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少扬快吓傻了。
他饱含着热泪, 遥遥地望着金座上的缥缈身影,泫然欲泣:仙君,您怎么看谁都像故人啊?
戚枫和戚枫的小叔据说很像前辈, 这也就罢了, 怎么现在连他被仙君说像前辈了?
虽然从道理上讲, 申少扬修行路上一直受前辈指点, 招式行径与前辈相似,这是没跑的事, 但曲仙君说的是“长得像”啊!
“前辈, 我们真的长得像吗?”申少扬抱着一线希望,小心翼翼地问。
也许仙君说的只是一个事实呢?
卫朝荣克制不住地冷笑。
“她胡说八道。”他低低地说, 每个字都似铿锵坚冷, 重重落在人耳边,叫人听得心中生寒,“你和我哪里像?”
不等任何回答, 他已断然接下去, “半点也不像。”
申少扬战战兢兢, 如履薄冰,“那、那我……”
也不是他故意让仙君说他像前辈的啊!
“她见谁都说像。”卫朝荣冷冷嗤笑, 毫不客气地说, “她这人没有心的, 谁要是信了她的鬼话, 那才是要被骗得血本无归了。”
申少扬安静如鸡。
“过去,把盒子给她。”卫朝荣说,“去谢谢她的赏识,告诉她,玄霜对你来说太贵重了, 你什么都不要,阆风之会的头名对你来说已经足够了。”
申少扬下意识“哦”了一声,又顿住,“我把这个空盒子给仙君?还要和仙君说,我要把玄霜还给她?”
……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吧?
他有几条命能拿去作死啊?
“去。”卫朝荣简短地说。
他语调严酷,不容置疑,比从前更咄咄逼人。
申少扬磨磨蹭蹭地不动。
“阆风使,你过来。”曲砚浓在金座上微微招手。
申少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抬步运起灵气,飞上了金座前的台阶,缓缓地沿着台阶向上走。
金座之侧,卫芳衡神情古怪地望着慢慢爬上台阶的申少扬。
原本卫芳衡见证戚长羽被当场拿下,心情好得不能更好,没想到一转眼就听见仙君语调怅惘地对着这一届的阆风使说人家长得像故人。
为了仙君而死、让仙君念念不忘的故人,除了卫朝荣,又能有谁呢?
卫芳衡真的很难不微妙。
仙君到底对多少人说过“你长的像我的故人”这种话啊?
就仙君那个容貌、那个实力、那个地位,还有她那个见惯云烟的气度,那种淡淡忧愁深深怅惘的遗憾感,她言不尽意、语气寥寥地说着“你很像我的故人”,谁能不犯迷糊啊?
卫芳衡眼神复杂地瞥了瞥站在金座前的申少扬:希望这个小修士能头脑清醒一点,想明白仙君到底在意的是谁,别妄想取代她叔祖卫朝荣在仙君心里的地位,也别把自己看得太重。
戚长羽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就是自以为和仙君的故人有一二分相似,故作聪明起来,最后下场自然不会好。
不过都是仙君排遣寂寞的消遣罢了。
申少扬在卫芳衡灼灼的目光里期期艾艾地走到曲砚浓的面前,嘴唇嗫嚅着,就是说不出口。
“说。”卫朝荣冷淡地指示。
他透过灵识戒,凝神望着曲砚浓的眉眼,一瞬不瞬,把她每一点神容都描摹清楚。
他已迫不及待,等得太久、太久了。
曲砚浓目光微顿。
她凝视着申少扬垂在身侧的手,那枚漆黑的戒指就环在他的指间,方才又传来奇异的波动了。
是那道残魂又在指点申少扬些什么了吗?
她莫名生出一股本不该有的期待来,打起精神,盯着申少扬看,等待他的一举一动。
申少扬苦着脸。
“仙君,这个玄霜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他气弱心虚,理不直气也不壮,“我……拿到这个头名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其他什么东西都不该要。”
在曲砚浓似笑非笑的目光里,申少扬硬着头皮把空盒子递到身前,双手平托举起,“仙君,请您收回玄霜。”
曲砚浓真的被这个小魔修逗笑了。
这个盒子里到底还有没有玄霜,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盗取了宝盒中的玄霜还不够,居然还胆大包天地把空盒子呈到她的面前来,信誓旦旦地请她收回宝盒。
玄霜都被他戒指里的残魂夺走了,她光收走一个空盒子么?
他是真不怕她当众打开宝盒,让所有人都看到盒子里的一片空空啊,更不怕惹来她怒火,直接降下惩罚吗?
