煽动者（1 / 1）

思嘉在某天抵达后，等候在办公室却身着党卫军礼服的斐迪南又推给她一个大纸盒子。看到里面还是女士套装披肩。她就知道，今晚那位大人物终于要秘密踏足这个集中营了。

纳粹德国为了国际上的声誉，屠杀灭绝行为一直秘密进行。英法荷兰等国的军官战俘更是被安置在完全遵守日内瓦公约的正常集中营。他们不但可以收包裹，甚至每周能够逛公园！策划逃跑抓回来也没事！只有苏联人不被当人看，和犹太人一起关押在劳役营死亡营。

明明东线战场是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绞肉机，可苏维埃解体后，把持舆论者拼命抬高自己，什么拯救大兵中途岛诺曼底登陆的电影拼命拍——法国导演用英国男演员拍的兵临城下那片子受众绝对多于苏联拍的。

红旗降下后连苏联曾经的功勋都被刻意踩入泥泞。

想着这些紧抿唇面无表情的思嘉换好了衣服，她两手空空约等于接受了安全检查。她被带到会议室前，斐迪南递给她一个小匣子。打开后丝绒衬里上躺着一条闪烁的钻石项链。

“这没意义。”思嘉嫌弃脸说，“我又不是德国妇女要盛装打扮朝见谁。再说，你知道地球上钻石的储存量非常大吗？石墨改一改原子排列就成了，只有熠熠闪亮的黄金才是恒星爆炸后留在地球上的宝藏。 ”

这对比，她似乎有所指。费迪南沉默地为她推开某张门。门口还守着一个戴圆眼镜，身材瘦弱的人，她认出是希姆莱，丧心病狂计划的直接主张者，希特勒的左右手，曾经的养鸡场场主。她看着他。对方也盯着她。思嘉浅浅笑了笑，进门。

壁炉里的火烧得旺盛，暖气也很大，即使穿着衬衫也感觉不到寒冷。不过这都不是重点。

壁炉边的那个人转身。纵然思嘉已经看过《元首的愤怒》，《帝国的毁灭》甚至是《希特勒回来了》等片子，但当给人类带来一段刻骨铭心历史的本尊真的就在面前时，她还是感到恍惚。

唯一深刻的认知是，这个人的眼睛，像美杜莎一样有某种蛊惑力。没有一个演员能精准演绎出这点。

“小姐，您需要一件披肩吗？”亮蓝色眼睛的小胡子彬彬有礼询问。

“呃，不必了，谢谢。”思嘉摸了摸衬衫，“其实我平时不穿这个。”

“我听说了您原本的衣服，条纹布产品，隔绝了德国冬天的寒冷。”

“是的，恒温服。”思嘉看着他，说话渐渐流畅，“我还带来了更贴近这个时代的羽绒服。”

“我也看到了，它被送往了德国的科学研究所，我希望为德国战斗的士兵们能在冰天雪地里披上这种能够御寒的服装。”小胡子望着她说，“谢谢你，小姐。”

……高密度防水面料不至于会被搞出来吧？也不能靠羽绒服改变苏德战争过程吧。思嘉硬着头皮想，苏联可早就有了笨重钻毛款羽绒大衣。德国人最多也就做成那样。

“我听说了小姐你口里的未来。”元首进入正题。

思嘉望着小胡子，“阁下您认为值得吗？德国也要付出一代青年。”

“小姐，我们付出巨大代价，是要让德国成为一个强大的大日耳曼帝国。战争的意义就在于此，不论它要持续多长时间，不管是五年、六年还是七年。不管要牺牲多少青年，一百万，一千万。结果是，这场战争终究为日耳曼人夺取到了珍贵的生存空间。”他说着甚至挥了挥臂膀，好像正站在阳台上面对山呼海啸的敬礼。

“而小姐。”小胡子看着她，画风一转，“你来到这个地方看到了发生的事，觉得邪恶是吗？可有些事，真正的邪恶你没能目睹！那群犹太人干的事！这的副官约瑟夫，他原本家境富裕，但犹太人通过肮脏龌龊的高利贷手段骗走了他家的铺子！他的母亲因无钱看病而死！那些犹太人却在享用一切！他们把没喝完的牛奶倒进下水道也不愿意给约瑟夫母亲这样的日耳曼德国人喝！小姐你在这看到堆积如山的金牙，可你看得到他们的金牙之前用来干什呢？喝德国人的血，吃德国人的肉！”

这个人极具煽动才能。思嘉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对着这个极具穿透力的目光，苦笑了下。“其实我都知道。一切都是……是大部份德国人的选择。阁下您成为总理，元首，每一步都是德国人做出的选择。可是阁下，在历史的角度上，您所制定的这一系列政策及影响，我想把它比喻为一个弹簧。”

“哦，有意思。”

思嘉按捺着紧张，用手做出了一个压缩弹簧的动作。“您收紧，施以压力。”

然后她松手。

“反弹。”希特勒说。

“您现在制定的计划都是历史的一部分。只是阁下，您有没有想象过在这一切的多年后，在富裕的德国，一个德国日耳曼人，如果表态说不欢迎某个种族，甚至是不欢迎同性恋，他会立刻社会性死亡，被开除工作被周围指责呢？”

“德国堕落了！未来的德国人民又丧失了精神上的生存空间。”希特勒沉痛说，“他们会想起我带他们走过的荣光之路。”

“确实。未来一度还有人希望你再度回归。”思嘉苦笑着想起德国自己拍的《希特勒回来了》，“人们认为您归来将毫无疑问再次赢得选举。”

“我一直都是德意志人民的选择。我的日耳曼帝国即使在我死后分崩离析，但我给德国留下的财富不会消失。不为奴役而战！为自由而战！我们是从来没有屈服过的日耳曼人！”

