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弥新是真没想到,辽原能铁石心肠到鬼见愁的程度。 夜里两三点,她让辽原薅起来,撒娇求饶都不管用,他铁了心一定要带她去□□看升旗。宋弥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边含住辽原递来的牙刷,一边骂他:“你真的有病。” “骂,”辽原点了点头,“接着骂,骂舒服了咱去□□看升旗。” 宋弥新从镜子里瞪他,清凌凌的狐狸眼水润勾人,嘴里咬着牙刷,嘴角沾了牙膏泡沫,说话含糊不清:“烦,没见过你这样的。” 辽原笑了笑,视线掠过她的吊带领口,柔滑的橙红布料贴合女人的身体曲线,手臂摆动时,一不小心蹭到了胸脯,那团柔软随之晃了晃。 要命。 单手压了一遍指关节,听了一遍清脆的弹响,辽原抬手拢紧她的颈子不轻不重的一掐,对上那道迷茫又清澈的眼神,说道:“我去车上等你,好了下来。” “好。” 抵达□□广场时,游客还不多,宋弥新在京市这么多年,是第二次来看升国旗,第一次是和许如柏。 那是很多年前了。她们通宵一夜,忽然心血来潮,跳上绕城公交,在颠颠簸簸停停走走里来到□□广场,只为看一眼旭日东升、红旗扬帆。 那年冬天很冷,她们站在离国旗最近的地方,听国歌奏响、看护旗手捧旗上前,红旗掀起红色的浪,缓慢而庄重的登顶。 而这次,她和辽原站在同样的地方,隔着十年的时光洪流,再看一次破晓朝日、风吻红旗。 折腾了半个上午,宋弥新想直接回家,又让辽原薅回辽家吃了一顿丰盛至极的广州早茶,李杏爱吃广式茶楼,家里请了两个当地有名的师傅来准备早餐。 且,非常难得的遇上了辽复海。 辽复海沉浮商海数十年,气质不怒自威,一个眼神瞥过来,让人下意识想要立正听训。他微微侧向李杏,李杏一边替他整理袖扣,一边介绍:“弥新就是我上回和你说的,阿原的女朋友,是协合医院的医生,小宋医生。” “叔叔好。” 辽复海颔首:“阿原,好好招待宋医生。” 辽原应道:“知道。” 门开,领着三只狗撒欢儿往这边跑的隋意顿时勒停步子,站姿笔直地和辽复海打招呼:“叔叔好!” 那叫一个字正腔圆,耗子见了猫似的。 包括他那热情好客的三只狗也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立正坐好,等辽复海坐进那辆黑色奔驰,三狗一人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又来?我家成你家了?” 隋意懒撩着睫,说道:“阿姨让我来的,说家里请了广州老师傅,也让我哥过来一起吃,他没空,我仅代表我全家来品尝你家的早茶正不正宗。” 广州老师傅的手艺名不虚传,李杏看得出来宋弥新很喜欢,临走之前还不忘交代让师傅多做几样宋弥新爱吃的,好打包带走。 她走后没多久,二楼卧室的门开了。 “哟,我们二少爷醒了,”隋意靠着椅背,视线扫向二楼,“怎么着,昨儿晚上去哪儿浪去了,睡到这个点。” 辽渡乱着一头白毛站在二楼,冷冷地向下俯视,眼神一扫一落,搭在了宋弥新身上。最终什么也没说,下楼、吃饭。 他颈后残留着一道疤痕印记,疤痕斜刺扎入衣领,低头喝粥的时候,衣服向后挣,那道疤痕完整地露了出来,看着刺眼。 餐厅的氛围古怪,隋意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纸巾团起往餐桌上一丢,说道:“没意思,走了。” 宋弥新也想走,于是开口:“辽原,我们也走吧,挺困的,想回去补觉。” “行,”手指一勾,勾过打包盒,“送你回去。” 折腾了半天,宋弥新又累又困,回家洗澡卸妆,撩起被子盖好,打算补一个回笼觉。迷迷糊糊听见危安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 此时,略显逼仄的客厅里,危安单手提着乡下老家外婆送来的土鸡和土鸭,摆手拦住丁小宝,说道:“算了,让她睡吧。你刚刚说,她半夜起床,是去做什么的?” “和她男朋友去□□广场看升旗,”丁小宝小声咕哝,“怎么样,哥是不是也觉得他们约会方式挺独特的?” 危安不置可否,说道:“冰箱里还有地方吗?把鸡鸭拿进去,冷藏保鲜。” “冰箱太小了,不行,”丁小宝努力腾出一点空位,“只能装下那只小一点的土鸡。” “砂锅有么?”危安卷起衬衫的袖子,“正好我现在不忙,帮你们把鸭子炖好再走。” “有,在这儿。” 危安扶了一下金丝眼镜,笑说:“行,辛苦你了,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好嘞,辛苦哥。” 危安笑着看他走进次卧,唇边的笑容渐渐敛去。他找来工具处理鸭肉,鸭肉焯水洗净放入砂锅,等大火烧开转小火的间隙,他踱步走到客厅,盯着那副裱起来挂在白墙上的毛笔字看了半天。 危遮虚槛月,冷夺远峰秋。 视线一转,注意到沙发旁边的角落里堆着三个纸箱,封口不紧,略微启开一道缝隙,像在邀请。危安忍不住伸手挑开,里面是一件整齐叠放的高中校服。 校服上绣着第三中学的图案。 眉头蹙起,他记得顶顶的校服都在定慧西里,这里怎么还会有一件。他展开校服,等看清校服的尺码时,瞳孔倏地一缩。 是一件男生校服。 而校服之下,全是照片。且,大多数的角度都是偷拍得来的。 