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鹿很快走到了医院门口,迎面就瞧见了站得笔直,宛如一棵小白杨似的宁飞白。
他的皮肤略显黝黑,不过双目有神,一身正气,长相也偏向硬朗的英俊。
宁飞白看到从医院出来的沉鹿,立刻咧着嘴笑了出来,一口白牙,排列整整齐齐的。
“沉鹿同学!你下来啦。”
“辛苦你来接我了。”沉鹿也露出了笑容。
“这是我的军官证,沉鹿同学你先看看。”宁飞白从自己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本深蓝色的军官证,“我可真的是来接你的。”
沉鹿还没见过上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人看军官证的人,不禁露出了清甜的酒窝。
那双杏眸亮晶晶的,好看的很。
宁飞白脸上有点红,一时间也不敢看沉鹿了,扭着头往其他地方撇去。
沉鹿接过来看了一遍,上面写着宁飞白所属军区,军种等等一系列的信息,她弯着眼眸把他的军官证还给他,“宁长官,我已经看完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宁飞白脸更红了,不过他比较黑,就算是脸红,也看得不真切,“那个,你叫我宁飞白就可以,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兵而已,先上车吧,再不把你送过去,我们指导员就要骂我了。”
二人上了吉普车,很快就离开了沈氏的医院。
至于沈泊行的醒来,慕容看得心惊胆战,立刻就想把医生喊过来。
沈泊行冷冷看着他,似要用力从床上起来,慕容连忙按住他,“沈总,您身体还很虚弱!不能起来!
”
他许久没有开过口,声音显得很是沙哑,“沉鹿呢,她去哪了?”
“沉鹿小姐得了一个参与军区项目的机会,她和从军区过来的兵去军区了,没,没相亲,我胡说八道呢!”慕容只觉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了。
沈泊行死死看着他。
慕容欲哭无泪,“沈总,您千万别动怒,您的身体现在还很虚弱,我去喊医生过来。”
沈泊行听到他的解释,那股要从床上起来去把沉鹿给拉回来的郁气才勉强压了下去。
“不要让其他人发现。”沈泊行闭了闭眼睛,情绪平复下来。
“我知道。”
最后过来的只有医生,他对沈泊行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医生,沈总醒来这么快,身体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医生心情有些复杂,“沈总这些年经常锻炼,身体素质本就比常人要好,他身体机能在恢复时也比其他人要好。”
“照这个速度,沈总一个半月就能出院。”
这个出院的意思是,身体好大半,像往常那么自如。
他们计划里,沈泊行要醒过来至少得十五天,其中除了前几天在重症监护室里时,防止封家来捣乱,其他一概不必搭理。
可现在……才过去六天,沈泊行就醒了。
十五天的话……伤口估计得开始恢复大半了吧?
沈泊行也没想到有时候身体好,竟然会成为改变计划的一环。
他尚未恢复,只能躺在病床上,停顿半晌,方才开口说道,“我醒来这件事,目前不要告诉其他人,一切仍旧按照计划之内行事,沉鹿仍旧用我的权利去做事。”
“沉鹿小姐应付起来总归没有那么熟练,昨日累得不行。”
沈泊行知道慕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喜欢的东西是画画,而那些商场上的事情对她来说未免太过高强压了。
他沉默了片刻,说道,“把一半文件传我这儿,通过之后直接给各部门,让他们自行通过。”
“好的。”
医生没想到沈泊行一醒过来就开始处理事情,他轻咳两声,加重语气说道,“沈先生,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如果休息不得当,很容易产生后遗症的。
”
沈泊行瞥了医生一眼,道,“以前也没发现,你医术这么好。”
“……”
“沉鹿回来之前跟我说一声。”
他的身体到底还没有完全好,和慕容还有医生说了一会儿话之后,便开始犯困。
病房内的两人也不再打扰他,纷纷从病房里出来。
慕容则抹了一把汗。
他现在还不能确定沈泊行的醒来,到底是不是因为自己偷偷八卦沉鹿时说的那些话给刺激到了。
沈总还瞒着沉鹿小姐,等沉鹿小姐知道了,恐怕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了。
慕容打了一个哆嗦。
