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模糊了护镜,她眯起眼,看见前方迎面驶来两辆铁骑和一辆警车。 警车堵住她的去路,另外两辆铁骑没停,鸣笛狂追前面那辆跑车,这阵仗宋弥新也是第一次见,她下意识回头,两辆铁骑采取包抄阻拦战术拦住了跑车。 铁骑交警一掌拦在车前,另一个交警守在车门旁边,辽原刚一下车就让人按住了:“为什么要跑?犯啥事了?给我老实交代!” 辽原脸贴着车窗,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无名火冒出来,他闭了闭眼,声音冰冷:“我没听见。” “身份证报一下。” 宋弥新没心情看什么警匪大战的戏码,她的机车靠停在一边,再不甘心也只能任由交警检查。 “哟,车不错,挺漂亮,”交警蹲下身摸查排气口,笑道,“除了排气口不太漂亮,同志,改排气了吧?” 宋弥新认栽:“嗯,昨天才改的。”原本还想着跑山试试效果,谁能想到流年不利,又是暴雨又是遇到交警的。 “是吗,那还真是挺不巧的。” 林立志这边儿一手举着伞,一手拿着罚单,刚好队里的同事领着辽原过来了,同事接过雨伞给他挡着雨,林立志一边低头开罚单,一边问道:“你俩是做什么工作的?” “医生。” “飞行员。” 笔尖一顿,林立志饶有兴趣地看向宋弥新,说道:“医生啊,白天救骑友,晚上当骑友是吧?这玩意儿多危险啊,他那汽车是铁包肉,你这个纯属是肉包铁,要是真摔飞了能自救吗?” “不能,直接吃席。” 林立志本意是想劝她注意安全,少玩机车,没想到宋弥新语出惊人,一旁站的笔直的辽原让这句话给乐笑了,低沉的笑声和胸腔共振,肩膀轻微耸动。宋弥新撩起眼皮,在看清他侧脸的那一秒,心尖一颤。 什么孽缘。 辽原似乎有所感知,一咬后槽牙缓住放肆的笑,他低头,眼神扫了一眼过去,女人戴着头盔,看不清五官长相,护镜好似吸光,任何光落在上面,只反射出浓稠的黑。 她个子不矮,纯白的吊带衫紧巴巴贴着身体,左肩的吊带滑落,松垮垮的挂在手臂一侧,两弯锁骨锐利突出,湿透的长发贴着雪白的脖颈,她整个人沐在月光里,手臂倏地隆起肌肉的形状,力量感里糅合了女人的性感。 让人移不开视线。 辽原呼吸一滞,指了指她的头盔,说道:“头盔挺酷的。” 宋弥新松开硬了的拳头,扭头看向交警:“罚单开好了吗?”酷吗?你的钱买的。 正版头盔。 “好了,”林立志把罚单递给她,冲着不远处在排查的同事吼了一嗓子,“他那车怎么回事?违没违规,要我开罚单吗?” “查了一遍,没违规,教育教育放人吧。” 跑山原本也不是什么违法行为,交警查的是车辆有没有违规改装,两人站着让交警教育了好一会儿,跟犯错的小学生似的。 雨势渐收,交警跨上铁骑开走,宋弥新懒得再待下去,她长腿一迈上了机车,辽原识趣的往边上让了让,说道:“喂。” 宋弥新踢开脚蹬,脚踩在地面保持机车的平衡性,后视镜让之前的交警不小心蹭歪了,她抬手调试着后视镜,听见辽原再次开口:“我叫辽原,认识一下吗?” 后视镜调好了,宋弥新低身伏在车上,下一秒,机车笔直地冲进了夜色里。 自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辽原。 辽原愣了一下,转过视线盯着那辆车牌号为京A20365的机车。 她从一段黑暗行驶至光明,路灯的光笼罩在她身上,山体的绿植郁郁葱葱,重型机车的冷酷衬得她娇小柔弱,一车一人两道影子飞速掠过昏黄的路面,加快的机车速度飞扬起她的长发,那道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盘山道路。 嚯,真辣。 * 宋弥新连着一周没敢骑机车上班,上次被查了,交警勒令她改回原样,不改回原装排气之前,她哪儿敢顶风作案。 又是一个周末,她绕过交警巡查的路段,将机车送到了许如柏的修理厂。 许如柏没念过高中,初中毕业就进了职校,学的是汽修专业。 她深耕一个领域,在这个领域做到了顶尖。在学校时,她曾多次代表学校参加专业技能大赛,不仅刷新了历届发动机拆装赛项目的记录,也成了京市第一个参加汽修专业技能大赛并斩获一等奖的女生。 修理厂堆了几辆待修的车辆,许如柏穿着一件黑色背心躺在车底,视线受碍,只看见一双黑色马丁靴推着一辆黑武士朝这边走来。 手撑着车底借力往外一滑,她滑出车底,眉毛一挑,问道:“怎么了?” “让交警查了,”宋弥新耸了耸肩,“勒令改回原样。” “行。” 