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楚依被楚总叫进会议室。
昨天系统出错以及岑影双被关洗手间的事情,一并被拿起来说。
话没说全,也没指谁是怀疑人。
但楚依当场瞪眼:“你有证据吗?凭什么认定是我干的?”
岑影双抬起眼,声线淡淡:“我问过昨天负责发程序的同事,昨天的程序包是你帮忙打的。”
“那又怎么样,”楚依抬起下巴不承认:“我就负责发程序,又没仔细去看代码,万一是他们自己代码出错呢。”
一旁的楚总脸色难看,带制止意味喊她:“楚依!”
楚依委屈:“舅舅,我真的没有。”
岑影双倚在椅背上,手指搭在键盘上,气定神闲:“那你看看这个人是谁?”
她的电脑正投在大屏幕上,指尖滑到播放键,一点开。
楚依看着视频,脸色明显变了。
怎么回事,她明明就……
看她露出讶然神色,岑影双解释:“以为放个病毒,监控系统就运行不了了?”
她顿了下,官方腔调提醒:“这个监控系统,是我进公司做的第一个项目,防卫我每年都有升级。”
楚依哑口:“我……”
“至于你说程序问题,提交的时候没问题,测试的时候也没问题,偏偏发布的时候出了问题。”
岑影双看向楚总,声调不紧不慢:“公司每小时上百个订单,楚总觉得需不需要查清楚?”
楚依闻言,人怂了,求救的目光看过去。
对峙将近十来分钟。
楚总开始和稀泥,温声细语和岑影双商量。
“这件事我会给一个交代,楚依会转调子公司,但问题毕竟出在我们项目开发部,闹大了不好。”
要追究起来责任大,楚总大事化小的意思很明显。
岑影双听明白套路,阖上电脑:“行,我没意见。”
楚总笑:“小岑你最近忙,我给放几天假。”
岑影双点点头,拿着电脑出了办公室。
下了班,岑影双约了许澄去试礼服。
许澄看了一排,指了指摆在中间的锻制红裙:“就这件,这件衬你气质。”
岑影双打量一眼,觉得可以,跟柜姐报了尺码。
借着柜姐拿礼服间隙,许澄问她:“订婚礼服啊,他都不陪你来吗?”
岑影双:“明天还不算。”
这次宴会是印千漳要求的,主要是想让岑影双见见他家里的亲戚,正式订婚估计得再等一个月。
她想了想:“上周他陪我回家见了外公,这周我帮他应付应付亲戚,应该的。”
许澄摇头,眉头紧着:“我怎么觉得怎么不靠谱呢。”
两人正说着话,玻璃门外的墙根处,有道白光闪烁,“咔嚓”的快门声连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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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印官司案闹得事大,打了将近一年,不算逆风翻盘,顶多扭转口碑,外界风言风语,人人只当这位太子爷沾了家里的光,没人去深究他穷困潦倒时的艰难。
后来印京霁接手印氏,多的是人不服,起初往那位子一坐,那群所谓的叔伯谁都得来呛上一句。
报表利润翻了又翻,分红进账,管得那群自以为是的人服服帖帖。
商场上多传他雷霆手腕,说得好听是印家虎父无犬子,说得难听是黑心资本家。
前些年忙得歇气的时间都没有,近年稍轻松些,听说那股纨绔劲又上来,灯红酒绿,钱边赚边烧,倒像故意招摇。
左宁一家高级会所里。
傅宴难得来左宁出差,周曜当东道主非要招待他,提早让人订好场子,来的全是世家公子哥。
玩得花,也胆大,酒兴一起,上亿合同都敢拿出来赌。
台上dj打碟,开场舞震耳鼎沸,纸醉金迷。
印京霁坐在中间长腿交叠,脸上兴致缺缺,觉得吵喊人下去。
周曜瞧他不悦,给他递烟。
印京霁接过来,刚送到嘴里,隔壁座掐着把娇嗲嗓音的美女,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凑近要给他点烟,顺势再抛一个风情万种的调情媚眼。
印京霁眼没抬。
灯光照在他冷峻的侧颜上,见他不动声色皱了下眉。
威压感渐起,美女懂眼色,识趣坐远。
周曜瞥他一眼,笑笑:“我说你不至于,天天出来玩,敢情就图一身浪荡名声?”
印京霁点燃烟,吸一口,眼前烟雾缭绕。
“周曜,”他眸色锐利,十足警告意味:“你少给我整这一出。”
上周酒局会,他喝多了几杯,被江盛扶着上酒店顶楼套房休息。
不知谁做的局,人刚躺下,从洗手间里走出个女人,他那会不算太醉,当场发火赶人,最后还是周曜上来和他赔罪才算完。
娱乐场所进进出出,抽烟喝酒,但不碰女人。
周曜哼他:“没意思,你给谁守身如玉呢?”
印京霁一顿:“你管得着?”
今晚的主人公傅宴坐了会,刚接了个电话,起身要走。
场子还没热起来,周曜骂骂咧咧:“你们一个个的,不给面子是吧!”
印京霁也拦着不让走,怼他一句:“上周学人闪婚,这周学人从良,你现在可以啊?”
傅宴赔了杯酒:“现在流行妻管严,你们这种孤家寡人怎么能懂?”
话漫不经心,直戳人心肺管。
周曜:“操,你秀恩爱的嘴脸,真tm恶心。”
一场结束,场子里静了会。
周曜想起来一件事,当成稀罕事给他听:“听说荟尚倒了,外面在传不知谁做的局呢?”