思嘉咽下一口唾沫。

希特勒敏感多疑大权独揽不信任人，但同时他又具备让这个时代无数德国人为他疯狂的煽动力。他甚至爱护小动物，对女性表现出尊重和优雅——当然不包括集中营里的。

他彬彬有礼地询问思嘉是否能坐上他的车，感受一下“量子通道排斥循环。”

思嘉没有异议。在出门时他甚至让人给她拿一条披肩。

停在塔楼广场上的元首座驾是一辆深蓝色敞篷奔驰。思嘉在周围看到了一队显然是他的贴身护卫营士兵，个个身材高大，标准日耳曼脸。

希特勒命令他的司机飙车之前，还微笑着询问女士能否接受速度。

“请随意。”

八缸发动机的770K奔驰，以高速向打开的铁门外冲去——然后又出现在三层建筑塔楼通道下。这一点斐迪南已经带着思嘉反复验证过。

元首感到非常刺激新奇，又命令司机慢慢开。思嘉望着窗外，“劳动使人自由”这铸铁装饰在眼前滑稽地展示着，下一秒就是熟悉的石砖和通道。

“我被外面的空间排斥。目前无法出这张门一步。您只要把我放下就可以恢复。”

小胡子当即表示必须提供优厚的待遇让未来小姐呆得舒服。

“谢谢。我只想要自己在这儿挑选仆从，可以吗？”思嘉问道。

“小姐的一切要求必须予以准许。”希特勒说。思嘉瞄向费迪南，对方向元首行礼。

终于达成了目的。思嘉荒谬地想起狐假虎威这词。好吧，起码她要的人，人生安全有了点保障。

元首很忙，即将返回柏林。思嘉还有些奇怪他怎么没询问自己一些敏感问题。这位蓝眼睛的小胡子却像看透了她所想，“小姐，请谅解我并不完全相信那些话，不管怎样您透露得已经够多了。而我并不会让您的出现影响我原本对战局的判断。”

真是极度自信。思嘉想，“我明白了。局势是会随着情况变化而变化，您信分析和判断。”

“对。这就是战争。德意志精神不朽！未来即使成立联合政府，我也希望德国拥有至高话语权。我将把这点列为新的长期奋斗目标。哪怕为此战死，我也会微笑着进入天堂！我会见到那些德意志的荣耀的祖先们，我可以昂着头颅走到伟大的腓特烈大帝跟前，我可以骄傲地对他说：我，你的子孙，没有给你丢脸，我为伟大的德意志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他并没有像演讲时一样歇斯底里，只是声音抑扬顿挫极具穿透力，美杜莎一样的眼睛盯着她，思嘉快要僵硬石化。

“小姐你认为灭绝犹太人是极严重的罪行。”小胡子冷不防说道。“毕竟在开会时，即使是我的将军们也有不少持反对意见。”

思嘉脑子里的弦绷得更紧。她咽下一口唾沫，极力让自己把话说清晰。

“阁下，我很无力。因为，历史会发展，认知也会改变。明明未来人类不分种族国籍，是个命运共同体。您看我的存在即是历史的某种答案。在我那个时代，人类是一体。当然只要有人就必定存在分歧，这很平常。不过无论过去还是未来，优秀的青壮年都是一种极其珍贵的资源，这段历史诞生的种族灭绝行为在我看来实在是，不可理喻的严重浪费。”

小胡子笑了下，“小姐，我肯定你是在一个物质极其丰富的环境下长大生活。你从没有扛着一大袋钞票去换一小块面包的经历才会理直气壮指责我们消灭犹太人。小姐，如果你出生在二十年前的德国，是个日耳曼人。亲身感受过犹太人如何为了利益导致上次德国战败，目睹德国人在那之后遭受的一切，感受战争结束之后，那些战胜者们骑在我们的脖子上作威作福随意践踏我们的尊严！如果你感受过这一切，你现在会是我忠诚的拥护者。”

“……也可能我是个犹太人，已经被您忠实的拥护者杀掉了。”思嘉忍不住说。

希特勒没有发火。“这都是如果。小姐你实际承认了有可能成为我的拥护者。”

我承认你是历史上最强悍的煽动者，人类的恶梦。她记着自己的未来人设，便说，“其实我的生活环境和您想象的有点不一样。人类未来也和您想象的不太一样。因为联合政府成立对我来说也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如果您有兴趣，我可以告诉您几百年后地球上发生过什么。”

“这是我的荣幸。小姐。但需要改天。”说到这，希特勒看着思嘉，“我能冒昧地询问一下你的年龄吗？”

“如果不算休眠仓，我应该是二十四岁。”思嘉说道。

小胡子点点头，“我在报告上看到你格外喜爱一名苏联战俘。小姐，放心，我不会夺走你的玩具。他是你眼中的珍稀资源，不过优秀的日耳曼青年同样是当今德国最珍贵的资源。欢迎你接触一下。”

……终于。希特勒自己成功脑补了某些东西。思嘉笑了笑，没有一口拒绝。

元首要夜深人静赶回柏林。他向思嘉礼貌道别。

“对了，我可以通过这的指挥官，送给您的左右手希姆莱一样有趣的东西吗？刚刚他在门口，我看到他了。”

“什么有趣的东西？”

“未来如何养鸡。”

希特勒笑了，“确实是有趣的东西，他经常和德国的农民交流，认为农业是德国力量的源泉----农民勤劳却那么穷苦，为什么？是犹太人夺走了一切财富！”

又来了。

思嘉不打算和他掰扯到底是犹太人还是资本家夺走了财富。不管怎样希特勒的召见对她当保护伞有好处。而希姆莱是党卫军头子，所有集中营管辖者的上司，她得也，搭上这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