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一样，”宋弥新拉上羽绒服拉链，“时间到了，我回去了。” 辽原歪头看她，声音带了点儿鼻音，低低哑哑的：“晚饭点了，留下来吃完再走吧。” “不了。” 她勾过黑色水桶包的带子，抬脚大步走出房间，辽原无所谓地耸了一下肩，低声说道：“不了也没用。” 茶几上那盒抹茶百奇还剩一半，奶黄色的细条饼干裹满了绿色抹茶，他拿起剩下的半盒边吃边往外走，卧房门敞开，果不其然看见李杏和宋弥新在客厅拉拉扯扯呢。 “阿姨，我真的不饿，下午在辽原房间吃了很多零食，晚饭我就不吃了，下次、下次一定。” 借口好拙劣。 “不饿就少吃一点嘛，”李杏不让她走，拉着人往餐厅牵，“晚饭都准备好了，阿姨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准备了好多好多，一定有你爱吃的，来嘛。” 二楼另一侧，辽渡也听见动静出来了，看了一会儿，将脸侧向辽原，无声地说：1V1。 辽原懒懒垂下眼睛，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然后，抬手横在眉心朝下的位置，轻轻比划了一下，嘴唇张开，同样是无声：你是弟弟。 那个动作特指辽渡的身高。 辽原遗传了亲生父母的身高基因，成年以后个子有一米八八，辽渡的身高让李杏的基因拉低了，只有一米八。 实际上是一米七九，一米八是他对外宣称的。 叠了两层意思的嘲讽让辽渡气得不行，直接给辽原发微信：【你不是我哥，咱俩都不一个姓。】 辽原吃完了半盒百奇，慢悠悠地回：【我身份证姓辽，户口也在辽家，爸妈认我，我管你私下认不认，明面上还得叫我一声哥。】 后面再接一条：【你个弟弟。】 楼上楼下的局面正在胶着，一道门铃打破了僵局，紧接着，一个人领着三只狗进来了。 “阿姨，我过来蹭饭，”抬眼瞧见宋弥新，也不意外，视线越到二楼，“把隋坚强放下来，托尔一下午没见它，想得不行，带它出门遛都没精神。” 隋意养了三只边牧，奥丁、托尔、西芙。北欧神话十二主神中主神奥丁、雷神托尔、收获之神西芙。名字看上去是按照神话取的，实际也很有深意，奥丁代表众狗之主，托尔是奥丁的后代，而在北欧神话里，托尔和西芙是一对。 在隋意家里，托尔和西芙也是一对。 且西芙是一只金边，十分契合主神西芙的金发形象。 奥丁和西芙顺从地坐在地毯上，唯有托尔，一听到楼上的猫叫，立刻飞奔上去，尾巴都摇残影了。 为了招待客人，晚餐准备的很丰盛，和过年差不多。 “今天就不喝酒了，宋医生回去还要开车的，喝点果汁吧，”正好辽原站在冰箱前拿东西，李杏喊了一声，“阿原，帮妈妈把果汁拿过来，杯子就不用拿了，这里有。” “嗯。” 辽原是特意去冰箱拿白桃茉莉的，果汁放在转盘上转走，谁要喝谁倒。他站到宋弥新旁边，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拿过吸管往铝箔纸上一抵。 “我也要喝，”隋意来劲了，“你怎么不给我拿。” 宋弥新把白桃茉莉放在转盘上转给隋意，漠然地说：“归你了。” 这隋意哪好意思要，又不是给他开封的。在他迟疑的半分钟里，辽渡走过来，一声不吭拿走了那盒牛奶，一口气给喝光了。 牛奶盒捏扁往垃圾桶里一丢，辽渡看了一眼餐桌，语气带笑：“今晚好丰盛啊，是沾了宋医生的光吗？” “那不然呢？当然是为了招待宋医生才这么丰盛的。”李杏在给他们倒果汁，并没有注意到那个插曲。 杯子通过转盘转给宋弥新，李杏抬头，看见宋弥新左边坐着辽渡，右边坐着辽原，总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氛。她微微一愣，很快笑开：“都吃呀，等什么呢。宋医生，你想吃什么吃什么哈，别客气。” “好，谢谢阿姨。” 在座五个人，真的吃饭不客气的只有隋意和他的三只狗，他纯属带着家属来干饭来了。一个人就干了三根筒子骨，筒子骨吸完骨髓，挨个往狗嘴里一放，三只狗都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谁也不抢谁的窝在餐桌底下啃骨头。 任席间聊什么笑什么，隋意只管一心干饭，绝不插嘴。 “原来宋医生和我们家弟弟也认识啊，”那双杏眼弯起，“和哥哥是高中同学，和弟弟是朋友，真是有缘分呢。那宋医生——” “喜欢哥哥还是弟弟？” 宋弥新喝汤的动作一顿，察觉有两道视线同时看过来，而她的斜侧面，隋意还在埋头干饭，她放下汤勺，神色自若道：“我喜欢隋意。” 一时间，所有人都朝隋意看过去，隋意嘴里叼着骨头，骨头“当啷”一声掉在碗碟里，隋意抹了一把嘴，说道：“宋弥新你别搞我。” “隋意啊，隋意也是很好的孩子，隋家也有一个哥哥，隋意是弟弟，脾气虽然暴躁了一点，人很好的。” “是，”宋弥新点头，眼神瞟向隋意，“我也觉得隋意很好，他高中就很受我们班的女生欢迎。” 她确实觉得隋意很好，虽然只同班一年，但大概了解隋意的个性。