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 真的不判戚枫犯规吗?”镇冥关中宫里,淳于纯欲言又止,“为了一场比试就破坏镇冥关, 似乎有些胜之不武。”
方才戚枫对艮宫出手时,周天宝鉴无法映照分明, 但淳于纯身处中宫,能看得一清一楚,可她压根就没想到艮宫会崩裂!以戚枫不到金丹的实力,就算是尽全力攻击镇石, 最多也只能一枚一枚地破坏,哪来的本事致使艮宫出现裂口?
等到镇石接连碎裂,丈的裂口轰然崩开, 淳于纯目瞪口呆,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幸好当初定下镇冥关做比试场地的人是仙君本人,而不是沧海阁,否则无论镇冥关崩裂的根由应当归咎于谁,最后都将是她这个坐镇中宫主持的元婴裁夺官背黑锅。
要不是淳于纯在中宫收到了曲仙君的神识传音,只怕当场就要冲到艮宫里去拿下戚枫了, 就算她没本事修复镇冥关,总能将罪魁祸首拿下吧?
就算是此刻, 得到仙君授意后继续播报镇石替换数,淳于纯仍是如鲠在喉:那可是镇冥关,是青穹屏障的第一天关啊!
这五域中的修士,谁不深深自心底依赖、维护青穹屏障呢?
这次艮宫崩裂绝对暗含蹊跷, 沧海阁多年来一直负责维护青穹屏障,绝对逃不掉责任,淳于纯是沧海阁请来的裁夺官, 却也是山海域的元婴修士。
“仙君,我隐约记得之前听人提起过,原先镇冥关所用的镇石都是望舒域殽山所产,但是一十年前,戚长羽提出,镇石价格高昂,年年上涨,长此以往,山海域的财富都将流入望舒域,不如改为开采山海域的效山镇石矿。”淳于纯犹豫了片刻,咬了咬牙,低声说道,“自那之后,镇冥关就换上了效山镇石。”
淳于纯是个超然物外的元婴大修士,却也是个山海域人,生于斯长于斯,她从小听着“山海域是五域最繁盛的界域、曲仙君是天下最强的强者”长大,对山海域的认同是刻在骨子里的,虽然对其他四域没什么偏见和敌意,却也有种“外人”感。
当初听戚长羽说,倘若一直购置望舒域的高价镇石,山海域修士多年的财富和努力只怕都要为他人做嫁衣,淳于纯也本能地对这种未来感到排斥,即使能猜到戚长羽在此举中一定有利可图,也仍然认为,既然这笔钱总归要花,那么让山海域修士赚了也不错。
就连淳于纯自己当初都这么想,更不用说沧海阁的那些修士了——可淳于纯从没想过,换了镇石之后,镇冥关居然会有当众崩裂的一天!
沧海阁怎么敢的啊?
曲砚浓一直凝立在浩荡天门下。
自她现身于中宫后,她就一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微微仰起头,打量着这座由她一手筑成的天门。
无论淳于纯问了什么、诉说了什么,她都神色淡淡的,出神地凝视门梁上的金粉,一言不发。
直到淳于纯说尽了自己想说的话,不得不停顿下来,让空旷的中宫陷入让人不安的沉寂,曲砚浓才像是自言自语般问了一声,“一个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相信的人,怎么才能让他感到折磨呢?”
淳于纯一开始没听清,等到凝神听完,又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她明明在和仙君说镇冥关和沧海阁的事,怎么仙君却忽然问起怎么折磨人了?
这根本搭不上边啊!
“仙君是想问戚长羽?”淳于纯谨慎地忖度着,感觉这是最可能的答案,也许仙君是在琢磨怎么惩罚戚长羽,“若是想要惩罚戚长羽,倒也很简单,他这人可算不上无欲无求,只要夺走他的阁主职位,罚他一大笔清静钞,然后废去他一两层修为,就足够他痛苦了。”
曲砚浓回过头看向淳于纯。
“不一样。”她好似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遗憾地摇了摇头,“戚长羽太正常了。”
淳于纯差点破功:戚长羽主张更换的镇石有那么大猫腻,在他掌控下的沧海阁酿成了这样的大祸,将沧海阁千年名誉毁于一旦,居然还叫正常?
既不是戚长羽,而且比戚长羽还“不正常”,仙君这到底是想折磨谁啊?
……不是,现在是该讨论这种无关人士的时候吗?
