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绮与霍文涛的婚礼,伴郎请了老杨的儿子阿杰。要知道这几年老杨和太太能如此潇洒地过二人世界,多亏了阿杰正在别市念大学,直到今年回来实习,预备毕业了。 伴娘邀请了桑绮的表姐欧阳萱,原本还想请小林姑娘的,但小林忙不迭地拒绝了,“做三次以上伴娘会影响自己的姻缘,而我已经三次了——好吧,这虽然是迷信,但是……”她扬了扬手腕上的开光粉晶手链,“原谅我就是一个年年去月老庙求姻缘的‘老封建迷信’了。” 不过她虽不愿担伴娘的名号,却愿意干伴娘的活儿,表示一大早就能去桑绮家帮忙——毕竟那天早上,伴娘堵门,藏婚鞋,考验新郎等等环节,阿萱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 于是在书店放假前的最后一天,阿萱兴致勃勃地登门而来,窝在吧台处与小林姑娘聊个不停。两个女人聊着婚礼当天的堵门大计,越说就越是兴致勃勃。 阿萱甚至兴奋地拍了拍桌面,“不行不行,这也太无趣了,婚礼是一生一次的,得搞得有声有色才行!” “怎么个有声有色法?”小林姑娘问。 “我觉得应该这样……” 说到关键处,阿萱反而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嗓音,害得正蹲守在附近偷听的霍文涛一无所获。 “啊呀,不行吧,这也太难了。老板万一过不了关,接不到新娘怎么办啊?”小林摆摆手。 霍文涛不禁蹙眉,面儿上正淡定地翻着账本,实则巴不得耳朵上长出一根天线来! 阿萱据理力争,“反正不能太简单了!暂定这样,回头有好主意我们再商量。小绮那儿,我也会和她沟通的。” 于是她跳下椅子,一回眸,用一种‘嘿嘿,想娶我表妹没这么容易’的神色对着霍文涛灿烂一笑,“霍老板……啊不对,表妹夫,我先回去啦!” “拜拜。”霍文涛前脚刚微笑着送走阿萱,后脚立刻坐在吧台边,目光深沉地看着小林。 小林姑娘眨巴着眼睛,边擦拭吧台边问,“老板……你是想喝什么吗?” 霍文涛微微挑眉,“所以,你心里很清楚谁是你的老板吧。” “当然当然。” “也应该铭记着去年是谁给你涨了工资,而前几天是谁给你发了丰厚的年终奖吧。” “当然当然。” “那你是不是应该主动告诉我一些信息呢?” “……比如?”小林姑娘装傻地憨憨一笑。 霍文涛却不依不饶——他见过不少婚礼当天因为夸张的接亲游戏而闹得新人没面子,场面尴尬,甚至当场分手的八卦新闻,可不希望这种倒霉事儿发生在自己头上。 对他而言,安安稳稳把桑绮娶回家是人生大事,保险起见,他便打算用老板的派头让小林姑娘提前泄题。 而面对老板的‘泰山压顶’,身为打工人的小林姑娘终究扛不住压力,若有所指地暗示道,“其实无非都是些常见的接亲游戏,比如藏婚鞋……桑绮的房间不大,你很快就能找到的……比如……” “比如?” “比如你可以留心在场谁的背包比较大,还怎么都不肯脱下来。”小林姑娘说罢,双手合十道,“老板,我的诚意够足了吧!” 霍文涛满意地点点头,又问,“还有其他环节吗?” “有,不过最后的环节,阿萱让桑绮自己想。她说,让新娘子自己想一个考验新郎的关卡,那才有意义呢。所以老板,”她说着,笑眯眯地用眼神指了指他身后,“你不如直接问老板娘吧?她站在你身后,笑眯眯地听了很久呢。” ……………… 桑绮乐得合不拢嘴,直到这天关门时,与小林和老杨在一声声‘新年快乐’中道了别,直到霍文涛一盏盏关上灯,又关上电源总闸时,她依旧高高扬着嘴角。 “……虽然,”霍文涛牵着她的手往停车场走去,“在笑容中迎接春节,是一种很有创意的迎新模式,但我还是担心你再这么笑下去,导致面部肌肉僵硬,婚礼那天兴许会口歪眼斜。” “我也不想笑呀,可一想到你找小林姑娘偷题的模样,我就忍不住想笑。”她还真笑得腮帮子都酸了——那时的霍文涛实在太可爱了。 