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稍微相信一下我有自己的打算吗?萨沙----” 思嘉对着自己床头的空气说完后半句。她回来了,萨沙深陷黑牢。她想扇自己一巴掌。我就因为怕落到纳粹手里,居然只留了十多分钟在那边!没来得及帮他包扎!他伤势严重!纳粹在折磨他! 思嘉痛苦又焦躁地团团转。自我安慰说灾备急救包丢在了那边,三角绷带,纱布块,小剪刀,清洗盐和碘伏消毒液,镊子,安全别针及退烧药都有。 思嘉坚信萨沙会自救,苏维埃战士不会轻易屈服于纳粹和死神。今晚还有机会去他身边吗?难道要等待明晚?为什么我没有继续现身囚犯关押处的架子床上?现在她对于“着陆”点的新规律可以说一无所知。 难道是我渴望见谁就能去谁身边吗?思嘉双手合十,拜托保佑。什么“穿越最后一次”的想法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养尊处优在有爱的环境下活了这些年的她意外闯入七十多年前的集中营后根本停不下来——明知那是多么血腥残酷危险的地狱。究其原因,思嘉想,除开我真的被萨沙吸引这点,我无法容忍集中营里那样的事情发生而我一个人都救不了。 我知道他们的结局是十死无生。可死亡集中营里也曾有抗争。比如资料上记载奥斯维辛的犹太人特遣队员曾组织过一次起义,以全灭的代价炸了一间毒气室,还一波带走三个党卫军。思嘉望着照片上女人的脸:在子弹工厂干活的女人把火-药一克一克偷带出来,交给在焚尸炉前工作的同胞战友。他们甚至从营地外投运了一台照相机,拍下了后来作为罪证的胶卷。 思嘉看了看自己的一堆更新换代的手机。最差的都有500像素的后置摄像头。 为什么不做?思嘉默默看着纪录片显示女工们被拉出来一个个当众绞死,依旧反问自己,为什么不做?你还有逃命的底牌呢。他们有什么? 即使身处地狱,也总有人不愿屈服。他们豁出命来,证明顽强与高贵。 当我疯了吧。我本来是个正常人,但在集中营里看到人肆意被杀,感受到被剥夺一切生而为人的尊严,我就被逼疯了。 她的疯狂计划包含拍下罪证将来提供给纽伦堡军事法庭或者以色列,包含串联组织越狱,还包含在纳粹倒台前夕策划集中营武装起义-----她一边列着各种可行或者不可行的大纲计划,一边觉得不享受美好生活偏偏投身这些的自己真是疯得厉害。 夜色无可避免地再次降临。思嘉清楚,再次穿越大概率不在萨沙身边。但她委实没预判到居然在一个豪华房间里出现。 和囚室,禁闭室大相径庭。她最开始甚至怀疑自己已不在集中营内。 这是一个套间。厚重又镶嵌母贝的成套深色家具,书柜里满满当当,随便看一眼都是什么《腓特烈大帝传》《尤里乌斯·凯撒》《国际犹太势力:世界的首要问题》《伟大种族的消逝》等等。厚丝绒落地窗帘遮着光,书桌上摆着好些价值不菲的装饰品,还有一些相框照片。她看了一下时钟,距离午夜有四十分钟。角还有一台摆针唱片机。书房左侧连通着卧室。衣架上整齐挂着—— 一套黑色毛呢军礼服。以她恶补的知识判断,是德国党卫军M32制式黑军服。 思嘉刷地变了脸色。这里是纳粹的屋子!集中营里某级别挺高军官的居处!到底是随机还是什么规律让她降临到这个地方!? 害怕没有任何用处,绝不能露怯。思嘉想,或许是那天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的人——人渣!她从没被打过,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个集中营是施虐者的天堂!她唾弃着,怒气横生,报复心盛烈又开始恨不得飞去大洋彼岸买把巴掌大小的杀伤性武器再穿过来。好一下崩了这万恶的纳粹……好吧,想想也是过瘾。 她安慰着自己,集中营管辖者手上血债累累,战后肯定要被绞死。绞一次还太痛快那种,得绞三次。 因此,当她听到靴子踏在地板上稳稳逼近的声音时,就遐想着这人被吊死,高高挂起,靴子在空中晃给自己加油鼓劲。她将面临严苛考验,甚至身死存亡。她所依仗,是自己来自未来。 少校斐迪南·冯·里希特一袭党卫军灰色常服走进住所,他在书房门口冷静站住。他看到那个搜查了一整天也没找到的女人堂而皇之坐在他的书桌后。双手交叠撑颌,一言不发看着他,如同一匹盯着人看的异国小母狼。 “我想你肯定在搜查我。”她开门见山清晰说,“你们折磨拷问见过我的人逼问我的讯息。算了吧,现在我人来了,还有一点儿诚意。不然我就会携带你佩戴在腰间的这种老古董武器过来,给你吃颗子弹是不是?” 斐迪南制止了卫兵进来,冷冷合上书房门。他首先看向窗户—— “我不是从那进来的,也不会从那离开。这是量子力学时空隧道,不要用你们的知识来判断我。”她继续说。 窗户锁死。斐迪南打开一盏灯,解下枪套,仔细打量对面这个女人。东亚人种的面孔,那个地方的女人应该以柔顺温和为美人,她显然不是。他望着她的嘴唇,想起上次她嘴角带着血红却朝那个苏联战俘热情表白的模样,荒诞又可笑。 思嘉也在看着他。现在这纳粹军官的尊容才进入她的感知意识。