昏暗、积雨的深巷里,女生穿着纯的不行的水手裙,白袜过膝,小手抓着男生的手臂,仰头看着他,身穿校服T恤和黑裤的男生俯低身体,贴着她的耳朵说话。 镜头捕捉了透明的雨丝,画面湿蒙蒙的,情愫暧昧。翻开下一张,十七八岁的少年背靠着墙角,头发都汗湿了,一道狰狞的伤口贯穿小臂,鲜血顺着手背流淌,指尖悬着一颗欲坠的血珠。 他漠不关心地坐在那儿,而后,冲着镜头比了一个中指。 姿态松弛、表情倨傲。 浑身透着一股桀骜轻狂劲儿。 那么多照片,主角都是他,辽原。 少年时期的辽原。 他面无表情地将照片按照顺序放好,又将辽原的校服按照原样叠放整齐放了回去。最后,封好纸箱,回到厨房。 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大火咕嘟咕嘟顶着砂锅盖,火势调小,离开了小区。宋弥新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家里小,餐桌就摆在客厅,打开卧室就闻到一股炖汤的香味,丁小宝正在啃鸭腿,时不时让综艺逗得大笑。 “你炖汤了?” 丁小宝摇了摇头,说道:“是危安来炖的,你刚睡没多会儿他就过来了,提了一只土鸡和一只土鸭,咱家冰箱放不下那么多,他就把鸭子炖了。” “哦。” 丁小宝暂停了综艺,擦净手上的油污,跑去厨房拿了一个碗出来,说道:“农村的土鸭就是不一样哈,我加了点淮山进去,喝起来特别鲜,我都喝了两碗了,给你盛一碗哦。要淮山多还是肉多?” “小孩子才做选择,”刚醒,说话有轻微的鼻音,“我全都要。” 回想周末这两天,行程多又密集,挺累人。手指从两边拢着梳高头发,鲨鱼夹绕着一夹,她坐下喝汤,丁小宝也不看综艺了,若有所思地托腮看她。 “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汤?” “那倒不是,”丁小宝拖着音调,漂亮的眉尖蹙着,“你那个男朋友,我早上和他打了个照面,越看越像照片里的男人,但又觉得不止,我对他莫名有一种熟悉感,为什么?我真的苦恼了一上午了,我也不是惦记你男朋友,就是真的觉得我好像和他在哪儿见过。” 勺子在碗里画着圈,宋弥新漫不经心抬眼,说道:“在zoie。”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她哼笑一声,“给你几个关键词,被搭讪、被删好友、泼冰。” 圆眼慢慢瞪大,语气惊讶地说:“竟然是他?我当时真的觉得他是脑子有毛病哎!” “嗯,我也觉得。” 丁小宝迅速捂住嘴,求生欲很强地小声解释:“我现在没有觉得他脑子有病了,他是你男朋友,我保证我会很尊重他。如果他介意我泼冰,我可以给他道歉。” “事情都过去了,不用道歉。而且,就算你觉得他脑子有病也没关系,”宋弥新继续喝汤,“我偶尔也会那样觉得。” 丁小宝:“……” “哦不,”嗓音一顿,“不是偶尔,是经常。” 丁小宝:“有病你还和他谈?” “因为,”宋弥新缓缓扯出一个笑,“我也有病啊。” * 周三,轮到宋弥新坐诊,病患进进出出,忙的连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上午忙完,同科室下楼吃饭的同事顺便帮她打了一份,手里还捧着一大束乐高积木拼成的鲜花。 惹得大家艳羡不已。 “我下楼的时候看见这束花了,特漂亮,我还纳闷是送给咱医院谁的,没想到是咱们科室的啊。” “好漂亮,李医生,借我拍张照发个圈啊。” “什么时候结婚啊?你和你男朋友也长跑三年了吧。” 李医生哑然失笑,把那束积木鲜花往宋弥新办公桌上一放,说道:“哪是送给我的哟,是送给宋医生的,我顺道给带上来的,省得麻烦跑一趟。” 部门同事围着积木鲜花拍照,连带着被送花的人都成了话题中心。 “宋医生男朋友是上次联谊京航的飞行员吧,叫什么辽、辽……” “叫辽原吧?”同事重新找了一个角度拍积木鲜花,“上回和急诊科的医生碰上了,她也参加了那次联谊,说你男朋友在京航特别招单位同事喜欢。宋医生,你可得好好看住啊。” 宋弥新淡笑一声,语气玩味:“尽量。” 李医生也来凑热闹拍了两张照片,拍完照把手机往白大褂口袋里一塞,问道:“哎,你现在还对机长过敏么?” “过敏,”宋弥新点头,“一直过敏。” 治疗过敏最有效的手段是脱敏,日益提高对过敏源的耐受度,直到区间值和普通常人无异。 她的耐受度是在日益提高,但是,过敏源的浓度也在与日俱增。 脱敏治疗,对她没用。 眼神掠过那束积木鲜花,百合搭配尤加利叶,一朵朵纯白之间点缀着黛绿。花束里夹着一张折叠贺卡,折叠展开,上面只写了寥寥三个字。 ——的迎顶。 落款是他的姓名首字母拼写,Liao。 拼写绕成一笔写在贺卡末尾,散漫不羁,写她小名的笔锋水到渠成,刺纸的利。 她也拍了一张传给辽原,那边很快回:【开心?】 宋弥新敲字:【嗯嗯!~】 隔了一会儿,辽原回:【给你带了个小玩意儿,单位太忙这两天没空,周末过去送,在家等我。】 手机放在桌上,她右手拿着筷子吃饭,用左手打字:【好奇,是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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