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斥满整个冬季，天气并未影响到人们对于新年到来的热切。 今天是大年初一，商业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何有希和几个亲戚家里的同龄人一块出来逛街。 她穿得格外保暖，冷风都暂时与她绝缘。 上身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长款羽绒服，裹得像只行动迟缓的熊，下面配了一双运动鞋，双手揣在挂脖手套里，落后了前面几个人几步，悠哉悠哉地在大街上走着。 不经意间，一起的小伙伴们越走越快，她看了他们几眼，叹了一口气开始追上去，但总是追不上。 他们几个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走越快。 最后面的何有望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喊：“何有希，快点。” 刚喊完，人就不见，消失在街道口。 何有希惊疑不定地诶了一声，站在那儿顿了下便开始追过去，她跑得气喘吁吁，到拐角时扶住膝盖往前看，眼前的街道尽头并没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 何有希气闷地单手支住额头，嘴里碎碎念道：“何有望，你今天要不说清楚你就给我死定了。” 想想也知道他们是故意的，带头人肯定是臭何有望。 气死她了。 何有希站直身体，跺了跺脚上的雪，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看了眼热闹的街道，打算自己一个人去转着玩。 何有希刚转身过去抬眼便看到了一个人，他正站在烟火处。 周边卖着各种过年会用的东西，挂起红灯笼、亲戚来往间送的礼盒……，那么明显的红色仍遮不住她的眼，视线完全被他捉住。 她本来还气势汹汹的脚步一下子停下，双唇微张，错愕地看着他，连表情都忘了摆正。 双唇间不可抑制地吐出了句话：“今天是大年初一······没错啊，你怎么会在这？”说话的间隙她特意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日子。 何有希不待他回答，问的同时已经眼中满是惊喜地朝他走了过去，双手背在后面，轻踮着脚往他站立的方向慢慢走过去，笑弯的眼眸像是冬日白天里出现了一轮弯月，明亮照人。 “不过，真是太巧了。”何有希快步走过去，将将等到要触碰到他时又止住脚步，站在不远处朝他打了招呼，“居然在这儿碰到了你。” 平日里养成的熟稔在半个寒假过去又变成了不情不愿的客气。 她站在他面前，嘴上说着客气的话，心里冒出的声音却是：真巧，偶遇到了你，像做梦一样。 周围嘈杂的声音都暂且隐身，只有冬天的雪铺地被踩踏的声音。 世界上的声音一同翻转，本来很响的声音变得很静，本来细微的声音变得骤响。 最无法忽略的还是舒遇的目光，他正在对面望着她，中间隔了两三米，目光像是裹挟了冬日呼啸的风，吹乱了一直安放好的心。 他走到她身旁，和她并肩而站，嘴角噙着抹温和的微笑，视线落到他身上的同时缓缓摇了摇头：“其实……不算太巧，我特意来见你的。” 他特意来见她的……？ 因为他的这句话，宛如烟花炸开的纷乱想法顿时一齐涌上，什么都变得四分五裂。 何有希想到的任何话都在一瞬间湮灭于嘴边，这句话重复播放在耳边，喜悦盖过了一切能思考的细胞，因此，大脑宕机的状态由此引发。 她看着他满含温柔笑意的眼眸，情绪开始涌动，想要抓住什么却是一点都抓不住，只是呆呆愣愣地点了点头：“那是为什么？” 双眼目光的落脚处依然是投射到他身上。 听到他拉长了嗯的尾音，又听到他轻轻巧巧的声音：“我算是买通了某个人吧。” 买通？何有希的瞳孔不禁扩大了一瞬，他在胡说什么。 她和他面面相看，两人脸上都带了点绯红，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这应是冬日冷峻的风所致。 两个人静静地站在街旁，东扯一句，西扯一句。 “昨天下了雪，没有前天的大。” “我们那儿没下雪。” “没事，我拍了照片，可以发给你看，我技术可好看了，也算跟实景没什么区别啦！”何有希拿出手机递给他看，“你看，我在楼下堆了个雪人。” “好可爱。” 何有希：“我给它穿了衣服。” 舒遇：“这个围巾你之前是不是戴过？” 何有希：“对，你还记得啊？” 舒遇：“当然记得了。” “……” 两个人好像又恢复到了以往，何有希也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何有望那个臭小子。她转了转眼睛，想到什么慢慢捏紧了手套，又一深想，开始拿不准两人的关系。 他们两个第一次见面还是国庆节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在，应该是后来又见过了，然后就认识了……难不成真是这样，要不然她想不到还有谁会这样做。 何有希垂眼胡思乱想起来，舒遇本来就有很多朋友，而其中她大多都不认识，也想不到其他人。 再说，他不是也回老家过年了吗？ 怎么突然在大年初一回来？ 这一次回来了就不走了吗？ 