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归来》终于杀青了，孟泽轩刚回来就一头扎进新话剧的排练之中，还邀请桑绮夫妻来看彩排，顺便让她过来与话剧院签合同—— 没错，当年桑绮获奖的作品《等价交换》就要投入排练了，虽然只是供新人磨练演技的试验性演出，但桑绮已经心满意足。 当然，签约仪式比想象中的更简陋——或者说，哪有什么仪式呀，不过就是对方掏出合同让她签字，签完后被告知版权费会在十个工作日后打入桑绮的账户，金额嘛，聊胜于无。 而当桑绮兴奋地问，“请问大概何时公演？届时我可以来观看演出吗？” 那人瞥了桑绮一眼，收起合同，“你当然可以来看，自己买票就行。” ……………… 相对于签合同时的冷遇，他俩去观看彩排时，倒是受到了男主演孟泽轩的热情礼遇。不仅被安排在中间的最佳观赏位，中场休息时，孟泽轩还特意跑来征询意见， “我演得怎么样？” 只见霍文涛的脸宛如肌肉抽筋，沉默不语，而桑绮则努力憋笑道，“挺好的。” “就三个字？”孟泽轩还嫌不够，双手叉腰道，“我可是特意向领导申请，把你俩放进来看彩排的，领导要是知道你只说了三个字，非批我一顿不可。” “你是怎么向领导申请的？”桑绮好奇。 “我就说——这部戏中的一个重要桥段，就是‘我因为与妻子异地而陷入妒忌，而妻子在留言去另一个男人家中拜访后却失联了，让我为之抓狂’——这一幕的演绎技巧，我曾讨教了一位霍先生，所以希望他能莅临指导。”（详见本文第87章） 于是他口中的这位霍先生别别扭扭地偏过头去。而桑绮终于绷不住地笑了，“领导就这么答应了？” “不，领导还问我，霍先生是谁？是某位表演艺术家吗？” “你怎么回答的？”桑绮追问。 “我说，他是个现实派的表演艺术家，”霍文涛当时的表情可谓真情流露，“另外，他还是半知名编剧桑某的丈夫。于是领导就答应了。” “半知名，谢谢你如此抬爱我！”桑绮乐不可支。 “桑绮，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挺有天赋的，哪怕是烂俗偶像剧，你写的桥段就比别人的更有趣些。”孟泽轩道，“所以，你可不能只说三个字‘挺好的’来敷衍我！” “可，的确演得挺好呀……”一想到刚才的表演，桑绮又是忍俊不禁，而霍文涛的脸色已然黑黢黢一片—— 天呐，让他这个原型人物坐在台下，看着孟泽轩模仿自己当初妒忌抓狂的模样，简直让他有上刑的既视感。他甚至悄声问桑绮，“……当时，我……真的是这副表情？” 桑绮压低声音道，“不得不说孟泽轩演技不错，简直……” “……简直什么？” “惟妙惟肖。” “哦……”这羞耻的一声几乎是从他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 虽然很不满意桑绮的三字评论，但孟泽轩还是亲自送他俩到话剧院门口，还客气道，“彩排毕竟不完整，等正式上演了，我送两张票给你们。” 霍文涛脱口而出，“不用了，谢谢。” 孟泽轩笑了，“不用和我客气，桑绮不仅是我的朋友，更是糊糊的朋友。” 对于‘糊糊’这个称呼，霍文涛摸不着头脑，但桑绮一听就笑——孟泽轩当初在剧组到处起外号，她是小7，张清是小6（因为比桑绮大一级），糊糊是潘晓娇，因为‘晓娇晓娇’听着像‘烧焦’。 “哎不对，”桑绮猛然发现了不对劲儿，“你叫晓娇‘糊糊’，怎么今天一下午都喊我全名，这么客气？”莫非是因为她老公在场？ 岂料孟泽轩竟娇羞了一下，“……因为糊糊说过，让我别总对着女孩子乱开玩笑。” 桑绮错愕不已，因为这句话中的‘暧昧’简直溢于言表。 她张大嘴巴，“……你居然这么愿意听晓娇的话？你……你俩……莫非……难道？” 孟泽轩于是神神秘秘地挑起眼角，“八字尚未一撇，本人还在努力。” 对于这则重磅消息，桑绮消化了足足三秒钟，才兴奋道，“恭喜恭喜，晓娇是个不错的姑娘，你俩……”你俩都没个正经样儿，“实在般配！” 孟泽轩听了，一脸得意舒爽，但眉宇间很快又爬上一抹忧愁，“她还没松口，我会多多争取机会。我最近倒是为另一件事烦恼——我听说糊糊很喜欢去书店的网站留言，一时好奇就去翻看了，结果看到了一大堆她对前男友的吐槽留言——她，她到底有几个前男友？” 