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尘,今天爸爸和发小儿们去小时候山上的水库玩,你也来,大家都带孩子去,你别扫了兴。” 夏尘的父亲从来只叫夏尘的大名,夏尘是有小名的——小叶子。她妈妈生她的时候,正好生到晚上12点整,那天是植树节,便有了小叶子这个小名。可是,夏尘的父亲从来没有亲昵的叫过她。 “哦,好的。”夏尘知道,无论自己答应还是不答应,这只是通知她而已,并且希望她装也要装出喜欢玩耍,开心的样子,别让父亲的其他同学觉得自己没把孩子教好。平常在家空气冷的像冰窖一样的环境,他们之间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的父女关系,哪里来的教育呢。家里唯一沸腾的时候,便是父亲呼朋唤友,打牌喝酒的时候,夏尘只要维持好那个随时被支配拿烟拿酒的乖乖女形象就好了。 “老公,你要不要游泳啊,用不用帮你带上泳裤。还是带上吧,万一呢。我再想想该给你准备点什么。”夏尘的妈妈一直老公老公的叫着,丝毫没有观察女儿的情绪,虽然夏尘才八岁,正是这个小女孩的心情都挂在脸上的年纪呢。她多想妈妈问她需不需要什么,穿什么漂亮衣服。可是,这种期待有多少次就会失望多少次,毕竟这是一个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多看一眼的家庭。 “别墨迹,快点出发了,记得叫人啊。”夏尘的爸爸从小对于“叫人”这件事格外在乎,仿佛在对外展示他的作品一般,这便是最值得拿出手的作品。尽管夏尘从小就有一双古典美女的慧眼,玲珑的小樱桃嘴,和娇人的小骨架,父亲却从来没注意观察和称赞过女儿的长相,倒是其他人第一次见夏尘都会觉得这女孩长相格外讨人喜欢。 夏尘的父亲去发动车,眼看着夏尘的妈妈连着大包小包跟着父亲的屁股后面,夏尘灰溜溜的跟在母亲的屁股后面出发了。 “你能不能关车门的时候轻点!”这也不是第一次夏尘的父亲说这句话了,而夏尘也不是第一次小心翼翼的关车门了。夏尘的妈妈习惯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和父亲有说有笑的,习惯性地听夏尘的父亲讲小时候他们兵工厂子弟在山里生活玩耍的童年乐趣,习惯性地给出对老公的童年生活好美好的回应,还会不停深情地望向他,动不动摸摸他的胳膊。 “我待会要先叫哪一个?是不是应该问一下是叫叔叔还是伯伯。还是算了吧,到时候爸爸还是会教训我,怎么样都会错的。可是,我真的不想听他教训我了。这一次,我一定要赶在他使唤我之前,把所有长辈们都问完好。他和这帮人打招呼完了,我就立马行动!”夏尘坐在后座一直想着的只有这件事。 “夏尘,该下车了,愣什么神儿呢!”夏尘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山上了,也不知道车开了多久,她的心里一直咚咚咚打鼓似的,琢磨着待会会发生的场景,微笑的角度,叫人的音量和语气,生怕她父亲当着众人面指责她。夏尘心里已经绷紧了一百二十根弦,就等那临门一脚了。 夏尘家住的离山里最远,夏尘父亲是最早调到市区厂子的那一批。其他人陆陆续续都到了,就等夏尘一家了。夏尘深吸了一口气,又闭上眼吐了出来,摩搓了下拳头,一鼓作气打开车门,背上小书包收起驼背下车站在正在和发小寒暄的父亲旁边,训练有素地微微露齿的微笑等待着下面的角色扮演。 果然,这次还是晚了一步,也算是意料之中,父亲寒暄完后还没等下一秒夏尘开口,就接着呵斥夏尘“怎么这么没礼貌啊!不知道叫人!这是王叔叔,李阿姨……” “我当然知道要叫人了,中间我能突然插话么,那才是没礼貌。”夏尘一边听着父亲的训斥,一遍心里想着这些。嘴上还是那个演练好八百遍的角度,微微露齿笑着叫着各位叔叔阿姨。 这时,又一辆奔驰车从山下开了上来,停在水库旁。 “老施,多久不见了,你也不露面儿了。去哪挣大钱了!”施伯伯,夏尘听父亲喝酒的时候说起过,这是夏尘父亲从小一起骑摩托,弹吉他,逃课的兄弟。他们聊得正欢的时候,施伯伯后车座上像蹿出来一只猴子一样,蹦跶出来了一个男孩,一下子冲到了还处在标准微笑的夏尘面前,离她不到半米,不知道是不是冲上来太快,快要贴上夏尘的脸了,吓得夏尘立马收起这假模假式的微笑。 “你好,我叫施成尧。”这是夏尘第一次遇见他,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的名字。夏尘不知道的是,正是有了这次相遇,眼前的这个笑成一朵花的男孩将会成为她长大后五年的羁绊和心痛。 “你……好,我是……夏尘。”夏尘不知道是不是被眼前的男孩给惊到了,毕竟他现在喘息的微弱的声音夏尘都能听到,夏尘突然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和父亲在一起的怯生生和生怕犯错的没脑子的样子。 