所有的问题一齐都奔赴在脑海里， 何有希到最后却只干巴巴地问出来这一个问题：“那…舒遇，某个人是不是何有望？是他告诉你我在这的对不对？” 舒遇哑然一笑，轻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身侧的人，眉目温和，直接转移话题：“不过这不重要，我们一起？” 何有希的情绪碰到了他就开始不会转向，堪堪将所有的问题都吞咽下去，顺着他的话点头同意。 等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她这个一害羞起来就什么也不问、一阵懵的状态又开始复发。 “一起什么？” 何有希刚问，她的手被他隔着手套牵起，她只能跟上他的步伐，仓促却又稳定安心地往前走。 手心的温度使擦过脸颊的风都不再冰凉，她一边跟着他一边追问，“去哪？” “我也不知道，要不走到哪就去哪。” 舒遇像是心血来潮地来了这，说出的话也像是随便想的一句。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说话，提议完之后又接着补充：“其实我今天一天都没有什么事。你呢？” 引人浮想联翩的话说出，斯斯文文的侧脸上看上去什么表情也没有，这心情却是一反常态。 等待她回答的间隙，他还是鼓起勇气询问：“今天一直都一起怎么样？”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相望的同时都突然觉得彼此的视线变得害羞起来，不知谁先转了头，移了目光，这暧昧的氛围瞬间消失于寒冬冷风中。 舒遇修长的脖颈挺直，望着前方时下一句话已然到了嘴边：“我们……好像有一个星期没见面了。” 说话的人一点也不像会说出这种话的人，清俊的眉眼在冬日仍旧凛冽温和。 “嗯……是的。” 何有希附和着点头，手中的日历跳入眼帘，她朝他晃了晃手机。 看手机的同时也看到刚刚回过的消息，想起和向笑笑的约定，她不由得开始犹豫。 兴许是她犹豫的神色太过明显，舒遇主动问了她：“是不行吗？” 他看了眼她，眼睛又微微向下看，连影子都落寞起来。 何有希看着舒遇期待无比的表情，她愣是没能说出来什么不行的话，反射性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她怎么会拒绝他，她很愿意和他一直呆在一起，但是她约了笑笑一起去看电影，今天晚上会有几部贺岁片上映。 舒遇很重要，笑笑也很重要，两者都很难抉择。 何有希一动视线，舒遇期待的神色就会自动飘进视野当中，突然也就想不到去说与“不”相关的话。 她将双手从手套中拿出，做了个往前挡的手势，嘴里也同时说起：“你等一等我，让我好好想一想。” “我马上就能想明白了。” 想的同时，眼睛也不受控制地朝他看过去，一看过去就出了事。 于是，还没等她想明白就问了出来：“你介不介意和其他人一起？” 问了后又好似一股冷水忽地浇上来，刚才瞬间涌上的激情骤然消退。 何有希往后无措地退了几步，不敢去看他，脸上带了个难为情的微笑，左顾右盼这个形容词又切实地出现在她身上。 她真的是疯了，才会这么不过脑子地直接说出来，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舒遇的声音响在耳边：“是你的朋友吗？” “要是的话，我不介意。” 他的话轻轻拨开何有希烦乱的思绪，将她已经开始后悔的心情又重新拉回一个转折点。 她不禁仰起头看向他，看到他温润的目光时刚才被何有望捉弄的不快消失得无影无踪，轻轻点了点头，脚步又不知何时迈起走到他旁边。 何有希和他一起顺着这条街乱走一气，眉头上多了的是愉悦开心的神色。 仿佛，只要和他一起，做什么都不会感觉到累。 何有希将撒乱的头发绕道而后，略有些轻松道：“也不一定要一起，我晚上约了人一起去看电影。”轻轻一笑，“所以，我们白天可以在一起，等晚上的时候我再和她一起出去。” 刚才他一提，她自乱了阵脚，开始胡思乱想。等到理清思绪才意识到他们的时间可以错开。 何有希以为舒遇会赞同她的话，但却听到了截然不同的话：“说好了一天就是一天，我想和你待到回家之前。” 他的声音执拗，望过去时他也正看着她。 一呼一吸间弥漫出的白色热气飘散在两人间，雾蒙蒙地，有些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何有希脸颊泛红，连冰冷的天气都降不下这热度。 她有一刹那间觉得是自己听错了，将别人的话听成他的，但确确实实是他说的话，他们周围并没有人说话能会让她听得这么清晰。 何有希将手放进手套里，受了凉意的皮肤瞬间温暖，使得如麻一样的心脏暂且安分起来，可口舌间变得半吞半吐：“嗯、嗯……，哦，那行，这当然可以，那、那、那……我和她说一声。” 他站在她的旁边，双手插兜，目光总是会落在她身上，半侧着脸回：“嗯，行。” 高大的身影给人特别的安全感，只是稍稍垂下看她的脸便显得他像个拟人的大狗狗。 何有希看着他，想到这，有些忸怩害羞地笑了一下，这笑容好像给了人鼓励，舒遇忽然问了句：“那我能问一下你这个朋友是谁吗？” 她有很多朋友，他却一个也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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