孟泽轩倒没想要找个完美初恋的女孩儿，只是对晓娇心存暧昧，见她在‘家长里短’里细数历任前男友的八卦，禁不住心生妒忌罢了。于是他转向霍文涛道， “霍老板，能帮个忙吗？我在一堆留言里翻找她写的，实在累。你这个老板的后台能不能一次性看到她的所有发言？包括没翻牌的？” “不能。”“能。” 霍文涛与桑绮几乎同时回答，随即互望了一眼。 霍文涛这才清清嗓子，“……好吧，能是能，但涉及客人隐私，这个忙我不方便帮。” “理解。”孟泽轩耸耸肩，竟带了一丝沮丧。 霍文涛顿了顿，“……其实，如果你觉得自己输了的话，大可以想办法找补回来。她留言细数前男友，你也可以留言细数前女友。” 这个‘好’主意让孟泽轩眼前一亮，但他又迟疑，“可……” 霍文涛一眼看穿，挑眉道，“如果你没这么多前女友的话，靠编，也是可以的。” 孟泽轩受教匪浅地点了点头，而桑绮则扬眉道，“霍文涛，原来你也挺诈的嘛。” ……………… 自那天之后，孟泽轩和潘晓娇的隔空对决就在‘家长里短’留言板开始了。 与晓娇喜欢吐槽前男友的奇葩行为不同，孟泽轩则偏向于炫耀前女友们对他的爱，且以量取胜，洋洋洒洒十多条留言，涵盖了他从学生时代到工作后的情史，燕瘦环肥各有千秋。 比如这条，“大学时代的女友很漂亮，是那种漂亮得让人无法拒绝的姑娘。所以当她向我表白时，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虽然我们没能走到最后，兴许因为我并没那么爱她，但依旧感谢她带给我的美好回忆。” 霍文涛读完，眼角抽搐。而桑绮则拍拍他的肩膀，“我怎么觉得，这个剧情如此眼熟呢？” 霍文涛不说话，默默把留言翻牌去公共展示区。 又比如这一条，“工作后短暂交往过一个女孩儿，是同事，所以保持着地下情。也正因如此让恋情变得格外刺激。共事时的一次擦肩，一个眼神，都让我们兴奋不已。虽然我们依旧没能走到最后，她跳槽离开了。而当我们之间没有了隐秘而刺激的氛围，恋情很快也冷却下来。 前阵子我在街上遇到她，她还和以前一样漂亮。 她说看到我时依旧心动，而我不知为何，连新换的电话都没给她。” 桑绮读完，问，“他是想表达，爱情有了刺激的加持才能长久吗？” 霍文涛却说，“不，我觉得他只是在拐弯抹角地表达，又一个漂亮女孩儿对他念念不忘罢了。” “我发现，你翻牌了他的所有留言并给了优惠券，”桑绮双手托腮地看着他，“莫非你是在，坐山观虎斗？” 霍文涛似笑非笑，“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桑绮想了想，很认真地点头道，“你是！” 没办法，谁让晓娇和孟泽轩都曾‘戏弄’过霍老板呢。于是此刻的霍老板便让出了留言板作为他俩的战场，这阵子还特意减少了其他留言的翻牌率，力求让他俩登陆之后，第一时间就能刷到对方的留言。 真是煞费苦心啊！ ……………… 至于潘晓娇是否留意到了孟泽轩的留言呢？答应是肯定的。 首先，孟泽轩特地自己起了个id叫做——‘没错，我就是你认识的那个猛着炫’。 其次，不久后，潘晓娇与桑绮在微信上闲聊时，忍不住抱怨，“话说最近在‘家长里短’刷屏的那个什么猛着炫，就是孟泽轩吧！问问你老公，能不能屏蔽他？成天发些无聊的话，把留言板的格调都拉低了！” 桑绮哑然失笑，“人家干嘛跑来留言板刷屏，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果然是八字没一瞥啊，潘晓娇开始拿腔拿调，“他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她生怕又被桑绮调侃，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明天我会去书店找你。” 潘晓娇如今小有名气，接了些广告，这次特意拿了大牌护肤品的赠礼给桑绮，顺便想用一用账户里堆积如山的优惠券。 她素来不爱读书，选书时眉头紧锁，本想拿几本图多字少的了事，却听见一阵风铃声响起，有个男人推门而入，脚步渐近，停在了她身后。 “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不是打算拿几本字少画多的？”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派潇洒，正是孟泽轩。 潘晓娇一愣，“你怎么过来了？” “你以为只有你账户里有优惠券吗，我也有。”孟泽轩装腔作势。 潘晓娇的目光于是扫过书店夫妇，霍文涛坦白道，“好吧，昨天在回复孟先生留言时，我提醒他部分优惠券要过期了。”其实他的原话是——部分优惠券要过期了，潘小姐会赶在明天来店里消费。于是孟泽轩真的跟来了。 “我只是随口说的。”霍文涛佯装无辜。 桑绮则窃笑地给老公使了个眼色：鬼才信你是‘随口’说的呢，怕不是坐山观虎斗已经满足不了你，非得看着他俩在你面前斗起来，你才满意吧。 霍文涛于是回复了个认真的眼神：怎么，你觉得你老公是这种人吗？ 桑绮回复了个更认真的眼神：你是！ “好了好了，”还是潘晓娇先举手投降，“你俩别眉来眼去了，等我们走后，你们再互抛媚眼好不好？”说罢，她抓起几本书就大步流星地去结账。 霍文涛一边扫码一边不嫌事儿大地报着书名，“《如何识别花心男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不想成为他的众多前任之一》……” 孟泽轩听了，眉宇轻挑，也利索地选了几本书去结账。 霍文涛这次报得更响亮了，“《如何识别花心女子》，《女人的嘴哄人的鬼》，《拒绝成为她的诸多前任之一》……” 作为店主的他还热心提示道，“二位买的书都互为姐妹篇，你们一起结账的话还可以打九折。需要吗？” “不需要！”孟泽轩和潘晓娇几乎异口同声。 霍老板慢条斯理地打包，正好给了这对男女打嘴炮的时间。 他俩也顾不上外人的目光了，孟泽轩双手环臂地看着她，“你的确得学会识别花心男子，看你以往的留言，男人编几句瞎话你就信，你自己也得反省。” 潘晓娇毫不示弱，“是呀，所以现在面对某些男人不怀好意的追求时，我可得多长点心了，千万别随随便便又成了人家诸多前任之一。” “哼，论前任多，我是自愧不如，还是你赢得漂亮。” “你也不承让，那些分了手还对你念念难忘的前女友们，我也甘拜下风。就好比那个大学时代漂亮得让你无法拒绝的女生……救命，你这是在炫耀还是在自黑，你摆出一副不主动不拒绝，任由女生主动向你扑的姿态，妥妥就是副渣男样嘛！” 一旁的霍文涛仿佛膝盖中了箭般，幸好桑绮宽慰地握住他的手，“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 孟泽轩则冷笑道，“哟，看来你很关注我的留言。” “不好意思，我是迫不得已才关注的，谁让你天天在留言板刷屏？”潘晓娇哼哼，“昨天一登陆就看见你的新留言，简直像被污染了眼睛——离开偷偷摸摸的氛围就忽然不爱了？那你以后的妻子也得见不得人？你这是在彰显自己的某种变态气质吗？” “我……”孟泽轩吃瘪，真是有苦说不出——其实正如霍文涛所言，他不过是想突出自己受欢迎罢了，怎么反倒授人话柄了。 潘晓娇赢了口舌，心下痛快，拿起书就要走，“那我先回家了，今晚也会在留言板上期待你又有什么自爆式发言的。” 眼见着潘晓娇要走，孟泽轩的虚张声势顿时弱了——他今天精心打扮还喷了发胶，才不是为了来和她吵架。当下只得按下性子道，“相请不如偶遇，今晚一起吃个饭吧。” “我拒绝。” “……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天气不好？心情不好？减肥？姨妈痛？” “我要回去专心读书呀！”她扬了扬手里的书，“刚才还有人特意提醒我，一定要好好学习，识别渣男。” “……你现在面对的绝不是一个渣男，”没办法，先动心的就是输家，今天的孟泽轩简直一输到底，“我向你保证，绝不是。” 潘晓娇眨眨眼，似有片刻动容，但还是说，“……你这句话，是不是对所有前女友都说过？然后呢，她们都成了前女友？” “我……其实……”孟泽轩如鲠在喉。这下，连一旁的霍文涛也坐不住了。 被自己说过的话噎到，霍文涛对此深有体会，不禁同情起孟泽轩来。