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拿着资料表回到浮泸公馆,沈泊行还没回来,她只能自己想要不要把出国的时间推迟到明年。
听爸爸妈妈的语气,她可能在以后非常长的一段时间里都不能碰笔了。
可要是不好好恢复,又有隐患。
晚上沈泊行从外面回来,就看到沉鹿一副苦大仇深地盯着某处看。
他将正装扣子解开,扯动里面的领带,将其变得松散一些。
“这是什么?”沈泊行顺着沉鹿的目光看去,那里放着一沓纸。
“今天在学校拿回来的交换生资料表。”沉鹿侧头看过去,“爸爸妈妈说建议让我填明年过去。”
沈泊行坐在了沉鹿身边,将资料表拿起来,上面还没有填东西,不过已经被贴上了一寸的证件照,上面的沉鹿笑容腼腆,看上去就乖。
“你的意思呢?”沈泊行大拇指擦了擦沉鹿的证件照,将东西放回去,“你想什么时候去?”
沉鹿多了几分苦恼,“我本来的打算是大二过去,一年后回来开始准备画廊。”
她在心里已经有了非常认真的规划,也在精心准备第一次画廊要开设的主题,这一下全都打翻了,这让沉鹿不免有些失落。
沈泊行思忖片刻后,对她说道,“你师父,晏老现在多大?”
“七十二了。”
“他现在还在画画?”沈泊行挑眉,有些惊讶晏老已经七十多岁的高龄了。
沉鹿理所应当地点了头,“当然了,他现在每年都能拿出两幅作品来呢。”
沈泊行抬起她的左手,摩挲着她的手指,不紧不慢道,“石膏取下来之后,恢复到九月,你是可以继续画画,我询问过医生,你每天就算只画半个小时,练习半个小时,练字半个小时,长年累月下来,你右手的寿命只有十年。”
“见过患了帕金森的人吗?”
沈泊行的话,让沉鹿不自觉的开始想自己十年后,因为画画时间太多,所以拿着笔再去画画时,出现的线条却是宛如蜈蚣爬过般的扭曲。
那时她才三十岁!
沉鹿心惊肉跳,想也没想地说道,“我明年再去!”
沈泊行眼底滑过一丝笑意,故意说道,“你要是想画画,我也不能拦着你。”
“不,我是一个自律的人。”沉鹿非常严肃且认真地说道,“如果不看好手,我是不可能拿笔画画的!”
她挺着胸脯保证道。
沈泊行揉揉她的脑袋,“行了,我知道你的信念了。”
“去吃饭?”
“你饿了吗?”
“让你吃。”沈泊行搂住她的腰,二人往餐厅走,带了些暧昧的又添了一句,“我吃你还不行吗?”
沉鹿骂他流氓,连伤患都不放过。
其实这些话都是沈泊行调戏她的,她手臂上连石膏都没有拆掉,沈泊行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不顾她的身体。
第二天早上,沉鹿便让沈泊行帮她填了资料表,然后带回了学校交给辅导员。
辅导员看着她受了伤的手,也颇为同情,“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一时。”
“你专业课老师那里,我可以帮你做做建设,不过你也要早点好起来。”
从绘画专业课那里拿不到的学分,沉鹿只能在其他地方补齐。
“可能有些困难。”沉鹿非常严肃的说道,“医生说如果不好好配合,我这只右手的寿命只有十年了。”
“老师那边我会好好解释的,这个学期我争取多写两篇论文发表。”
她们学校有一个加学分的项目就是在有名报刊上发表论文,会酌情加学分。
比如国外的SCI,以及国内的北核,CSCD,这些都是比较有名的学术期刊。
辅导员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体现出学校对学神这一类的学生的优待,“也行,你既然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那我往主任那边报备一下,你尽管发挥就行。”