某种类似害臊的表情在霍文涛的脸上一闪而过,但他很快绷起嘴角,“……好吧,既然被笑是不可避免的,那我索性就直接问了——我就是很想知道,接亲时最后的关卡,你想出什么题?” “怎么,你怕到时候答不上来?”桑绮挽住他的胳膊,亲昵地靠在他身上。 “……我现在起码确定了,最后的关卡是一道问答题。”风大,他顺势揽住她的肩膀,“如果是很刁钻的问答题,我当然有答不上来的可能性。为避免耽误太久,延误吉时,所以你现在把题目透露给我,对我们而言简直是双赢。” 桑绮嗤嗤笑起,“阿萱真是神机妙算啊,她已经发微信‘警告’过我了,说我想好题目后,切勿随随便便告诉你。还说小林姑娘十有八九顶不住压力,会缴械投降,而我这个新娘子可得稳住了!好歹让新郎受点考验才行。” “哦?”霍文涛不满地紧了紧她的肩膀,“所以你到底是她那头的,还是我这头的?” “我当然是站你这头的!”这话,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让霍文涛满意地抿了抿嘴角。但随即,她又说,“但我也得听阿萱的,毕竟……” 毕竟身为新娘子,连接亲时的关卡都全盘托出,会不会显得有那么点儿……恨嫁?搞得她有多想嫁给霍文涛似的……虽然这的确是事实,但也太没面子了吧! 当然,以上内心独白她才不会如实相告,此刻只得撒娇地糊弄过去,“啊呀呀,别担心,我一定会出很简单的题目,一定不会耽误吉时!” “真的?” “真的!”桑绮信誓旦旦,“阿萱虽然给了我很多建议,但其实我还没想好呢。不过我保证,一定不会耽误吉时!” 一听到‘阿萱给了她很多建议’,联想到今天阿萱那摩拳擦掌的模样,霍文涛的心里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待他俩坐上车,桑绮正系安全带,霍文涛冷不丁地问,“接亲时的最后一关,该不会是问我——关于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诸如此类的问题吧?” “哎?”桑绮吓了一跳,“你是怎么知道的?小林和阿萱都有这么建议过我。” 霍文涛于是无语地捂住脸,“……我猜的……以你们女人的思维,揣测你们可能会喜欢的问题……”没想到还真是一击即中,“然后,你真打算这么问吗?” “我还没想好呢。”桑绮俏皮地吐了吐舌头,看着他,“怎么,这道题很难吗?” 霍文涛迟疑片刻,终究叹气着点了点头,“……很难……因为,我不知道。” “喂喂,既然你这么能揣测女人的心理,难道不知道这种题的标准答案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吗?” 霍文涛于是瞥了她一眼,“你真希望我这么说?” “……嗯……还是算了吧!”桑绮哈哈大笑,“毕竟在婚礼当天撒谎可不是一件好事儿——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毕竟关于这道题,他俩是同样地答不上来——究竟是何时喜欢上对方的?在漫漫的家长里短中,谁也不知道爱情的种子到底是在哪天发芽的啊。 ……………… “我看过你们的婚礼流程了,文涛哥,我能实话实说吗,太平淡了!”说话人是老杨的儿子阿杰,也是本次婚礼的唯一指定伴郎。 阿杰大学还没毕业,逢年过节见了他,霍文涛素来只当他是个毛头小子。而今仗着伴郎的身份,毛小子也敢对‘文涛哥’指手画脚了。 春节家宴时,阿杰就摆着一副大人派头拍着霍文涛的肩膀,大赞表嫂温婉大方,文涛哥真有福气。而今天是婚礼前的最后一天,霍文涛夫妇特意请他吃了顿晚餐,提前犒劳他之余,也顺便核对下明日婚礼的流程。 于是阿杰又侃侃而谈道,“太平淡了,没有爆点啊。” 霍文涛苦笑,“……我们是结婚,又不是演警匪片,为什么要有爆点?” “结婚也可以高潮迭起啊!”阿杰振振有词道,“比如我之前参加学长的婚礼,他和新娘是歌舞剧爱好者,就把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改变成舞台剧。