印京霁手里摇晃着酒杯,口吻轻松:“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听过没?”
暗喻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凌晨两点,人散得七七八八。
印京霁要走,周曜跟着,非要坐他顺风车回去。
江盛一早已经在外面等。
他刚上车,江盛递了个牛皮纸袋过来。
“印总,都查到了。”
印京霁眼皮轻跳,脸色划过轻微不自然。
周曜好奇,上手要抢:“你最近又看上哪块地了?”
手还没碰到边角,被印京霁先他一步接过来,倒是少见的紧张。
江盛敛神:“拿手链去修的,是岑小姐的朋友,不过人确实在左宁。”
印京霁拆开来看。
几张照片和些琐碎资料。
照片里,有她低头和人耳语,也有不经意看向镜头,露一双清澈圆钝的眸。
周曜凑近瞟一眼,视线微顿。
再看印京霁,仍是板一张不显声色的扑克脸,唯一不同的是,那双古井无波的黑眸有波澜乍起。
他摸了摸口袋,随身携着的打火机不翼而飞,脸上闪过慌急神色。
没打声招呼,印京霁推开门下车,折返回去。
“怎么了?”周曜跟着去,看他神情紧张:“你丢什么了?”
“打火机。”他言简意赅。
周曜更加不懂,啧了声:“不就一打火机?丢了再买呗,赶明我买一打送你。”
印京霁抬眼,眉眼凌厉扫过去:“你买不起。”
看他手臂上绷起青筋,忍得厉害。
周曜脑袋活络,赶紧求饶:“行行行,你是我祖宗,我这就让人找。”
印京霁难得在意什么,不休不饶的,经理管事全都叫出来,整个会所翻了个底朝天,总算找到。
不知道谁顺了手,事情闹大,又害怕被查出来,转头搁到装饰的盆栽里。
等两人再坐回车里,外面天都亮了。
这几年风浪里滚了不知道几遍,周曜什么都看得开,该赚钱赚钱,该疯玩也不落下,美其名曰体验人生,回头看印京霁,还是那副懒倦。
倒也有不一样的,只是他一贯藏得深,要不是今天这一出,谁都看不明白。
周曜:“说真的,你这样有意思吗?学人念念不忘,又不敢去找。”
印京霁支着脑袋,看向窗外,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
见他不理,周曜更来劲:“也是,你当年那招把人伤得不轻吧。”
一语中的,刺得人微晃神。
车子开到中途。
印爷爷的电话打来,叮嘱他今晚务必出席家宴。
印爷爷年纪大了,盼着家庭和睦,而印京霁因为他母亲的事,对印千漳一家没有好脸色。
话里提及要介绍印千漳的订婚对象。
印京霁敷衍两句,挂了电话。
周曜拍他肩膀:“又来一个装模作样的家宴,自打你回岑氏,印千漳是彻底没了指望,听说靠着你爸给的酒楼坐吃山空呢,怎么好意思祸害人姑娘?”
印京霁不怎么理会,只要印千漳不舞到他眼前,他也没功夫收拾他。
周曜脑袋一转,倏忽笑说:“你要真看不惯印千漳,干脆今晚过去抢了他未婚妻。”
印京霁扯了下唇角:“我很闲?”
晚上七点。
印千漳的车到了岑影双楼下,接她出席晚宴。
来接人的是印千漳的秘书,叫廖欣。
小姑娘刚毕业,这个月刚入职,岑影双也是第一次见她。
面容青涩,但做事很灵光。
晚宴定在五星酒店内。
说是家宴,可来的人不少,穿着得体,一应礼服西装。
一看就是高端富人圈。
她到的时候,印千漳和人在聊天,见她进来,迎上前去。
侍应生端着托盘过来,印千漳招人过来,递给她一杯酒。
岑影双刚接过来。
有位年纪稍长的女人朝这边看,印千漳笑着朝她介绍:“这位是我姨妈,你跟着喊就行。”
他们还没实际定下,这样贸然跟着喊不合规,但印千漳要求,她也没什么不同意的。
她点头,牵起笑。
厅内吊灯璀璨,四周衣香鬓影。
岑影双举止落落大方,讨得全场赞扬,招呼打了一轮,也见过印爷爷。
她生于绮罗,但父母离异,不常出入这些高档场所交际,算不上游刃有余,这会眉眼倦色,转头看向印千漳。
他很健谈,混在人群中,觥筹交错,像沉迷于众人瞩目的感觉。
和她很不一样。
岑影双放下高脚杯,抽空走到楼栏处清净会。
正脑袋放空,听有人在交谈。
“那位还没来呢?”
“可不是,不好请呗。”
岑影双有些不明所以,这场家宴,难不成印千漳不是主角?
豪门秘史复杂,她没想探究太多,正要转身下去。
复古鎏金的大门被侍应生从外推开,径直而来一个峻拔身影。
听见动静,岑影双回头,手搭上栏杆,温软视线循着众人目光往下垂。
一眼惊怔,叫澄净的眸掠过异样,连带着眼睫也轻轻颤。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收回仓惶目光。
楼下的人像感知到什么,一抬眼,两道视线不偏不倚在空中交汇。
漆黑的眸里有其他隐晦情绪,印京霁脚步停刹站定,抬着眸,目光擒得紧,片刻都不从她身上离开,像在反复确认什么。
倚在栏杆上的人,穿着夺人眼球的红裙,但气质温冷,无半分艳俗。
气氛胶着,那道微灼目光不肯罢休,岑影双几乎是逃开般错开眼。
印千漳不知道什么也上来,隔一段距离喊她:“影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