沉鹿面上露出笑容,“嗯,那辅导员,我先走了。”
“去吧。”
沉鹿从办公室出来,便去上课了。
她专业课,也就是教油画的老师看着她身残志坚地过来上课,也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宽待。
上课时多提问了她一些问题,让她多一点参与度。
不过课程后半段都是在画画,沉鹿闲着没事儿,看别人画又手痒,只能拿左手跟着临摹解解馋。
她左手的掌控力自然比不上右手,甚至画东西还是歪歪扭扭的,不过嘛。
油画和国画又不一样,它最开始并不讲究你一笔一笔的下来工笔好到无可挑剔。
大刷子往上一刷,大致的色块出来,谁也看不出这是她拿左手画的。
沉鹿用左手也找到了乐趣,就像是她以前在上课开小差时,将课本上的字以镜面的方式写出来一样。
虽然不好写,但别有一种乐趣。
教油画的是一个教授,看到沉鹿在捣鼓东西,便慢悠悠晃荡到了她的身后,瞧她用左手画,不由得笑了出来。
“你们,这些不好好画的,能不能学学沉鹿同学,右手不好用了,还知道用左手画。”
教授带着善意调侃的声音在教室里传响,众人闻声,皆看向沉鹿。
只见她果然用左手拿着根画笔,一脸懵逼地和他们来了个众目相对……
“你们过来看看,就算沉鹿用左手画,也有几分韵味儿在里面。”
闻声,沉鹿的舍友最先动起来,一溜烟窜到了沉鹿的身后,占据最佳位置。
“虽然用笔不太好,不过人家早就吃透了怎么画画,就算画得再差,也能画出优秀的作品。”
“教授说得对!”
“沉鹿同学牛逼。”
“我一会儿也用左手试试。”
沉鹿:“……”
很显然,她是画着玩的啊,根本没有用心!
沉鹿莫名其妙地得了一通夸奖,下课后,别人又莫名其妙地兴奋跑过来问她。
“沉鹿沉鹿!你是不是打算以后就用左手画画了啊?!”
“沉鹿!你要转型画扭曲抽象派吗?!”
沉鹿:“……”
再扭头时,沉鹿只看到她的舍友,凌小枫,丁子惜还有荆姝,跑到角落旁,噗嗤噗嗤笑个不停。
沉鹿一阵无语。
她假装正经地回答来者,“以后学会了就用左手画画,扭曲抽象派我还没学过,等我学会了,我就转行。”
等沉鹿回到家的当天晚上,国美论坛一个帖子夺人眼球。
“惊!沉鹿右手受伤!悲痛欲绝之下决定转行用左手画抽象扭曲派!疑似心理扭曲!”
沉鹿在家用左手拿着手机看丁子惜给她发来的消息,又是长久的失语。
沉鹿除却上课,用电脑语音写论文之外,空闲的时间就在往工作室那边跑。
窗户换了三层的安全系数最高的玻璃,墙面也重新刷了墙漆,看上去和当初没什么区别。
外面的安保防卫沈泊行也让人重新布置了一遍,各个地方自动上传的监控,以及加高的护栏上,也隐藏了平常低电流,除非有外人入侵,沉鹿可以主动将电流加大,使人感到麻痹。
这种电流不会导致人有生命危险,不过会让人陷入短暂昏迷而已。
她亲自去市场挑选里面的软装,里面慢慢变得极具她个人风格。
五月底,第三军区那边给沉鹿和欧阳柔打了电话让她们过去。
这天正好是周六,沉鹿便和欧阳柔越好了一起过去,坐了车,一路前往第三军区。
“兰先生对你说了是什么事情了吗?”
欧阳柔一边开车一边问沉鹿。
“没有,不过现在去了军区,我想应该是政委他们找我们而不是兰先生的意思。”
欧阳柔这也是第一次与军区这种地方合作,知道的东西不比沉鹿多。
听到她的话,也就点了点头。
最差的消息也不过是作品不行,然后让她们过去改而已。
到了基地门口,沉鹿熟练地掏出了通行证给站岗的兵看,站岗的兵将门打开,放她们进去。
抵达了文化部之后,里面果然有政委和其他领导,还有另外一组进行军庆绘画的前辈。
沉鹿她们到得有些晚了。
“政委,兰先生。”沉鹿和欧阳柔走了过去。
杨政委还记得沉鹿,笑眯眯地和她打了一个招呼,看她胳膊上还打着石膏,不由问道,“你胳膊怎么了?”
