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年前,京都——
生活在京都梨园世家的心夏,从小过着一种与现代节奏格格不入的复古生活。这大概是各个时代富人,特别是有传承的富人的通病。他们总要另花高昂的代价,使自己的生活方式区别于大多数人。
大发展的年代,上流社会的关键词是‘摩登’,在普罗大众还过着农业时代生活时,他们就和现代人的生活差不多了。穿时髦新奇的服装,吃外国菜,住有自来水、抽水马桶等现代设施的房子,会乘坐邮轮、火车这类交通工具环球旅行......
而当下这个发展相对‘平稳’的时代,上流社会的关键词是‘保守’。一切最好不要改变,自身能够维持原本的地位,一代又一代,这就是全部的追求了。这样的心态反映到方方面面,就是一成不变。
在东瀛的话,类似歌舞伎之类的传统行业从业者,社会地位很高,传统上又是家族传承,其保守性可以说是最高的了。体现在心夏的生活中,就是她在家穿传统服饰居多,就算穿洋装,也是那种大正时代风格的洋装了。
吃的更不必说,在家时只有和食可吃。要吃外国菜,只有去外面的餐厅,家里的冰箱甚至在京都闷热的夏天,都连冰淇淋也不会储存呢!
幸亏她还能上学,上学时她可以穿普通轻便的衣服,接触‘现代社会’的人,让她没有变成活在现代社会的‘古代人’。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啊,这是若莱小姐和心夏小姐吗?上次见到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小孩子们成长起来总是很快——若莱小姐长得真像河源先生啊...心夏小姐也很像她的母亲,将来也会成为有名的美人的。”
“我还记得当初的河源小姐,她的扇子舞,还有三味线,可以说是京都一绝...心夏小姐也在做这些修行吗?”
“心夏也在做舞踊方面的修行,但修习的乐器不是三味线,而是筝。不过,她们母女都很擅长鼓呢。”
在金光寺的主持家里,河源夫人同主持妻子不紧不慢地聊着。今天是河源一家受到了主持家的邀请,一起来吃流水面的。对于非常在意‘节令’的京都,也算是夏天必有的一个体验了。
作为拥有寺庙地产的寺院人家,金光寺主持家拥有京都令人艳羡的大院子,足够粗的竹子也随手可伐。所以每年吃流水面并不是购买类似玩具的流水面所需器物,而是要新伐一株足够粗壮的竹子,破开之后去掉竹节,用来做流水面的关键道具‘竹渠’。
普通人家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就算能获得合适的竹子,家里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空间去施展。
因为金光寺主持家每年都要办流水面宴会,所以相熟人家之间还颇有名气呢。
“...您的和服也挑选的很适宜,是看起来不起眼,但穿在身上却出奇地合衬的那种呢。”
“说到和服,今天穿的最漂亮的是心夏小姐吧?”主持夫人掩着嘴轻轻一笑。
心夏今天穿了一件适合夏天穿的和服,白色,绉绸质地,下摆和袖子上用绞染法染着绣球花的图案,花朵是靛蓝色的、浅紫色的,叶子是嫩绿色的。而相比起清新柔美的和服本身,配套的腰带要复杂抢眼的多。
梅雨季的金黄的蜀葵、蓝紫色的绣球花、雪白色的栀子花...饱和到闪闪发光的颜色出现在这条腰带上,仿佛容纳了梅雨季节里的花园一角。
穿着这样漂亮的和服,一头长发紧紧地绾在头顶成一个丸髻,还插着漂亮的花簪。她和穿红色和服,娃娃头的‘表妹’河源若莱一起出现在寺院小道上时,还被寺院游客询问了好几次能否拍照。
简直就像是传统京都庭院景色的一部分嘛!
河源夫人和主持夫人的对话无甚意义,充满了虚无的客套。也不能说她们都是虚情假意,只是对话里信息量少得可怜,实在没什么意思是真的。
无聊之下,心夏请求去游客参拜的地方看看,她当时已经是个9岁的孩子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独自出门去玩都不奇怪,河源夫人就笑着点了点头——她其实不大限制心夏,心夏的身份特殊,她管得太多了反而不利于自己的名声。
心夏跑进了供奉大黑天的佛堂,这里是允许游客进入的,她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芹泽克也。
芹泽克也是被他的母亲带来寺院的。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拥有普通人没有的力量,并因此呆在家里整整12年,与外界隔绝,这实在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她的痛苦源于某种期待的落空,也源于自己的孩子不幸福这个事实。
12年的时间,她或许是绝望了,所以要靠求神拜佛来给自己一点儿希望。
几乎是第一眼,心夏就意识到了芹泽克也的痛苦纠结——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成年男人,但他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就停止了长大,也就没有了成年人的伪装,在心夏眼里是一眼望得到底的。
这种不健康的成长停滞,让这个被母亲勉强带来参拜的人,充满了不协调感。看起来很高大,却像是个跌跌撞撞,弄得一身是伤的小孩子。
“...要是,一开始我没有向克也伸出手就好了。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我的异能虽然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根本不适合使用。但如果是克也那种情况,情况总不能更坏了,还是可以试试的。”
在冲着晶子大叫之后,心夏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窘迫之下立刻就跑开了。她跑回公寓,将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然后就想起了第一次遇到芹泽克也的事,忍不住哭着自言自语。
她作为一个小孩子,在屏风后没有被芹泽克也的妈妈注意到,所以听到了她的祈祷。只言片语足够她了解芹泽克也的处境了——看着戴着帽子、口罩,始终低着头,心智被不正常地留在十几年前的‘小孩子’,她问他:
“我可以解决你的麻烦,呐...你要成为我的家臣吗?”