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特助罢了,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情爱,他还是不多参和了。
……
吉普车上,沉鹿和宁飞白随意地聊着天。
二人年纪相差不大,宁飞白比沉鹿大了两岁,目前二十二岁。
别看他年纪小,但他已经在军营当了有四年兵了,还在之前抢洪救灾中救了许多人,拿了二等功,目前已经有了军衔,还是一个副排长。
“我们每天除了训练之外,也会有时间出去,最近我们第三军区和第五军区在搞军事演习,阵仗可大了。”宁飞白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回去很多军区领导,沉鹿同学你应该是跟着领导一起在总司令部,看我们演戏。”
“你也会参加吗?”沉鹿有些好奇的问道。
“嗯,我们是尖刀排,肯定得参加!”宁飞白说起这些,腰板都直了不少,显然为自己现在服役的地方感到骄傲自豪。
沉鹿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由笑了出来,“那我就期待你们能取得胜利了。”
宁飞白嘿嘿一笑,看上去更是兴奋激动了。
吉普车随着他们的闲聊而开出了首都内环,驶进高速公路,再走国道大约有半个小时,下到小路上后没多久,沉鹿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牌子。
上面写着第三军区的字样,警备员穿着军装,伫立在那里,不过看上一眼,就觉得十分安心。
沉鹿也觉得安心,她踏进这里之后的每一步都有一种让人感到安稳,不会受到半点伤害的念头。
出于第六感,沉鹿下意识的去探寻这种安心的来源。
然后,她听到了整齐划一的军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还有严肃规整的训练号角,以及不远处成群结队的单单看上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的军人。
沉鹿没有冒昧的开口,而是坐着车子一路往前走。
直到路上,宁飞白遇到了自己排里的队友,车速放缓。
“宁排!你接人回来啦!”
“沉鹿漂不漂亮!?”
“让我们看看呗!”
外头善意笑声和八卦好奇的声音同样响起。
“别胡说八道!我还得送沉鹿同学去首长那边,你们给我好好训练!听见没有!”
“明白!”
“那宁排,沉鹿同学到底漂不漂亮啊!”有刺头儿还是不死心的问。
宁飞白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那儿,眼底带着狡黠笑意的沉鹿,耳朵红了一下,咳嗽一声,说道,“那可太漂亮了!”
“哦哦哦哦!!”
宁飞白关上车窗,有点尴尬的对沉鹿说道,“沉鹿同学,你别介意,他们就爱起哄,其实没什么坏心肠。”
沉鹿摇摇头,“没事儿。”
“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对,我把你送到文化团那边,我们区的政委还有文化团的政委,团长,以及其他同志都回去那边。
”
沉鹿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吉普车开到了一片空地上,沉鹿听见宁飞白将车子彻底停下来,便知道到地方了。
下车后,沉鹿跟着宁飞白往里面文化团部走去。
这里很多人都认识宁飞白,每个人瞧见他,都会热情的打招呼。
可见宁飞白在这儿还是挺受欢迎的。
宁飞白带她到了一间研讨会议室,敲了敲门。
“请进。”
“报告!杨政委,我把沉鹿同学带过来了!”宁飞白中气十足的说道。
听到这儿,沉鹿终于明白为什么宁飞白的嗓音这么大了。
正在和其他人闲聊的杨政委,扭头朝二人看了过来。
“沉鹿同学,快过来快过来。”杨政委朝她摆摆手。
沉鹿抬步走了进去,和杨政委握手,“您好,我是沉鹿,之前付月明先生给我打过电话。”
杨政委笑呵呵的点头,“我们也是看过你在比赛和峰会上的风采才选择找了你。”
“沉鹿同学,峰会上能做到临危不乱,不出差错,很不错!”杨政委表扬道。
沉鹿弯着眼睛露出笑,“谢谢杨政委夸奖。”
“这里都是我们团里招募来的各路豪杰,你们认识认识。”
沉鹿看了过去,没有几个认识的,就算是认识,也兴许是在晏老带她去的画展上见过一两面,并不熟悉。
她笑着冲他们轻轻鞠了一躬,又转身对宁飞白摆摆手。
宁飞白正打算走呢,没想到沉鹿主动向他挥手表示再见,心潮难免的愈发澎湃起来,他挺直了腰板,然后一溜烟跑了。
沉鹿同学真好看!
看样子外头还是要继续有人来的,沉鹿适当的和身边的坐着的人聊了两句。
“沉鹿你好,我是荣真如,我看过你从四季画展到白鹤大赛的所有作品,你太厉害了。”荣真如面上带着崇拜,“你在国际艺术峰会上的发言我也看了,那真的是脱稿演讲吗?”