难道在曲仙君的眼中,崩裂陷落的镇冥关、尸位素餐的戚长羽、藏污纳垢的沧海阁,甚至还没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非正常人”重要吗?
曲砚浓自顾自陷入漫长的沉思。
戚长羽和檀问枢有几分相像,都是那种极度看重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为了获取利益,他们能做出旁人难以想象的事。如果能获得利益,他们不在乎道德,没有底线,也不太看重尊严。
可戚长羽这个“不择手段”,和檀问枢比起来,那就实在小巫见大巫了。
如果说曲砚浓这个昔日的魔门第一天才是家族被灭门、迫不得已成了魔修,那么碧峡魔君檀问枢的经历听起来就励志从容得多了:檀问枢最初是个仙修,亲手血洗了自己的家族,主动转投魔门。
就因为这宿命般的过往,檀问枢当年总是很有兴致地逗她:“潋潋,你的家族和我的家族,都是我亲手灭门的,怎么会这么巧?看来咱们师徒俩当真是命中注定的缘份,你说是不是?”
曲砚浓的回应是抄起他桌上的镇纸,砸破了檀问枢的额头。
檀问枢意外极了。
曲砚浓当时才十四五岁,刚刚筑基,当然没本事伤到他,但檀问枢并没有躲,只是讶然地看着她拿着他的镇纸,神色冷淡而烦躁,一把砸在他脑门上。
他那时大约是很惊讶的,根本没想到以她和他之间犹如天堑的修为差距,她居然连一句调侃也听不得,敢于对一个凶名在外的化神魔君砸出镇纸。
那悍然一掷中,究竟有没有考虑过,檀问枢若是发怒,只需一个心念就能让她死得不能更惨?
但檀问枢确实没有发怒,也没有杀她,只是愣愣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倏忽间发了一声笑,越笑越乐,最后一个人坐在那里乐不可支,笑得畅然开怀。
等他好不容易笑完了,额角的伤口已然愈合,只剩下一点殷红的血,被他随手抹掉了,叹口气,“我实在是太惯着你了,看你这个臭脾气,除了我,还有谁家能受得了?”
其实檀问枢说的也是实话,魔门的师徒关系和仙域截然不同,并非以延续师门传承为目的,更多的是一种聚敛势力的手段,魔修并不在意自身的绝学被谁继承发扬,也根本不需要建立传承多年的大宗门。
魔修收徒,往往只是需要一些趁手好用的下属,因此魔修的师徒之间尊卑明显,像曲砚浓这样敢于拿镇纸砸破师尊的徒弟,放在别家简直是难以想象的。
檀问枢若对外说自己宠爱徒弟,至少在魔域是不会有人反驳的。
不过也就是这个魔修中万里挑一的好师尊,一边叹着气,一边伸出手,笑意温文,一下一下捏碎了她的手骨。
那次僭越犯上,让她足足休养了三个月才把伤养好。
“你看你,干嘛总是和他斗劲呢?”碧峡有个为人低调内敛的卢师姐,在那里待了很久,亲眼见证曲砚浓三四岁时被带到碧峡、成为魔君的嫡传弟子,对她有一点照拂,在她顶撞檀问枢受罚后帮她治了一回伤,劝她,“他就是那么个恶劣的脾气,最是心狠手辣的人,亲手弑父弑母,拿满门同族的命练功,惹他做什么呢?”
卢师姐给她换好药,难得很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低声说,“就算你恨他,也别吃眼前亏啊,你傻啊?当初檀问枢刚来碧峡的时候,不也对老魔君俯首帖耳、恭恭敬敬吗?后来檀问枢杀老魔君的手段你也看到了,忍一时之气又怎么样呢?”
曲砚浓安静地盘着腿坐在床沿边,看卢师姐给她把伤口包扎得像个白粽子,等卢师姐松开手,站起身来看她的时候,才硬梆梆地开口,“我的脾气也很坏,我可以比他更狠更疯,凭什么要我忍着,他要么杀了我,要么就忍着我。”
卢师姐啼笑皆非,她一个筑基小弟子,有什么资格叫檀问枢忍着?