宋弥新停了车,眼神转了一圈落在许如柏正在捣鼓的那辆布加迪威龙上,一脸吃惊地说:“豪华跑车啊,送过来干什么的?” “车门让砸瘪了送来维修,另外车主嫌拉出的风浪不够响,让改排气。” “挺行,”宋弥新倚着黑武士,“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专业级的跑车都舍得这么造,不过……这车看起来挺眼熟。” “怎么说。” “想不起来了,”宋弥新随便找了个阴凉地拖出摇椅往里一躺,眼睛一闭腿一跷,“修好喊我,睡一会,昨晚搞了一夜SCI论文,早上只睡了几个小时,累。” 许如柏没答话,不做表情时一脸凶相,脸周蹭了一抹拖着小尾巴的灰黑色汽油,柔和了她的高冷气质。 宋弥新在许如柏的修理厂呆了一个下午。黄昏时分,柔软蓬松的云朵低低地坠在天边,昨夜刚下过一场暴雨,天气没那么燥热,穿堂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了。宋弥新睁开眼,看见身上盖着条薄毯,正好许如柏把排气改回去了。 “改好了,过来试试。” 宋弥新放好薄毯,一点不顾形象的张嘴打了个哈欠,嗓音带着点儿刚睡醒的嘶哑,说道:“人年纪到了真是熬不了一点夜,想当年咱俩包夜去网吧玩儿游戏,第二天早上还是生龙活虎的,现在就不行了。” 许如柏摘下手套往维修箱里一丢,认同道:“是。” 新改的排气没用几天就改回了原装,任谁都觉得可惜,宋弥新兴致缺缺地扶好把手坐上去,习惯性地拿起头盔戴好。常年玩机车,都形成肌肉记忆了,开慢不争快,车速五十码,稳稳开到老。 兜了一圈回来,远远看见有个男人背对着她站在修理厂打电话,车开过去,余光不经意瞄到了男人的侧脸。 下颌线清晰凌厉,听电话的间隙,他单手拧开矿泉水瓶盖灌了一口,喉结上的黑色小痣一起一伏,不是辽原是谁。 眼皮惊跳,宋弥新咬了咬后槽牙,护镜后面的眼睛里漾出一丝冷笑。许如柏拿着扳手在检修另一辆车,听见发动机的响声,眼神扫过去,和宋弥新藏在头盔里的双眼对视了一秒,互相默契的点了点头。 宋弥新打完招呼就要走,辽原通过后视镜看见熟悉的头盔和黑武士,他三两下旋紧瓶盖,一边想一边说:“是你吧?雨夜那天晚上,咱俩让交警一块儿查了,记不记得?” 宋弥新在心里呵呵两声,心想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机车的车主和那一晚初见时一样,闷声不吭的。眼看她要走,辽原立刻坐上主驾驶追出去,跑车保持着和黑武士差不多的速度前行,车窗匀速下降,辽原笑道:“那咱俩还挺有缘,一周遇两次了。” 天定的缘分,上天安排的最大嘛。 宋弥新目不斜视,要不是车道有限速,她恨不得一脚油门飞出去。所幸她是摩托车,稍微有点儿空当都能穿过去,两手把住车把手一转,她从两辆车之间穿行而过,辽原想追上去却发现前面堵了一辆轿车。 天儿热的人心燥,辽原分心注意着后方来车,等堵在前面的那辆车汇入三岔路口,他左打方向盘,变道、提速,一气呵成。 “滴滴——”辽原滴了两声喇叭。 宋弥新一脸冷酷地回头,正对上辽原微抿着唇,十分傲娇的小表情,蜷曲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方向盘,说道:“你车挺酷。” 挺讨人嫌。 偏巧红灯了,宋弥新眼皮一撩,看见旁边就站着一个交警,她推开头盔的护镜,朝着交警一挥手,笑意张扬地说道:“嗨同志,我举报。” 辽原眼皮一跳,第六感告诉他,不太妙。 “举报什么?” “他的车改了排气,”宋弥新冲着辽原的车抬了抬下颌,“就他。” 交警一秒出警,摸出口哨对着辽原吹了一声,说道:“同志,收到举报,请你配合靠边停车。” 辽原:“……”他第六感真挺准的。 在他等一边挨训一边等罚单的功夫,宋弥新早已扬长而去。 黑色吊带、黑色工装裤以及她的黑武士机车让距离晕染成了一个黑色小点,在自由里疾驰。 且越来越远。 老婆好辣。 脑子里不受控的蹦出一个念头。 他不动声色地撤回视线,耐心地配合交警,说道:“行,我一定按照原样改回去,麻烦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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