“稿子确实被我放到酒店了,不过一切还算顺利。”沉鹿没点头,也没摇头。
稿子被外国发言人先一步使用,这说出来,只能是她的失误,不是什么好事儿,没必要说这么清楚。
“那也很厉害!”
沉鹿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谈,很快就换了话题,“荣小姐,我们在等谁啊?”
“是以前油画界的大佬,听说已经不出山很久了,如果不是军区政委亲自去请,还真不一定出来呢。
”荣真如小声说道,“我们都喊她兰先生。”
“虽然我们喊她兰先生,但这个人是一位女性,她年轻时候发表的作品都十分具有批判性,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名气远播。”
沉鹿看过许多作品,听到这话,立刻在大脑中寻找到了这位兰先生。
她有些惊讶,“真是兰先生啊?”
“一会儿你看到就知道了。”荣真如神秘莫测道。
片刻后,这位重量级的大佬,兰先生终于姗姗来迟。
沉鹿小心看向兰先生。
她已到花甲之年,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苍老的面容上难免多了许多黑斑,这是苍老的痕迹。
她胸前别着一支英雄牌的钢笔,看上去已经用了很多年了,上面金边磨成了白边。
她身边还跟了好几个军区的人,看样子是已经谈了有一会儿了。
杨政委先向众人介绍了兰先生,“这位是我们这次绘画团队的总指挥,兰问水兰先生,具体工作都由兰先生进行调度,大家要尽量配合兰先生,”
“大家都到齐了,先让兰先生给我们说两句!”
杨政委首先拍手,让兰先生发言。
其他人也跟着拍手。
兰先生似乎向来不苟言笑,就算是现在众人都在给她鼓掌,她脸上都没有太多笑意,而是用一种平常的口吻说道,“这次军庆,上面分了两幅画下来,你们这些人一共分为两组,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这十天里你们就在军区里随便看,观察军演,收集资料,敲定油画中的元素,然后每个人根据自己所在的组别,各自画一幅容纳了敲定的元素的作品交上来。”
本来杨政委是想让兰先生说一些振奋人心的话来鼓舞众人,没想到兰先生说话不拖泥带水,趁此机会,直截了当的把任务分配下去。
杨政委也不生气,顺着兰先生的话,呵呵笑道,“这是各位的任务,这段时间我们军区会尽量配合你们收集资料,希望大家能齐头并进,拿出两幅彰显军威,彰显军中气魄的作品出来。”
“杨政委,兰先生,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不辜负上面的交代,交上满意的答卷。”在会议桌前坐着的一个看上去有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自信说道。
杨政委满意点头。
开完会之后,外面就有人带他们先熟悉周围环境,沉鹿拿着自己的画本,跟在其中一个负责带她们的小兵身后,只将自己感觉有用的东西画了下来。
中午在军区用过午饭之后,沉鹿才被送了回去。
后天有军演,她还得跟着一起过去。
沉鹿照例去了医院,先问了护士长沈泊行的状态怎么样。
“今天没出什么差错,沈先生的身体一切良好。
”
她点点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沉鹿小姐,沈先生吉人自有天相,你放心吧,一定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
沉鹿有些勉强的笑了笑,然后走进了病房。
她耳朵尖,听到病房里好像有什么声音,沉鹿走进去,发现沙发旁边的桌子上,一个水杯正摇摇欲坠。
她走过去,背对着沈泊行将水杯给扶起来,这一死角,沉鹿也就没瞧见,沈泊行的眼睛猛的颤了一下,然后死死闭上。
“厉薄深,我嫁给你三年,你都不曾碰过我一次……我成全你和你的白月光,我放弃了这段婚姻……
等过了今晚,你就可以去找她了!现在,就当做是补偿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情感,行么……”
江阮阮说完这句话后,便侵身吻住眼前的男人,带着飞蛾扑火般的疯狂和……绝望。
她知道自己手段卑劣。
可她爱太久了,太辛苦了!
眼下只乞求这点慰藉而已。
“江阮阮,你敢!”
厉薄深咬牙切齿,精致俊美到妖孽面庞上,满是震怒。
他想推开身上的女人,可体内的躁动,横冲直撞,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居然敢给他下套!
“我没什么不敢的……”
江阮阮眼角沁出一滴泪,吻得越发急促,没任何经验的小手,在男人身上胡乱摸索。
她只是想完完整整,拥有他一次而已!