戚长羽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申少扬就已经更进一步了。
曲砚浓想到这里,忽而挑眉:除非,申少扬或者说他戒指里的那道残魂本来的目的,就是想要惹来她的注意。
她想到申少扬身上点点滴滴的古怪,还有那些让她情不自禁地想起卫朝荣的细枝末节,心头微微一跳,不知怎么的屏住了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
“你还真不怕惹怒我。”她语气莫测,“想叫我买椟还珠,打算还一个空盒子给我?”
申少扬不知所措。
他也苦啊!他也不知道前辈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呃,我……”他结结巴巴地组织语言狡辩,“我真不是……我不知道——”
“你戒指里的那位道友让你这么做的?”曲砚浓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
申少扬陡然一惊。
“我?我什么?我不是……”他试图矢口否认,但语无伦次,一张脸涨红了,惊慌失措地看向曲砚浓。
灵识戒是他修行途中最莫测盛大的秘密,从来没有任何人发现过,就连上次在镇冥关里,曲仙君也没能发觉灵识戒中的前辈。
申少扬自以为坦荡,然而当这个秘密如此轻而易举地被人蓦然揭开,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如坐针毡。
曲砚浓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个小魔修的表情,望着他因为惊慌而通红的脸,和他含混不清的狡辩。
“说说吧。”她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问,“戒指里的人是谁?”
提问的时候,她眸光隐约泛起淡紫色的流光,凝神望着申少扬,目光专注沉凝到极致。
申少扬只觉得心神一阵恍惚,什么都忘了,只知道跟着曲仙君的问题,全凭本能地回答,“我也不知道前辈是谁啊,我根本不知道前辈的名字,我只知道前辈是个魔修。”
等到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曲砚浓眼底的淡紫色流光已消逝了,而申少扬的神智也清晰起来,意识到方才的恍惚,心里一阵悚然。
——这分明是仙君影响了他的神识,控制住他的神智,操纵他回应她的问题。
这种法术极难,需要对神识有极高的掌控,绝大多数修士纵然能做到,也不过是在同一个人身上施展一次。等到法术施展完成后,被施术的人大多都直接毁损了神识,变成了彻底的痴傻儿。
然而仙君施展这种法术,竟然如此无声无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半点没影响到他的神识和思绪。
申少扬甚至觉得自己灵台更加清明了。
他急切地开口,“仙君,我方才说的不准,其实前辈和你关系匪浅,前辈很关心你的!”
犹豫再三,他还是没直说前辈应该就是曲仙君的道侣的事,只能拐弯抹角地说着。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前辈苦等了这么多年都没和仙君相认,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他若是擅作主张,引来严重后果怎么办?
曲砚浓一阵失落。
她也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又或者等待什么。
她冥冥中有一种预感,总觉得申少扬该说的不是这些,而是更多她真正想听的,是她梦寐以求,期盼了很多年的……
卫朝荣不是魔修。
他到死都是个真正的仙修,戒指里的残魂却是个正统的魔修,予申少扬一身魔骨。
曲砚浓又靠回椅背上。
“和我关系匪浅?”她语气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和我关系匪浅的魔修多了去,他又是哪一个?”
申少扬下意识抬起手挠着头,“呃,前辈很在乎仙君……”
卫朝荣冷淡沉冽的声音从灵识戒里传来,“跟她说,我仰慕她很多年。”
申少扬说什么都行,可是要传这个话,怎么都觉得有点尴尬。
他目光游弋,轻飘飘地说,“前辈是仙君您的仰慕者,仰慕您很多年了。”
曲砚浓兴致勃勃,“是么?”
“仰慕我的人很多。”她含笑,语气却疏淡冷漠,“他是哪一个啊?”
申少扬支支吾吾说不上话来。
就在他语无伦次地向灵识戒,注入神识,想再问问前辈的打算,却蓦然发现手中的戒指幽幽地逸散出一缕青烟般的黑气。
青黑烟气幽幽地拉长了,变成几缕触手般的细丝,轻软的伸向曲砚浓,微微弯曲,像一只手镯一般,圈上了她的手腕,用力地圈紧了。
曲砚浓抬手,戳了戳缠在她手腕上的烟气,后者半点也不动,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像是顽固的藤蔓。
幽深青黑的烟气伸出数道细小的触手,从她手背上一路延伸过去,像一只手一样,从手背上扣住了她的手,用力握紧。
曲砚浓蹙眉。
触手的尾端勾着她的掌心,既有点痒,又有些刺痛,很用力地书写:
“听说你有很多仰慕者?”
“都有谁?”
曲砚浓讶然。
“你是哪位啊?”她似笑非笑,却没直接去解开触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
青黑烟气的触手紧紧缠在她指间,不轻不重地摩挲,到最后微微用力,在她掌心写下一行小字。
烟气氤氲未散,落笔冰冷可怖,无端森然:
“我谁也不是。”
他写,“我只是,你的一个无名的仰慕者。”,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