他不争上游，学习成绩常年在前十左右徘徊，更多的时间都用来打篮球了，在球场笑着跑起来的时候是许多女生的梦。 十七岁的少年，穿一身球服戴着发带在球场奔跑，挥洒汗水，的确耀眼。 “这我知道一些，”李杏单手托腮想了想，“我们家哥哥和隋意从小就受班里女生欢迎，经常能在家里收拾出来巧克力情书啊什么的，哥哥巧克力过敏，都让隋意吃掉了。” 宋弥新笑笑，没再接话了。李杏倏地想起一件事，眼睛慢慢瞪圆，惊讶道：“宋医生，你该不会是高中就喜欢我们小隋了吧？” 宋弥新愣了一下，很快，她调整了情绪，煞有介事地看一眼隋意，说道：“是，我还专门为他跳过级，从高一到高三。” 辽原：“……”老婆别太荒谬。 隋意：“……”长嫂如母，别搞我。 辽渡：“……”她高中到底喜欢辽原还是隋意？ “跳级很厉害的，”李杏看了一眼隋意，眼神嗔怪，“这么好的女孩子，你怎么没把握住啊。” “阿姨，和隋意无关，他人很好，只是我们没有缘分。” “什么有缘没缘，隋意就是眼神不好，他近视七百度呢，”李杏哼了一声，“隋意，这回抓紧把握，别错过了。” 隋意神色恹恹：“知道了。” 回话的同时，他摸出手机给宋弥新和那人各发了一条信息：【你别搞我了。】 给辽原的是：【能不能管管。】 两个手机同时亮起，宋弥新低头回：【抱歉了，我也是没办法。】李杏的那句“喜欢哥哥还是弟弟”对她而言实在很梦回三岁。 她三岁时，长辈经常喜欢问“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辽原垂下眼睫，回：【太叛逆，管不了。】 视线调回，宋弥新盛了一碗蟹粉豆腐拌进米饭里，她一边吃，一边和李杏聊天，举止大方，侧过脸聆听时，脖颈上的银链折射出点点寒芒。 一条许愿骨圆牌项链。 饭后，辽原拎起宋弥新随手挂在椅子上的水桶包掂了掂，没什么重量，他提着包走到冰箱前，拉开冰箱抽屉把里面的存货一股脑扔进了包里。 还把宋弥新拼出来的那架乐高小飞机装进盒子里给她一并打包带走。 室温和室外温度是两个极端，宋弥新畏冷，立起羽绒服的领子挡风，辽原垂下眼帘看她，语气戏谑：“喜欢隋意啊，我怎么不知道？” 不远处让李杏推出来送人，又被兄弟勒令不准跟上的隋意打了个喷嚏，暗骂了一句：“操，冻死爹了。” “隋意蛮靠谱的，家底也厚实，他的猫我也蛮喜欢，”说话哈气时，一团白雾聚在空气里，“要是隋意不介意，我还蛮想和他相处试试，高中同学嘛，说不定相处一段时间就能永结同心了。” 这是实话。 “啊对，”宋弥新仰头看辽原，“要不你帮我问问他是什么想法，我条件还不错的。” 辽原气笑了：“赵嵩铭行，辽渡行，隋意也行，合着就我不行是吧？” 雪地靴一顿，宋弥新踏开地上的污雪，黑白分明的眼瞳里情绪很淡，声音也淡：“不懂你是什么立场说这种话。” 辽原怔住，乌沉沉的眼眸里荡开一圈隐晦的暗，他缓住情绪，飞快地看了一眼路边梧桐的枯枝，扭头盯着宋弥新的眼睛，说道：“隋意他不行，他爱吃夜宵，八块腹肌少了七块……” “不影响脸长得好看。” 辽原又想了一个：“他家隋玉柔特别凶，不允许女的接近隋意。” “又不是和他猫永结同心。” “隋意他妈特别难搞，婆媳关系不好相处。” 宋弥新揉了揉冻红的鼻头，说道：“又不是和他妈百年好合。” 辽原哑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衔住，他一手拎着水桶包，背过身挡住风点燃那支烟，然后拿着烟转过身来，把水桶包往宋弥新脖子上一挂，恶声恶气地撂话：“迟早让你心甘情愿喜欢老子。” 水桶包让辽原塞的满满当当，十多斤的重量坠得宋弥新脖子一弯，非本人意愿的给那人鞠了一躬。 辽原看她朝自己鞠躬，唇角一扯：“那我是不是也得和你对拜一个。” 夫妻对拜。 “滚行吗？”宋弥新站直，拂开粘在唇上的发丝。 辽原真的滚了，他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说道：“辽原滚了，现在回来的是赵嵩铭，你男朋友。” 宋弥新翻了个白眼，而后快步走入车库，拉开车门坐进去，安全带系好，在辽原的注视下，一脚油门飞了出去。 大有一种拿大众当战斗机开的架势。 烟烧了大半，辽原出了车库，看见隋意冻成孙子似的站在树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背：“进屋暖暖，”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回头看他，“你真不喜欢宋弥新吧？” “我是ay，”隋意一脸生无可恋，“我是ay行了吧。” 辽原满意了，手一抬揽住隋意的肩：“行，特别行。” “那你要是这样搂着我，”连嗓音都直往外冒寒气，存心要恶心辽原，“我就非你不嫁了，我不介意和宋医生共侍一夫，不知道宋医生介不介意。” “……别恶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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