表白的场景,求婚的场景,甚至前女友来撬墙角,学长厉声拒绝的剧情都演出来了,可谓精彩不绝,环环相扣,看得我连大龙虾上桌都忘了举筷子!” 桑绮听得哑然失笑,霍文涛则一脸平静,“……不用。我压根儿没邀请前女友。” “那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演绎一下你们相识相爱的过程吧。”阿杰说得忘乎所以了,“文涛哥那么闷骚的一个人,表嫂你能搞定他,你们的恋爱过程肯定有爆点!只是你们不擅长发现罢了!” 闷……闷骚…… 桑绮又要笑得腮帮子发酸了,不行不行,再笑下去明天真要口歪眼斜了。于是她努力控制表情,迎着阿杰期待的表情说道,“……我们的恋爱过程……其实真的挺平淡的。那时我一直窝在书店里写作,久而久之就……” 她说着,推了推‘闷骚男’的手臂。‘闷骚男’则轻轻咳嗽一声,“况且我们都不是爱张扬的人,眼下这种简单的流程就行。” 阿杰还不死心,“也就是日久生情对吧,但也可以有爆点啊!例如家庭的阻力?内心的摇摆?外界的诱惑?前女友就没搞什么幺蛾子吗?还有……” “等等等等……”霍文涛忙不迭地喊停,“阿杰,明天就是婚礼了,流程不能改了。所以你不用再天马行空了,直接记住纸上的内容就好。” 说罢,他指了指桌上印有流程的A4纸,郑重道,“照做就行。完事儿给你买最新款球鞋。” 阿杰一听,顿时把‘爆点’丢到九霄云外,甚至敬了个礼道,“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 阿杰吃得酒足饭饱,乐呵呵地告辞了。桑绮只吃了三分饱,一看就是为明天穿婚纱留有余地。 两人肩并肩地往停车场走去,霍文涛的脑海里一遍遍盘算着明天的流程和细节,连鬼马的阿杰都用球鞋搞定了,眼下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就是—— 于是坐上车时,趁着桑绮系安全带,他忍不住又问她,“……所以,关于明天接亲时的最后一关,你想好了吗?” 桑绮抬眼,以一种‘我早就知道你会问’的笑容看着他,“想好了。但是不能告诉你。” 霍文涛撇撇嘴,“一点儿提示也没有吗?” “你可以猜猜看。”桑绮道,“首先排除那道题——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那的确很难。” “……很好。”霍文涛松口气,边发动车子边开动脑筋,“那……是不是让我罗列你的优点之类的?” “哦?”桑绮抿嘴一笑,“如果是的话,你会怎么回答?” “嗯,需要实话实说吗?”霍文涛挑眉,“粗心大意,迷迷糊糊,不是碎了窗玻璃就是砸了杯子,害我笔记本进水还摔坏过自己的手机,又或是遇到困难时连男朋友的手机号码都背不出来……” “喂喂,你这说的是优点吗?”桑绮抗议。 霍文涛无声地笑了——在他眼里,这些可可爱爱的地方当然算优点啦。 但桑绮显然没有理解,只见她双手环臂,噘嘴道,“翻我陈年旧账?哼,霍文涛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 “记得。”他怎么会忘记,那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真的记得?”她斜睨他。 “……当然。” “我不信。你具体说说看。” 他于是哭笑不得,“那年七夕节,你代替阿萱来婉拒相亲,你推门走进书店,对我说——你好,我是来找……霍文涛先生的。而那时,我正穿着小林的围裙在收拾杯碟,我让你先坐下,还问你——喝什么?这里的气泡水很不错。” 桑绮愣了下,“你还真记得清清楚楚啊。” 霍文涛扬眉,“看样子,你也都记得。” 没错,她也统统记得。 于是桑绮呲牙,“那时我对你的印象可不怎么样,觉得自己简直是替表姐来上刀山下火海的。之后和你熟了些,仍然觉得你小气巴拉,两面三刀,说话夹枪带棒的……” “喂喂,现在轮到你翻我旧账了吗?”