夏尘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孩,他笑起来好像在发光,她心想这个笑容可真好看啊。 “这是你尧尧哥哥。”施伯伯摸着夏尘的头说到。夏尘望着这个圆嘟嘟的男孩,愣了愣神,叫了声“尧尧哥哥好。”她一直以为是瑶池的瑶,还想着怎么会有男孩起这个名字,像个小姑娘。就像她一直不理解为什么她是个女孩,为什么会叫低到尘埃里的夏尘。 这时候的施成尧还胖嘟嘟的,哪里会想到高中的他长成188c样子。同去的还有王叔叔家淘气上到车顶的王均意,和从这个时候就喜欢王均意那个毫不掩饰的一往情深望着王均意的李苗苗。 清晨的阳光穿过这一片柿子树林,洒在这群好久没见的充满欢笑的挚友们身上,他们这帮穿着裤衩一起长大,学习,工作的大人们,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意气风发的样子。有的人准备烧烤,有人的准备钓鱼。 对了,只有夏尘的父亲没有和同学里的某某某结婚,娶了正八经儿市里长大的姑娘。或许因为他有深邃的眼窝?傲人的鼻骨?巴掌的大细长的脸庞?迷得夏尘的母亲那么沉迷这段日后历经坎坷的婚姻也绝不放手。起码夏尘二十年后都是这么想的。 波光粼粼的水面反射到这群孩子们身上,七八岁的孩子们追逐打闹,吱啦哇啦乱叫,比林子里的鸟们都热闹。只有夏尘没有在笑,呆呆地望着他们真正拥有着这个年龄该有的童真和欢乐,在这个年龄该有的奔跑和打趣。这是很多年后,夏尘的妈妈翻阅当时的照片才注意到,当时的夏尘就已经不会真正的笑了,她充满着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心事和悲伤。更可笑的是而这些照片也不是刻意为了拍夏尘而拍的。 “听我爸爸说你叫夏尘,你是哪个夏尘啊?沉下去的夏尘么?那我是不是该躲你远点,这可是水边,我还想多玩几年呢。”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为了逗她还是气她。总之,施成尧是看不惯她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站在那看着大家打闹也参与进来。 夏尘对于突然从后面耳后传来的声音又是一惊,这是今天的第二回了。父亲不在身边监管她的时候,她对于这种挑衅还是会反击的。她刚要转过身去,施成尧就又像个猴子一样跳到她面前,几乎贴近她的心脏,夏尘刚要准备反击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但输人不输势,她挺起胸膛,扬起下巴,虽然不敢直视施成尧的眼睛,她看着远方的那棵树说道“怎么着吧,下沉就下沉,跟我在一起那就绑着一块往水里沉,你可别想跑!” 施成尧只是淡淡说了句“你忘了叫我尧尧哥哥了。” 夏尘今天的第三惊也贡献给这位“尧尧哥哥”了。“尧尧哥哥”这四个字可是他心中挥之不去的几个字眼了。后来几年了,夏尘也陪父亲参加过几次同学聚会,都没碰见过他,她多次想开口问问这位“尧尧哥哥”的动态也都收了回去,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这次水库之行,夏尘谁也没记住,除了这位鼎鼎大名的“尧尧哥哥”。 落日余晖洒在大家酒足饭饱后的炊具上,李苗苗盯着王均意一天眼睛累的早就睡倒一头扎在妈妈的怀里。大家也到了告别的时候,夏尘的角色扮演又要粉墨登场了,收拾碗筷,忙着跟各位叔叔伯伯阿姨道别。 施成尧吃饱喝足早就躺在他家座驾后面了,只听见他传来那句“跟你尧尧哥哥再见啊。” 夏尘心想“该死,他知道这个时候爸爸盯着自己,故意整我呢。”夏尘特别不情愿的跑到他家座驾旁,敲了敲玻璃,标准微笑拉长声音大声说了句“尧——尧——哥——哥——再——见” 她再小声嘟囔着“再也不见”冲着施成尧伸了伸舌头,这是夏尘今天第一次那么放松做自己。 施成尧笑了笑,继续做他的美梦了。 回去的路上,夏尘一直在想今天发生的一切,想着这个名字,完全无暇顾及她父亲在车上的吹嘘,慢慢的夏尘也进入了梦境。 “尘尘,到家了,该下车了。”还是妈妈晃醒了已经熟睡的夏尘。驾驶座没有人,夏尘的父亲应该先上去了吧,留下一堆包裹等着他们搬。 梦结束了,夏尘回家就灰溜溜躲进了房间,因为她知道他父亲兴奋高昂的时候就是挑刺点评她今天表现的时候,她希望今天能躲过去。确实,父亲忘记了她,这对夏尘来说到底是好是坏,时间会给不同的机会告诉你答案。 夏尘躺在连玩偶都没有的床上想着“尧尧哥哥”这个奇怪的人?“哥哥”?进入了梦乡。那天晚上梦到了什么,多年后她也没想起来,不过她妈妈第二天说“我昨晚起来上厕所,听见你笑了你昨晚笑了,还笑出声了,我还以为闹鬼了。” 夏尘微微一笑,继续吃着包子。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