现在想想,那其实挺奇怪的,突然一个小孩子冒出来,说要解决麻烦,做她的家臣什么的。但或许是芹泽克也本身也很奇怪,又或许是‘社稷主’的能力只是轻微泄露,已经足够让人下意识信服,芹泽克也并没有无视突然伸手的心夏。
他抓住了她伸出的手,在心夏看来,那是一个糟糕的开始。她自以为是救了人,其实是扼杀了别的可能性...现在想来,其实还有别的选择的。
她选择用异能去解决问题,看起来是简单了,几乎是立竿见影,芹泽克也能够控制自己的异能了。实际却是让问题变得更复杂了,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暗中标好了价格。
......
“现在是怎么回事呢?”呆在公寓楼楼下的与谢也晶子皱起了眉毛,双手抱臂,有些烦躁的样子:“乱步先生,您怎么说?”
江户川乱步的表情有一些古怪,似乎是见到了一些令他吃惊的东西——这可不多见,对于头脑聪明到非人,这几年在横滨也算是见多识广的名侦探,能让他吃惊的东西是真的不多了。
“啊...简单来说,还是心夏没办法接纳自己的异能吧。虽然说起来还是她太笨了,连这种事都想不清楚,但——”但如果是那种异能,也不是不能理解。就连乱步也想感叹,实在是太乱来了,居然会有这种异能!
“那个男人,就是刚刚那个,为了‘救他’,心夏使用了自己的异能。他已经完全被心夏的异能影响了...那孩子很愧疚啊,果然是小孩子而已。”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名侦探是嘀嘀咕咕的。说实话,由永远活得像是个小孩子的乱步说这句话,多少是有些让人想吐槽的。
只是这时与谢也晶子不会吐槽名侦探,而是带着些探究问:“乱步先生反复提到心夏的异能,那到底是多特别的异能啊...现在您是完全看出来了吗?”
“至少看出来一部分了,更多的话,恐怕那个笨蛋自己都不知道吧?她从未尝试探索自己异能的边界——那可是非常、非常惊人的异能。”名侦探那双翠绿色的眼睛完全睁开,有了平常见不到的认真。
“呐...与谢也小姐,你认为现代社会最受重视的异能会是哪一类?”
“唔,虽然哪一种异能都自有用处,但总有一些异能更受重视。关于这个问题,首先要排除战斗系异能吧?虽然位于异能者顶点的‘超越者’,他们的能力表现在战斗力上都很强,但以战斗系异能这个整体来说,确实是最不被在意的。”
毕竟绝大多数异能都不够强力,而有些类型的异能就算不够强力,也具有无可替代性。可战斗系异能?人类已经在‘战斗’这个领域钻研了太久了!甚至在人类还不是人类时,就要以战斗求生存了。
很多战斗系异能者还真不一定能赢过经过训练,手持现代武器的普通人。
“...我的治愈系异能,大概是最受重视的一种吧。生命只有一次,而有了我这样的异能者,一个异能者可以当很多个来使用,更不要说一些权贵也需要......”与谢也晶子对自己的异能有多受重视,是有着清晰认知的。
“不过,受重视的异能也不止治愈系一种,要说哪一种‘最’受重视,这是很难说的。根据境况不同,大人物们也会有不同的判断吧?”与谢也晶子轻巧地说。
“是的,一般情况是这样,但...”乱步嚼着粗点心的动作都停了一下:“但心夏的情况不一样,如果被人知道了她的异能,她的异能就会是最受重视的那种了——效果之一和社长的很像,能够帮助自己的下属控制能力,甚至提高能力。”
“下属会受她的异能影响,以忠诚侍奉她。”
“很厉害,加强版的社长?”与谢也晶子表示接受良好。
“不,这只是那孩子异能力的冰山一角,是她本质异能的一种运用。就像是那位加入港口mafia的‘羊之王’,他的异能是‘重力’,而重力是有很多种运用的。”
“所以,到底是什么?”
“类似‘王’哦。”乱步轻巧地说,浑然不觉自己说了什么重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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