无非就是太委屈了,破罐子破摔了。
“孩子话。”卢师姐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却也没再说下去。
曲砚浓的眼眶却倏然红了。
“我根本没惹他,是他非要来惹我!”她硬声说,“他最好是直接把我杀了,否则不管他怎么折磨我,我永远也不会认输的,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死在我的手里。”
卢师姐没说话,只是叹息地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可也就是这样悉心给她包扎伤口的卢师姐,一个月后给她端来了一碗掺着剧毒的药汤,亲手握着一只白瓷汤匙,一口一口地给她喂了下去。
“我给她的毒。”檀问枢和易地微笑着,“我答应她,只要她给你喂下去,我就赐予她能使人接连突破层修为的默穰丹,于是她就答应了。”
“你还不知道吧?她也是自愿成为魔修的,当初刚来碧峡的时候,也是很有名气的魔修。她对你很好吧?因为她有一个女儿,后来她和金鹏殿的人结了仇,那人把她女儿弄死了。大概是看到你,也想起她女儿了吧。”
檀问枢总是想看她哭的,他好像永远在等她情绪崩溃的一天,那天他微笑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恨之入骨地发疯,暴跳如雷般发脾气。
但曲砚浓没有发脾气。
她颊边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唇色也发白,因伤重和中毒而愈发清减,立在那里身形单薄如纸,好似风一吹就能飞远,但她背脊挺得笔直,神情也没一点波动,只是紧紧地抿着唇。
“说完了?”她听完,语气僵冷地反问,“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檀问枢相当惊诧:“走?”
曲砚浓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大步流星,语调硬梆梆,“托您的福,回去养伤。”
檀问枢大约很想拦住她,让她说个明白,但坐在那里,到最后也没叫住她。
归根结底,他不相信她真如表面那般无动于衷,他一直等着她忍不住来寻他问一个理由——人总是不会甘心的,即使被背叛了也总是执着于问一个“为什么”,他不相信她能免俗。
但曲砚浓就是没有问过,往后一天天、一年年,她一句也不问。
“如果我见到她,我会亲手杀了她。”她冷冰冰地说起卢师姐,“你满意了吗?”
檀问枢一次又一次意外,他不太相信地打量她,“是吗?”
“我从不以德报怨。”曲砚浓很冷淡地说,“谁要杀我,我就杀谁,这很让你意外吗?”
“你尽管挑拨离间好了,能说动谁都是你的本事。”她转身,“我不在乎她为什么要杀我,人不负我,我绝不负人,可若是要杀我,哪怕她是去割肉喂鹰、救苦救难,我也要杀了她。”
从那以后,卢师姐这个人似乎被他们一起遗忘了,再也没人提起过,直到好些年过去,他们才依稀听说卢师姐半步结丹后去了金鹏殿,行刺一个金鹏殿的金丹魔修,可惜未能成功,被杀了,吊在尸林里风化。
那个金鹏殿的金丹魔修就是卢师姐的仇人,也是杀了卢师姐女儿的人。
彼时曲砚浓已经结丹,声名大噪,听说这件事后,她动身前往金鹏殿,当着一众金鹏殿魔修的面,亲手将那个金丹魔修毙杀,扬长而去。
金鹏殿里魔修那么多,堪称是魔域第一势力,却没一个拦得住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硬接了一位元婴修士的攻击后全身而退。
“她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报仇,就选择杀你,你竟然还去给她报仇?”檀问枢听说这事后,迷惑溢于言表,几乎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谁说我是给她报仇了?”曲砚浓反问,“我是个魔修,想杀个人,需要理由吗?”
檀问枢安静了好久,可能不知说什么。
“你杀了人就走,却没把她的尸体带回来,这下金鹏殿的人可是要对她的尸体狠狠报复了。”他试图用另一件事来撬动她的心绪,故意说,“也许拿去喂狗。”
于是曲砚浓很无趣地看回去,神色没有一点波动,“你很无聊。”
“喂狗就喂狗好了。”她无所谓地说,“我和她有仇的。”
——哈哈!
镇冥关的浩荡天门下,曲砚浓想到这里,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那时候檀问枢听了她的回复,那一脸困惑到恨不得打开她脑子看看里面怎么想的模样,她一想起就觉得可乐。
檀问枢大约永远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痛恨别人的背叛,却又千里迢迢、不畏凶险地去金鹏殿给卢师姐报仇,为什么报完仇后又看都不看卢师姐的遗体就走了,半点不在乎金鹏殿的人会怎么处理——他永远也想不明白她到底是恨还是不恨,记仇还是不记仇,有情还是无情。
她恨,也不恨;记仇,也不那么记仇;有情,可也已经忘情。
曲砚浓一直没觉得自己赢过檀问枢,她从小到大的全部努力只不过是为了在他面前不输。哪怕后来她亲手杀了檀问枢,仍然觉得非常遗憾,因为简单的死亡不够。
檀问枢就那么轻易地死了,没有哪一刻活着落到她的手里,经历她所经历过的痛苦,就这么轻易地被死亡带走了,她甚至觉得她输得彻彻底底。
她唯一确信并坚定不移的胜利,只在于她这个人本身,无论檀问枢怎么挑拨、如何诱导、何等折磨,她也活得像个人样。
魔修曲砚浓是个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有欲望也有坚持的活人。
啊……
她立于天门之下,恍然一呆,竟有些茫然:这么说来,她现在连这一场也输了?
