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死亡之后,青鸟回到了小区里,站在已经变成废墟的自家楼底下等待安全局的善后人员。然后她就等来了匆匆赶过来的我,再与我讲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我听完她的经历,情不自禁地感叹她在战斗中遇到的种种惊险,以及列缺在最后表现出来的强大。 尉迟好歹也是个主力级,而且还用了献祭寿命的法术,却在列缺面前束手无策。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就连一击都接不住,当场化为了毫无生机的焦炭。 也难怪听说咬血她只要知道列缺跟自己在一座城市里就会拔腿就跑,尉迟也是在发现列缺不在柳城之后才对青鸟动手。两边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实际上,列缺也确实不是普通的主力级。 安全局的“主力级”存在着两种类型。一种是“地方的主力”,例如青鸟就是柳城的主力,尉迟曾经是天河市的主力,通常所说的主力级指的就是这种类型;而另一种则没有区域性的前提,即使上升到全国的高度也依旧是主力。后者是主力级中的主力级,被称呼为“超主力级”,偶尔也被称呼为“国家主力级”,是安全局内部对于术士的最高评级。 青鸟抬头仰望自己被摧毁了的房子,深深地叹息,“就是可惜了我这个房子,这可是我和你充满了这样那样的回忆的房子哎。” 这样那样的回忆都是些什么回忆啊。 “还好我把发饰以及其他重要物品都藏在了保险箱里,否则要是在房子炸毁的时候被波及,我可就要哭出来了。”她恨恨地握了握拳头,“都怪尉迟!” “基本上都是被你炸毁的吧。”我说。 “没办法嘛。第一炸是我无意识的反击,第二炸是为了把尉迟从楼里赶出去。总不能在居民楼里和尉迟战斗吧。”她理直气壮地说。 青鸟在战斗的时候总是在试图将战场转移到人少的地方。原本主力级与主力级的战斗就很容易殃及无辜,她为了使用绝招还要先把战场转移到公园里。要是我没记错,她那个绝招应该是在治愈梦境里用过的二十米长的“超级雷电剑”吧。当时我人在数十米外藏到掩体后面都被波及得炸上天了,醒过来的时候还是青鸟为我做过了应急治疗才可以勉强活动。 那个绝招单以破坏力而论可能比列缺杀尉迟的落雷还要厉害,但是拿来轰击有着不死身的魔人简直是半点儿用处都没有,连我都不禁觉得过去的自己好像确实有点离谱了。 青鸟忽然说:“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但冷静下来想想,说不定还是不杀尉迟来得好。” “嗯?为什么?”我满脑子都是想要亲手把尉迟千刀万剐,根本就没有“不杀”的念头。 “你想想啊,尉迟已经叛逃到前夜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是前夜的主力级。而现在柳城里发生的大量昏睡事件,按照伱的说法,很可能也是前夜在幕后搞鬼。那么尉迟他会不会知道一些内幕消息呢?要是活捉了他,逼他把内幕消息全部吐出来,说不定昏睡事件也可以迅速解决了。”青鸟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说的有道理。”也是关心则乱,那么简单的道理,我却没有立刻想到。那么列缺呢?亲手杀了尉迟的人就是他,他也没有想到吗? 我旋即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按照尉迟的说法,列缺原本是无法那么快知晓青鸟身陷险境的。当然,那么大的战斗动静无法隐瞒安全局,很快就会被安全局和列缺所知晓。但尉迟打的就是中间这个短暂的时间差。然而列缺还是提早赶到了。为什么? 