说到底，这个‘编瞎话’的馊主意还是他给孟泽轩出的，于是他插嘴道， “潘晓娇，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家发在留言板上的内容，不一定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对啊，”桑绮也帮腔道，“可能只是随手一写罢了，别太当真。” 岂料潘晓娇撩了下头发，语出惊人，“我知道啊。他写的都不是他真实的经历。” “哎？”这声疑问，来自现场除潘晓娇之外的所有人。 潘晓娇不假思索，“因为他写得实在太假了，留言中的情节大多是脱胎于他曾经主演过的话剧——比如那个大学女友，就是他第一部做男主角的校园剧，同事地下情的桥段是他三年前出演的时装剧。其他留言也都是如此，我都懒得一一称述，只能说这么做真的很幼稚。又或者说，莫非孟先生你一个前女友也没谈过，只会在话剧中纸上谈兵？就你这样，还教育我要识别渣男？你自己还是先成长起来吧！” 潘晓娇的一通输出行云流水，听得众人皆是一愣一愣的。 书店夫妇看向孟泽轩，孟泽轩点头，“……我承认，那些留言内容都源于我出演的作品，并非真实经历——我的恋爱经历比较平淡。” “所以孟泽轩，你可真幼稚！”潘晓娇说罢，露出胜利的表情，正想走，却被孟泽轩轻轻抓住了手臂。 情势居然陡然逆转，首先变化的是孟泽轩的表情——还以为他编瞎话被揭穿，定会恼怒羞耻，岂料他却得意洋洋，一张俊脸更显魅力。 他直勾勾，热辣辣地盯着潘晓娇，嘴角上扬，“你说得都对。真为难你了，居然把我演过的剧作都翻出来看了一遍。” “哎？”潘晓娇一怔，猛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孟泽轩乘胜追击，“三年前的时装剧反响不好，连影碟都没推出，只在网上某犄角旮旯处能看到像素极低的版本，真难为你忍着一堆马赛克地看完了。至于我出道的校园剧，正如你所言，男主角很渣，反响平平。网上没有视频资源，推出的影碟也早就绝版了，二手市场要加价才能买到……所以，你特意买了？还看完了？为什么呢？” 潘晓娇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于是原本一输到底的孟泽轩，就这么触底反弹了，愉悦之情溢于言表，“是为了我吗？” “才不是！”这句话，潘晓娇说得心虚无比。 ……………… 末了，他俩一边拌嘴一边并肩离开了书店。 “甚至没有和我们说一声再见。”桑绮对着他俩的背影摆手，苦笑。 “甚至把刚买的书都落在了店里。”霍文涛提起两袋子书，苦笑。 “反正他们也不用识别渣男渣女了，不是吗？”桑绮感慨，“真有点羡慕他们。” “哦？” “因为暧昧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桑绮回眸看他——他们以前也有过好长一段时间，互相试探，互相拌嘴，为了对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患得患失。 “怎么，”他揉揉她的头顶心，“你还想暧昧一辈子？” “难道你不觉得那时候很美好吗？”桑绮退后半步，保住自己的发型。 “……我比较喜欢和你确定关系之后的状态。” “为什么？” “因为可以……”他凑近她的耳边，低语道，“为所欲为。” “啊……”桑绮的耳朵红了，臊道，“这难道就是我和你之间的差异？” 霍文涛笑了，“不，兴许这是男女之间的差异。” ……………… 好吧，还真被霍文涛说对了。 因为那之后的某天，潘晓娇嘟囔地抱怨，“……真是的，男人都是这么猴急猴急的吗？我才松口答应他没几天，他就……就……” “就什么呀？”桑绮笑嘻嘻地竖起耳朵。 潘晓娇于是脸一红，脚一跺地跑开了。 （嗯……男人都一样嘿嘿……就为所欲为了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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