这兜兜转转一千余年,倒是输得更彻底了?
曲砚浓神色凝重地立在那里沉思。
“仙君?”淳于纯看她说着说着又沉默,半晌也不动,等了半天,终于没忍住,“仙君?”
曲砚浓回过神。
“他虽然很看重利益,但能让他看得上的利益不多。”她慢慢地摇着头,“他只是看重利益,但并不贪婪,也不吝啬,常常撕扇子作千金一笑。他很喜欢拿别人的痛苦取乐。”
她可以确定的是,千年前她曾亲手断送檀问枢的生机,将他的躯体烧得一干一净,半点灰也不剩。
修士没有来世,死即成空。
如果戚枫真的和檀问枢有关系、如果戚枫就是檀问枢,那后者又是怎么活下来的?为什么要来参加阆风之会,当众损坏镇石,甚至于让镇冥关出现裂口?
她的师尊是极恶劣,却也极狡狯之人,既然大费周章地拥有了重新涉足人世的机会,有什么必要为了一场对他而言像是家家酒般的比试,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让绝大多数人心怀抵触的举动?
檀问枢想做什么?
淳于纯在那里绞尽脑汁地出主意:“既然是这样,还是攻心为上。这人有什么特别在意或者讨厌的人或事吗?”
曲砚浓想了想,“我。”
檀问枢是在意她的,这点毋庸置疑,他这一生再没有像倾注心血在她身上那样对待别人,从教授修行的角度来说,他是称职的,只不过她并不在乎,也不领情。
当魔修就是这点好,管什么恩恩怨怨、仁义道德,她想爱就爱,想恨就恨,檀问枢就算掏出心来给她,她也只会给他踩烂。
淳于纯一下子哽住了。
她总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这是仙君的什么人啊?似乎十分亲密,却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她不会被灭口吧?
“那,您就……别理他了?”淳于纯试探着问,“要不这样,您先对他好,然后再狠狠地伤害他,让他意识到您在玩弄他,他必然会感到耻辱和愤怒的。”
曲砚浓微微睁大眼睛看淳于纯。
“我要先对他好?”她被逗笑了,“这是折磨他,还是折磨我啊?”
“太麻烦了。”她兴致缺缺地说。
爱已淡忘,恨也不浓烈。
她只是常常觉得很烦,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
“见面多给他两脚吧。”她随口说。
踩断骨头的那种。
淳于纯明白自己猜错了。
原来仙君对那人并没有感情,折磨真的只是折磨。
为了亡羊补牢,淳于纯补充,“仙君,还有一种办法,那人若有特别厌恶的人,您可以对其嘉许示好,也不必费什么心思,只要让人知道您在意对方就可以了。”
曲砚浓想不出檀问枢有什么讨厌的人,以檀问枢的实力和脾性,只有别人讨厌他的份,他若是反感谁,那人多半就该直接死了。
她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要撇开话题,却又忽然福至心灵:
檀问枢很厌恨卫朝荣。
在她曾经拥有过的所有朋友或亲近之人中,卫朝荣是唯一一个不曾动摇、不曾背叛的,直到他死在冥渊下,他也没有一次对不起她。
若不是有卫朝荣,夏枕玉大约也不会对她伸出橄榄枝,没有上清宗这个归宿,她也不会下定决心毁去魔骨修仙,彻底离开碧峡。
如果这世上没有卫朝荣,也许她永远也不会离开碧峡,在漫漫岁月里被檀问枢杀死,又或者上演檀问枢对待他师尊所做的那一套,晋升化神、弑师,成为新的碧峡魔君,让世事恰如轮回。
那才是檀问枢能接受的未来。
曲砚浓微微挑起眉。
方才戚枫对富泱下手很有分寸,只是毁去富泱填换的镇石,可对待申少扬却下手极重,甚至致使艮宫崩裂,这么明显的差别,有些古怪。
当时在陇头梅林的比试,戚枫和申少扬并不在同一组,申少扬比试时,戚枫是能在阆风苑里通过周天宝鉴看到的。
申少扬在陇头梅林击退暗藏的第三人时,隐约和卫朝荣的刀式有七分相似,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别人会不会也联想到了?