说不定是有人提前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从一开始就在盯梢青鸟这边,并且联络到了列缺。 我联想到了青鸟说的“没有恶意的盯梢者”。 “列缺去哪里了?”我看了看周围。 “他说要去检查尉迟的尸体。”青鸟疑惑,“不过怎么检查了那么久……” 但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话音刚落,我就看到列缺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嗯?李多,你也来了。”列缺看了我一眼,“你已经从青鸟那里听过之前的事情了吧。” “听过了。”我说,“最近几天盯梢青鸟的人是你安排的吗?” 他毫不迟疑地点头,“是我。” 青鸟惊讶,“哎,什么?” “我在听说尉迟叛变之后,就怀疑他有可能会在叛变后对青鸟动手,所以安排了擅长隐藏和侦查的术士在青鸟的附近盯梢,一旦有什么异变就立刻联络我。”列缺说,“原本以我的觉察力也足以觉察得到柳城里发生的任何一起主力级战斗,但是尉迟也知道我有这种本事,他或许会使用不需要战斗也能达成目的的方法,所以还是有专人看着比较好。这样我就算人不在柳城,也可以马上赶到。” 确实,要是尉迟一开始的催眠顺利,就算不战斗也可以活捉青鸟。 列缺继续说:“负责盯梢的人一开始是想要用电话联络我,却怎么都联络不到,应该是尉迟用了什么阻碍通讯的手段吧。” 青鸟接道:“尉迟确实说过这回事。” “所以盯梢的人就先跑出了阻碍的范围再联络了我,要是没有这点儿耽搁的时间,我其实还可以再快点来。”列缺说。 “但是,为什么老师你会怀疑尉迟要袭击我啊?”青鸟问,“尉迟家应该已经与他断绝关系了吧?” “很简单,就算没有尉迟家的命令,他也有着对你动手的私人动机。”列缺说,“这件事还是我从尉迟家那里问来的。在尉迟叛变之后,安全局就向尉迟家兴师问罪了,而那个负责问罪的具体人选就是我。尉迟家原本都是嘴巴密不透风的秘密主义者,但这时候也没有胆子继续隐瞒,把尉迟的事情全部抖露了出来。” “实际上尉迟一直以来都与自己的家族存在着剧烈的矛盾。尉迟家崇尚隐世主义,他却背道而驰,在外界声色犬马。甚至为了与家里对着干,他还故意顶着‘尉迟’这个名号招摇过市。而且尉迟家好像还在三十年前将他熟识的某个分家的女孩变成了魔物的苗床,他不止一次想要将其解放出来,却被家里的老人强硬阻止。这就愈发加剧了他与家族里的矛盾。”他接着说,“而在将近五年前,他终于成为了主力级术士,有了与家族里的老人正面对抗的资本。这时,他向尉迟家提了一个要求。” “将近五年前……”青鸟说,“那好像是我被软禁在尉迟家的时间?” “对,而且,他的那个要求正好与你有着直接的关联。”列缺点头,“尉迟家想要把你变成魔物的苗床,而他却阻止这件事,向尉迟家要求把你交到他的手上。” “为什么?”青鸟奇怪地问,“难道是不希望我落得与那个分家的女孩一个下场?” 看得出来她也就是说说。如果尉迟真是这个动机,就不至于做出之前的事情了。 “当然不是。”列缺说,“他掌握了一种融合血亲天赋的禁忌仪式,并且看中了你得天独厚的术士天赋,想要用禁忌仪式把你变成强化自己天赋的活祭品。” 看来这就是尉迟宁可献祭一些寿命也要拿下青鸟的理由了。 尉迟虽然与咬血有染,但他献祭寿命的对象应该不是咬血,后者也无法为主力级术士提供那么多力量加成。也就是说,尉迟在献祭寿命的过程中无法像中间人向咬血献祭寿命一样享受“折扣”,想必之前是烧得相当肉痛吧。但只要能够换来青鸟的超级天赋,说不定也是值当的。 更何况他对于力量似乎有着非比寻常的贪婪。 “他居然还欺骗我,说自己是尉迟家派来的。”青鸟说着,忽然若有所思,“等等……按照这个发展,尉迟家应该没有答应他吧,然后他做了什么?” 列缺回道:“他与尉迟家发生了战斗,临走前作为报复,还把所有变成苗床的女性都杀了。自那以后,尉迟家就与他彻底断绝关系了。” 