霍文涛苦笑。 车子缓缓停下,停在桑绮家附近。桑绮解开安全带,忽而说,“可即使如此,我依旧爱上了你。虽然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我很肯定——霍文涛,我爱你。” 霍文涛一愣,桑绮的表白突如其来,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喂喂,”桑绮不满地扯了扯他的领口,羞赧道,“一般女生这么说的情况下,你应该怎么回复?你不是很会揣测女人的心理吗,怎么现在一副哑巴模样?” 霍文涛于是深深地笑了,以一种真诚到会让所有女人动心的语气说道,“桑绮,我也爱你。” “好极了!”桑绮凑过身,捧住他的脸轻轻烙下一吻,目光如水地凝视他,“霍文涛,记住你说过的话。”又俏皮地用手捏住他的嘴唇,连珠炮似地说,“我要走了,明天见。我要享受最后一个婚前的夜晚了,今晚不许再和我说话了,一句也不行!等会儿连拜拜都不许和我说!明天直到把我成功接走前也不许和我说话,一句也不行!因为阿萱交代了,不许我给你泄题,记住了吗记住了吗?点头就行,不许说话!” 霍文涛不明所以——她那古灵精怪的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了?但还是照做地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桑绮于是心满意足地开门,走了。她的身影融入夜色之中。霍文涛静静地坐在车里,凝望她离开的方向,才不过分开几分钟就已然开始想念她。 拿起手机,还未来得及给她发一句‘晚安’,她的微信倒是先一步过来,“直到明天把我接走之前,一句话也不许对我说哟!” 霍文涛于是无奈地笑了笑,收起手机,心里已然期待着明天的太阳快快升起吧。 ………… 于是第二天上午,在桑绮家接亲时,身着纯白婚纱的桑绮恬静地坐在床沿,而她的婚鞋早已被伴娘藏了起来。霍文涛环顾四周,背包最鼓鼓囊囊的显然是跟妆的化妆师。 于是他用红包换来了对方的背包。从一堆掩人耳目的化妆品下,成功找到了缀满水晶的高跟鞋。 他俯身替桑绮穿上,随后迎来了最后一关。 题目是阿萱代为朗读的,“新娘对新郎还有最后一道考验,这是一道问答题,题目的答案新娘一早就写好交在我手里了。新郎的回答需要与标准答案一致,才算成功哟!” 阿杰闻言,还在那儿讨价还价,“那差一点儿就不行吗?四舍五入也算过吧!” 霍文涛不由紧张,却见桑绮笑得无比温柔,仿佛用眼神对他说——放心吧,不会误了吉时的。 于是阿萱清了清嗓子,扬声道,“请问新郎——从你们相识至今,新娘对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而你对新娘说的最后一句话又是什么?” 霍文涛闻言,纷乱的内心仿佛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他再次看向他温柔美丽的小新娘,看着她掩在面纱下花好月圆的脸庞,答道, “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我是来找……霍文涛先生的。 而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桑绮,我也爱你。” 于是周围所有‘吃到狗粮’的围观群众,纷纷起哄地鼓起掌来。阿萱认命地拿出分毫不差的标准答案,幽幽瞪了桑绮一眼,仿佛在说——你敢说你没泄题? 好吧。 从‘你好’到‘我也爱你’。 这大概就是茫茫人海中,最寻常也是最美好的,爱情故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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