“受了一点伤,过几天就能把石膏给取下来了。
”沉鹿简单的回答道。
“没事儿就行。”
“政委,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杨政委笑道,“你们先坐,一会儿我们统一说。
”
沉鹿和欧阳柔相视一眼,然后找了个位置一起坐了下来。
杨政委看着人都到了,便说道,“今天请你们过来,是有件事情要说。”
“上面下发了文件,除了这两幅作品之外,还需要几位在设计宣传册封面,还有已经没有具体留存的一些东西以绘画复原出来,然后放在宣传册里面。”
意思是有了新任务。
沉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寻思着这次的任务和她无关了。
不过她师姐很适合做这个。
欧阳柔除却学习了油画之外,对于设计很有一手,之前也出国帮各种大品牌做个面宣,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一旁的兰先生看着沉鹿受伤的胳膊,眼底多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她也听说了沉鹿受伤的原因,是杜子默他母亲动的手,很难不去联想沉鹿被杜子默母亲记恨上的原因,就是因为杜子默拿来的那幅草稿。
如果是因为她对杜子默的训斥而让杜子默对沉鹿产生愤怒怨恨的情绪,从而导致沉鹿受了这么严重的伤,那她也是间接的凶手。
兰先生闭了闭眼睛。
“我们本想着让沉鹿和欧阳柔来做这次封面的设计,毕竟宣传册旨在让更多年轻人关注到这次军庆上面。”杨政委看着沉鹿和欧阳柔。
沉鹿很是惭愧道,“这次因为我自身的身体原因,恐怕无法参与,不过师姐她在封设上一直都广受社会各个层面的好评,我想,这次宣传册的设计可以让我师姐来。”
欧阳柔听着沉鹿不留余力的推荐,她轻轻拉了一下沉鹿的胳膊。
杨政委面上笑意更浓了一些,“我们就是看了欧阳柔的的一些作品集,才一并把你们请过来的。”
原来是这样。
沉鹿听完杨政委的话之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能让欧阳柔拿到这次的机会,说不能能让师姐有更高层次的提升呢!?
欧阳柔闻声,也有短暂的沉默。
“我们决定这次的宣传册由欧阳柔你来设计,里面的设计,由你们来设计绘制?怎么样?”
杨政委说着,将目光投向其他的前辈。
他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既然是分工合作,自然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作用。
欧阳柔目光落在为自己高兴的沉鹿身上,停顿片刻后,说道,“杨政委,沉鹿她跟进军庆的事情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了,如果有她在一旁帮忙协助,我想我们能够呈现出更好的视觉效果。”
“行啊,主要是沉鹿的胳膊还没有好,我们也不能让这小姑娘带伤上阵吧。”杨政委调侃的说道。
在场的众人不由得笑了出来。
开完会之后,沉鹿就被人团团围住了。
“五月初的时候,杜子默他母亲真去你工作室了?”有一个老人,问她。
杜母来的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不少人都拍下了视频,不过因为沈之明和沈泊行将舆论压了下来,所以网上并没有太多人知道。
可首都画圈内就这么多人,一个人知道后,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沉鹿的视线陡然和兰先生对上了,她在里面看到了些许歉意。
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外面的人说过多的东西,于是就开始演戏,带着悲痛与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的难过。
说道,“事情都过去了……”
欧阳柔见状,立刻走过来,把沉鹿拉走,面上带着沉色,“没有人愿意发生这种事情,我师妹已经受过一次伤害了,各位。”
欧阳柔点到即止,那些围过来的人自然也明白沉鹿的意思。
面上带着尴尬,各自离开走了。
欧阳柔扭头看沉鹿,见她冲自己眨巴眼睛,悄悄伸出大拇指。
欧阳柔无奈,“他们并不关心你受了什么伤,不过是想趁机听听八卦而已。”
“谢谢师姐!”
二人往外走,去看另外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