厉薄深怒不可遏。
奈何,眼下情况,已不受他控制。
不一会儿,身体本能反应被激起,随着升高的体温,最后一丝理智,也彻底随风而去。
翌日,天刚蒙蒙亮,江阮阮就醒了。
她忍着不适,从床上起来穿衣,再从抽屉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离婚协议,放在床头柜上,最后,才深深看了眼床上的男人……
“厉薄深,我放你自由。从此,我们一别两宽,再没任何瓜葛!”
江阮阮喃喃说出这话,便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走出厉家时,她内心充满了苦涩和难过。
她爱了厉薄深七年!
从少女时期到大学,一直念念不忘。
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嫁给他!
然而,厉薄深却讨厌她……
具体时间,就在她嫁进门的那天!
当时,薄家老爷子病重,她那视财如命的父亲和继母,二话不说,就将她打包送来了。
当时,她开心疯了,期待着新婚夜的到来。
可厉薄深出现后,却一脸厌恶地说,“江阮阮,你应该知道,我想娶的人,是傅薇宁,不是你!只有她,才有资格当我的妻子,你不配!”
江阮阮知道,厉薄深没义务喜欢自己,爱自己。
可她还是天真地抱着希望,想着,有一天能焐热这个男人的心。
结婚这三年来,她兢兢业业,努力当一个好妻子。
每天晚上,亲自下厨,只为他回来,能吃口热饭。
每次无论多晚,都要等他回家,才能安心。
他应酬喝醉了,她会细心照顾,从不假手于人。
生病了或者受点小伤,会比谁都担心。
每年入冬,也会为他提前开好暖气,放好热水,大清早提前起来,帮他把衣服弄暖,就希望他不会受冷……
然而,不爱就是不爱。
直到前天,她生日,厉薄深却在医院陪着傅薇宁,她终于明白。
这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那男人的心,是她穷尽一生,都捂不热的。
他属于另一个女人!
江阮阮彻底死心了!
……
厉薄深醒来时,已经是上午十点了。
从床上起来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掐死江阮阮!
他堂堂厉氏集团总裁,向来以精明著称,在商界所向披靡,从来没人能算计到他,让他吃亏。
万万没想到,第一次竟栽在那女人手中!
他怒意滔天,扫视了房内一圈,却没瞧见那个女人的身影,眼角余光,倒是瞥见了床头柜上的文件。
“什么东西?”
厉薄深拧眉,拿过来一瞧。
“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瞬时跃入眼帘。
他瞳孔一缩,表情陡然变得阴沉起来。
先是用那种手段,和他发生关系,现在又提出离婚……把戏真是越来越多了!
厉薄深压根就不信江阮阮会跟自己离婚。
他豁然起身,穿了衣服,带着一身煞气下楼,质问管家,“看到江阮阮了吗?”
管家李叔一愣,立刻回道:“回少爷,少奶奶天没亮就出门了,还拖着行李。”
厉薄深整个怔愣住……
……
六年后。
Y国,VR医学研究所。
江阮阮刚从研究室出来,就听到助理琳达说,“江医生,陆教授有事找您,让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江阮阮刚通宵一夜,原本还有些犯困,听到这话,顿时一激灵,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有说什么事么?不会是……研发成果,又被我家里那两个小魔王给破坏了吧?”
“显然是。”
琳达回应,眼中略有些同情。
自家这上司,办事一向利落,能力也极高,年纪轻轻,就成为医学界天花板——陆青鸿的得意弟子,在医学界颇有名气,从来没在这正事上挨过骂。
唯独每次,都要替家里那两个闯祸的萌娃背锅!
琳达下意识安慰,“这次您又连着三天,没出研究室,朝朝和暮暮担心您的身体,每天在陆教授办公室折腾……我瞧着陆教授的头发,又白了几根。”
江阮阮听了后,有些头疼,又有些好笑。
六年前,她从厉家离开后,就出国了!
原本打算好好进修学业,没想到,竟然怀孕了。
当时她也纠结过要不要拿掉,可临到医院,却退缩了,也舍不得。
最后选择把孩子留下!
是三胞胎,两个男孩儿,一个女孩儿。
生产的时候,女孩儿因为缺氧,夭折了,只留下两个宝贝儿子,小名朝朝、暮暮。
想到那两个智商逆天的小家伙,江阮阮内心是幸福的。
可转念想到,要替他们去挨骂,她瞬间就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