换而言之,当年被变成苗床的分家女孩应该也就是在那时候被尉迟亲手杀死的吧。前提是分家女孩有活到那时候。也不知道她被尉迟家折磨了多么漫长的时光,或许死了也是解脱。 听尉迟之前谈及自己杀死分家女孩时的语境,我还以为那是最近的事情。或者说在他的内心世界,那就是恍如昨日的事情? 虽然我不了解过去的他,但是他的疯狂似乎就是从少年时期结识的分家女孩被尉迟宗家掳走开始的。 如果在青鸟的身上也发生了相同的事情,我无法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就是说当年我有机会趁乱逃出尉迟家,居然还得谢谢他?”青鸟哑然。 我也想起来了,青鸟以前说过,她在被软禁在尉迟家的族地里的时候,尉迟家不知为何发生了内斗,连看守她的人都顾不上她了。 “他要不是自己也打算杀害你,倒还真的得谢谢他。”我说话了,“但这种情况不如说是两个凶手在行凶目标的面前旁若无人地打了起来,结果谁都没有讨到好,还把行凶目标放跑了。” “那我还是不谢他了。”她说,接着感叹,“不过,这样也算是解开了我多年来的一个疑惑了。” “在你加入安全局之后,尉迟作为安全局的术士无法在明面上对你动手。在你成为主力级执法术士之后就更是如此了。而且他和尉迟家还都顾忌着我的存在。”列缺继续说,“但在背叛安全局之后,他的顾忌就变少了,对你出手的可能性也就变高了。” “所以老师你就安排了盯梢者……”青鸟纳闷,“为什么不跟我说啊?” “你的演技太稀烂了,尉迟的觉察力又很强,万一他通过你意识到了盯梢者的存在怎么办?”列缺反问。 “你也可以不告诉我盯梢者,只告诉我尉迟要对我不利啊,我也好有所防备。”青鸟说。 “这件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够厚道,因为我想要引蛇出洞。尉迟在你还没有出道的时候就已经是主力级了,又有着二十多年的战斗经验。我判断像是他这种角色,如果藏在暗处做足了准备功夫,哪怕你有防备意识也只会立刻被拿下。不如说,如果他觉察出来你心里有防备意识,反而就未必会出洞了。所以我就以此为前提做了准备。像他这种潜伏在暗处的强力威胁,还是早日解决为好。”列缺解释,“当然,要是他最近几天还是没有现身,我还是会把实情告诉你的。” “但是青鸟没有如你所料地被拿下,反而与尉迟打得有来有回。”我说。 青鸟原本还因为自己被老师瞧不起而郁闷,此刻见我夸奖她,立刻就往我身边靠了靠,又得意洋洋地看了自己的老师一眼。 列缺无奈点头道:“是我小瞧青鸟了。” “还有啊,老师,其实刚才不应该直接杀掉尉迟的。”青鸟说完,又把不应该杀掉尉迟的理由又说了一遍。 “这个我知道,我原本也是打算活捉尉迟的。”列缺说。 青鸟一惊,“啊?刚才那么猛的落雷居然是没打算杀人的吗?” “别小看尉迟,他用禁术对自己的身体做过多种改造,比起其他的主力级要更加难杀,就算是变成了那种焦炭也未必会死。”列缺说,“而且为了防止自己不小心把他杀了,我还特地降低了落雷的威力。根据我的直觉和经验判断,那种程度的落雷最多只会把他劈个半死。” “但他还是死了吧。”我说。 “他是自杀的。”列缺说。 用至少五米粗的落雷把别人劈死的当事人居然说别人是自杀的……虽然我很相信列缺,但是这个场面说真的有点荒诞。 他接着说:“在被我的落雷命中的一瞬间,他主动解除了自己所有的灵性防御,就这么死了。” “你之所以要花时间检查他的尸体,就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我问。 “没错。而且就在我检查的时候,他的尸体突然破碎消散了。”说到这里,他做了个奇怪的比喻,“或者说,像梦一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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