人也在少数,可这几日以来,鬼兵出现的次数明显增多了。 五城兵马指挥协力商量了,想要去查到底是谁在作妖,但是迟迟没人领这个头,更何况,安置好入城使臣与进京官员一事相比而言更为重要。 只要鬼兵没有明晃晃舞到众人面前,那就问题不大。 “徐大人可知鬼兵已然杀害人了?”秦越将玉质印章丢在他身上,似怒未怒,“你等就不怕此患不除,最终可酿成大祸?” 徐颖提心吊胆地接住自己心爱的印章,连忙跪下求饶,“是微臣之过,今日必然派人去查此事,万寿节前必然将此事做了个了结!” 按理来说,出现人命案,不该由五城兵马司去管,秦越却来了东城兵马指挥徐颖这儿,自然是有他的打算的。 似乎是很满意他的反应,走上前来扶住他双臂,让他起来,“对于此案,本王给你推荐个人,你尽管去找她就是。” 徐颖缓缓抬头,很意外秦越竟然会这么说,但是又合情合理,毕竟传闻中的越王就是这样喜欢乱来的。 知道此事即将办妥了,秦越一笑,似乎只是恶作剧般天真地说道,“今明两日,你将此事抛给大理寺去办,若有刑部之人寻衅,你说明是本王之意即可。” “这……”徐颖也曾听父亲说起过秦越在上朝之时公然寻新任大理寺少卿林净君麻烦一事,自然也知道刑部尚书庄澈,他对敢插手与质疑他的判案之人的耿耿于怀。 答应与否,他将面临的问题都很难办。 秦越看出了他的顾虑,还故意装作没有看出来,“怎么了,徐大人。” 可徐颖哪敢当着他的面拒绝他的授意,连忙应下,直至看到秦越出了门,才重重松了口气,想不通为什么秦越只找上了自己,而不是西城,北城。 跟他有同样疑问的,还有跟在秦越身后的阿秋,他与徐颖不一样,有什么就问什么了。 “王爷为什么单单只找上了东城徐颖?”阿秋尽量跟上自己王爷急匆匆的步伐,颇为直接地问道。 “因为他爹是徐正。”秦越不知为何,说话有些气,并不像在徐颖面前那样无所谓,这才是秦越的本性。 阿秋更加懵了,斜着眼睛偷偷观察自家王爷的表情,别扭与厌恶交杂,他福至心灵,不会是因为徐正和红绳小孩是明面上救了林大人的人,王爷吃醋了吧?所以把气发泄在徐正的儿子身上? 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突然觉得自家王爷有些幼稚。 秦越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是知道,真能让他回炉重造。他不想让林净君知道自己让若堇直接去定北找到了那个应该在明年才出现的村医,他也不想让林净君知道自己去大理寺院中拔了才发芽不足一寸长的药材…… 他与林净君是注定的对手,她也不该止步于此,况且,当下多的有事需要她去办,死了多没意思。 阿秋眼看着自家王爷越走越急,张了张嘴,还是问出来了,“王爷你这是急着去找林大人吗?” 秦越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离了自己有两步远还略显气喘的阿秋,感觉自己听了句废话似的,“当然,苏悯儿生辰,我可是答应了她要带林净君去的。” “可清晨才送了药去,现在不过巳时,林大人能下床了吗?”阿秋陡然点出这一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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