如果这两件事真能联系到一起……
曲砚浓静默了片刻。
“不会吧,师尊。”她古怪地想,“你不会这么玩不起吧?”
那她可就有得玩了。
*
镇冥关。
富泱耸耸肩,问申少扬,“你打算怎么办?”
申少扬想也不想:“当然是去找戚枫,想办法把他手里的镇石抢过来。”
富泱愣了一下。
“刚才,”他犹豫了一下,“你和他打赢了?”
申少扬一滞:别说是打赢戚枫了,他能保住命都靠前辈善心大发。
“没有。”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但打不过我也要试试。”剑修少年神情认真而执拗,“被这么一个家伙淘汰出局,我不服气!”
富泱一怔。
他默然不作声了。
“况且,”申少扬想起曲仙君在废墟边说的话,心有戚戚地叹了口气,“哎,你不懂,我有必须进入下一轮比试的理由。”
富泱沉思了一会儿。
“说起来,你还没见过我的法器吧?”他突兀地说,以令人猝不及防的速度掏出五个暗紫色的瓶子,其身手敏捷,差点让申少扬以为他是想暗算自己。
“这就是我的法器,和季仙君同款的五行紫金瓶,每一只紫金瓶都是由望舒域特有的珍稀暗色紫金矿打制的,品质有高有低,价格也对应有高低。不过,我们四方盟爱钱如命的名声五域皆知,我们季仙君是个钱串子的事大家都知道,四方盟只喜欢清静钞,对于这些本土特产,尽量是能卖就卖,多赚点清静钞。”
富泱一开口就滔滔不绝一大串,到最后压低了嗓音,很神秘地凑近了,偷偷摸摸地比划一个数,“我们四方盟修士的内部价,金丹档的紫金矿,一斤,两千五百铢,只收清静钞。”
申少扬满脸茫然。
“我,我只用我的剑。”他磕磕绊绊地说,“不,不考虑换个法器。”
富泱微微一笑。
“没事。”他的微笑里带了点神秘的意味,很轻快地说,“市面上的紫金矿至少要千铢一斤,这回是我刚得到的新消息,不知道多久会卖空,所以急着问问你需不需要。”
申少扬更加困惑了,“哦,哦……”
这个价格有这么优惠,急得富泱非要在比试里说?
那刚才进镇冥关之前,富泱怎么不说啊?
“既然你不需要,那我也不多说了,我买了今晚戌初二刻的银脊舰船票回望舒域,这批货可不多,我得早点回去,不然被他们抢光了,我可就没货了。”富泱一副急匆匆的样子,“接下来的比试,祝你好运,我先走了。”
申少扬是半点也没跟上节奏:“啊?啊?你这就走了?”
富泱摆摆手,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掏出镇石袋,一把塞进他手里,“喏,还剩五块,给你了——等我回了望舒域也会关注阆风之会的,你努把力,把那个戚枫赶下去。”
申少扬懵然地拿着富泱塞过来的镇石,满肚子的疑问,却忽然听见头顶上莫测的播报声。
“十息后,中宫开启,各选手速至附近天门下,等待中宫开启。”
“十、九、八……”
富泱用力挥挥手,“你赶紧去吧。”
于是申少扬只能带着满腹疑问,匆匆朝附近的天门赶去,站在巨大天门下还在苦思冥想:富泱到底想干嘛啊?
*
周天宝鉴前,胡天蓼猛地一拳捶在桌案上,发出“咚”一声巨响。
“这一届阆风之会决出的前四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啊?”他气得发疯,“一个非要戴面具装神秘,一个不择手段毁坏镇石,还有现在这个——”
“加钱,一定要让望舒域给钱!”
“从来没有哪个应赛者敢在阆风之会里对着周天宝鉴卖货的!”
*
据说,某位中途退赛的望舒域应赛者还没登上银脊舰船,就已经向从周天宝鉴中闻讯而来的山海域修士卖出了六千斤紫金矿,稳居望舒域元婴以下修士代销榜首。,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