一个德国式笔挺的鼻子,摘下军帽后是茂密金发,帽檐遮住他一双碧眼。这人就是纯粹雅利安审美下的美男子模版,教科书宣传模版。她看着他的金发,忽然意识到萨沙的头发早被剃光。这里的人头发都被剃掉,不同色泽质地的头发全用来编织毯子床垫,还制作成天然假发。这茂密金发没准是假发,这军官是个发根稀疏的秃子。 费迪南发现对方专注看着自己。他暗自冷笑。柏林的贵妇们看到他这张脸都会兴奋,这个神秘女人也不过是个浅薄寻常的女人。他优雅地摘下手套,“要喝杯茶吗?” “你会茶道?有意思,我正想见识一下这种古老的技艺。”思嘉点头。 “抱歉,小姐。你有所误解,我指的茶是用热水泡给你茶包。”费迪南命令他的犹太男仆送来两杯。 “原来你不会啊。”思嘉捧起杯子看了看,轻嗅茶香,啜了一口。 “小姐你不在乎我下了什么毒药吗?”费迪南微笑说。 思嘉朝他摊开掌心。她手指纤长,指甲饱满,骨节没有一处突兀,这双手曾被看中邀请当手模。 费迪南认为她有一双雕塑般的手。……喜欢欣赏一个人手的元首必定会夸奖这双手。他想。尽管这人非雅利安种族。 “你看出了重点吗?那天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亲手搬砖,我的手不幸磨破了,现在看得出来丝毫痕迹吗?那天有人也甩了我一耳光,是你吗?当时我嘴唇破了,现在留有半点痕迹吗?我能自我修复,是远超乎你认知之外的技术。” “很抱歉我出手那么重。但小姐你会受伤。”费迪南带了威胁意味,“被打会流血,会疼痛。是吗?” “是啊,不过只要不是致命伤,我回去瞬间就能完好无损。”思嘉慢吞吞说,“至于致命伤害,哈哈,我奉劝你千万别试,因为我随身绑定了某种无法和你解释的生存防御,一旦我死亡,瞬间就会造成黑洞坍塌。威力有多大呢?你们这个时期是在研究原子弹这种认为很强大的武器吧?” !!费迪南脸上还能保持镇定,内心却极度惊骇。原子弹是元首认为能改变战争进程的武器!德国位于佩纳明德的绝密武器工厂就在研制原子弹!这种机密居然被这个女人随口说来!! “黑洞微形坍塌的话,当量也就等同于一百枚以上吧,足够把德国大小的地方夷为平地。而这也只是开始,你可以想象一颗巨大的陨石砸中地球,喷发的烟尘将散布到整个大气层,阳光被遮挡至少三年,植物枯死,就像白垩纪末期恐龙灭绝一样----我说的恐龙你知道是什么吗?”思嘉面不改色地表达着优越感。 费迪南知道自己必须稳住她。他端正肃穆,重新打量起这个女人,“柏林自然历史博物馆收藏有不少恐龙化石。小姐。您认为我是一个蛮荒原始人吗?这里是伟大的德国。” “哦。”思嘉认真说,“德意志第三帝国是吧?我如果问你几百年前的德国皇帝……就海因里希四世吧。问那时候他所掌握的知识范畴,你也会回答不准不是?” 这个女人擅长诡辩。 “您说得也没错。”费迪南看着她精致的脸,试图在上面捕捉到撒谎的痕迹,“不过您那天晚上脱口而出攻击戈培尔阁下的话,算不算知识细节呢?” “因为人类的本质是喜爱八卦,比你想象中还要喜爱绯闻。”思嘉振振有词,她望着他,瞳孔里隐隐有嘲弄,“时间长河里流传下的这类绯闻记录,比戈培尔到底做过什么重大决策要多得多。更何况,因为这件事情牵扯到你们这个时代著名的人种低劣论,是作为一个辩论点被记录的。” 明摆着她不认可雅利安民族的优质。 “从你维护那个斯拉夫人就可以推断。”费迪南冷冷说,“你否决伟大的理论。” “和已经形成思维模式认知框架的成年人辩论是白费功夫。这是我学过的一句话。”思嘉说道,“萨沙就我的眼光来判断,卓越夺目。你不也知道他在柏林军事学院进修过?你该不会自己没能去所以故意贬低他吧?” 费迪南按捺着不要勃然大怒。 “至于你们的那套理论,怎么说呢,历史会证明一切,”思嘉叹了口气,“你们还真是不知道自己浪费了什么----萨沙这样的人,明明是人类的共同宝贵财富。你们却在糟践。” 费迪南冷硬反驳,“德意志国防军胜过苏联人百倍,他仅仅是个俘虏。” 思嘉不屑一顾地看了看钟,“量子通道快要打开了。如果你们希望我提供一些有价值的东西,那就用萨沙和其他人生活改善一点来交换。” “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呢,小姐。您究竟从哪里来?”费迪南站起身,塔楼传来午夜钟声。 思嘉望着他,一字一句清晰说,“2942年地球联合政府幸存者编号007。”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在费迪南震惊的同时,思嘉当着他的面消失了。 思嘉撒了个弥天大谎。对费迪南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暗藏否决。她故意的,她也觉得自己是疯了才打算对一个纳粹,启动PUA步骤中的贬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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