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没有认识的关系,补习班这份工作会很难找。没想到幸运的是，林时泱在去机构应聘的时候遇见了之前有过几次交集的数学老师。 这个老师其实只给林时泱所在的班级带过几次课，但因为林时泱成绩优秀，上黑板讲过几次较难的题目，吐字清晰条理分明，所以对她印象一直很不错。 打听了一下她的分数，老师稍作沉吟，建议道：“我个人觉得在这个教育机构教初中生不太适合你。这个机构会看你是刚高考完出来兼职的学生压缩你的薪资，两个月下来工作辛苦不说，还赚不到多少钱。况且你这个分数，还有你讲课的能力，教高中生也绰绰有余。” 老师主动提出添加林时泱的微信，给她推荐了一个家教群。 群里有很多有家教需求的家长，再加上有这位老师推荐，一说出她的各科分数，不少家长迅速来加她的好友，争先恐后地说出自己家孩子的学习情况，而且开出的薪资待遇都很优厚，比教育机构高了很多。 林时泱很快就根据自己的时间情况敲定了两个家教的工作，合计算下来一个月能攒下不少钱，大学第一年的生活费绰绰有余。 林时泱感到很幸运，对那位老师也异常感激，将他当成自己生命里的第一个贵人。 上午教学的学生是一个刚升高二的男生，叫徐景凡，理科成绩不错，但是语文奇差无比，长得白白净净很讨喜，而且一口一个“小林老师”叫得特别甜。 虽然林时泱只比他大两岁，但在讲课的时候还会努力板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只有下课的时候才会恢复温和笑意。 “小林老师，你吃饭了吗？”一张语文卷纸刚讲完，林时泱闷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忽然被徐景凡拦住，“我妈炖了排骨，让我邀请你留下一起吃顿饭。” 林时泱不习惯在别人家吃东西，更何况四舍五入还是在自己老板家，刚想出口拒绝，徐景凡忽然嘴一撇：“如果你不同意，我妈肯定要骂死我，留人吃个饭都留不住。” 这套委屈巴巴的说辞成功让林时泱即将迈出去的脚步停住，徐景凡妈妈确实很严厉，对他也怪凶的。 思忖片刻，林时泱叹了口气：“好吧，就这一次，谢谢你们。” 林时泱和陌生人其实没什么话题，徐景凡的语文试卷又答得一塌糊涂，林时泱不习惯奉承什么，饭桌上的氛围就冷了下来。 徐妈妈忽然问：“小林老师，他这小子的语文还有救吗？” 米饭呛了一下，林时泱忙不迭低头掩唇咳嗽了几声，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肯定是有救的，基础确实差了一点，但是现在补救还不算晚。” “你说这孩子像谁啊，一天天愁死人了。我和他爸智商情商都挺高的，谁能想到生出一个语文不及格的儿子啊。”越说越来气，徐妈妈狠狠剜了徐景凡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的成绩要是和你胃口一样好我们也不用为你找家教了！” 徐景凡被骂了还挺开心，嘿嘿傻笑了声，几下速度解决手里那块排骨，给林时泱使出求救的眼色：“妈，我去送小林老师出门。” 一直走到校区门口，林时泱发现后面的跟屁虫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她转身看着徐景凡，无奈笑笑：“就送到这里好了，你妈妈应该不会跑出小区抓你。” “我还不想回家呢，这次语文没及格，我耳朵都要被她念叨起茧子了。” 林时泱幽幽补充道：“是只有这次语文没及格吗？你妈妈给我看过你先前的成绩单。” 明明从上了高中以后，这小子的语文就没及过格。 徐景凡：“小林老师……你能给我留几分薄面吗？” “哦，下次一定。”林时泱被他郁闷的表情逗笑，朝他挥挥手，“回家吧，我下午还有课。” “你下午在哪上课啊，学生有我帅吗？”徐景凡开玩笑。 林时泱瞥他：“我下午教的是个女孩子，和我学习高中预科知识，你们两个有什么可比的。” “哦。”徐景凡磨磨蹭蹭，还不想走。 林时泱低头看了眼时间：“我真的要走了，你快回家吧，别让你妈妈等急了。” “她这几天看到我就心烦，巴不得我赶紧丢呢。”徐景凡挠头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你是不是得先往下走啊，正好我要去下面的超市买点东西，咱俩还能顺一会路。” 听他这么说，林时泱就不好再说什么。 “小林老师，你喜欢狗吗？” “挺喜欢的。” “你最喜欢什么品种的狗啊？” “什么品种都喜欢。” “我最喜欢短腿小柯基了，屁股圆圆的，呆萌呆萌的。” “确实很可爱。” 徐景凡忽然停下，不知道在和旁边的谁说话：“哥们儿，我能摸摸你的柯基吗？” 林时泱闻声驻足，下意识往旁边扫了眼，还没看清遛狗的人长什么样，一只肥滚滚的毛茸茸便向她飞扑过来，在她的脚边不停地转来转去。 林时泱愣了，徐景凡见状也愣了：“小林老师，这只柯基还挺不怕人，像认识你似的。” 徐景凡顺势蹲下，刚要对撒娇打滚的小胖狗伸出手，旁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不给摸。” 手上的动作生生顿住，徐景凡站起来，表情有点尴尬：“不能摸啊……” 倪野穿着灰色卫衣，像是刚运动完，微湿的黑发垂着，一只手扯着狗绳，另一只手闲闲插在兜里，黑眸目不转睛地和她对上眼。 “小林老师，我们继续走吧。” 徐景凡见她忽然不动了，忍不住出口提醒。 似乎因为林时泱一直没有搭理自己，脚下的墩墩极其不满地哼唧了几声，直到林时泱抵不过它的撒娇攻势，蹲下摸了摸它热乎乎的狗头，墩墩才消停下来，咧着嘴朝她笑，圆溜溜的眼睛像两颗黑葡萄。 “墩墩。”林时泱软声夸赞，“乖狗狗。” 墩墩似乎知道是在夸自己，虎扑了几下，然后在原地用小短腿蹦啊蹦，憨态毕露。 徐景凡哪怕再傻这会应该也看出来了：“小林老师，你们认识啊。” 而且特别明显的，他能从眼前这人眼神里感受到一股无端而来的敌意。 林时泱轻轻嗯了声：“你不是还要下去买东西吗，你先走吧，我有话要和他说。” 徐景凡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小林老师明天见。” “明天见。” 看着徐景凡走远，此时此刻这里只剩下两人一狗。 本来应该有很多话想对他说的，这一面太过突然，一时竟一句话都说不出。 林时泱沉默地撸了一会狗，没话找话：“陈思南让你帮他遛一下墩墩吗？” 倪野嗯了声，眼神波澜不惊，语气冷淡：“我刚刚不是说了。” “什么？” “墩墩不给摸。” 倪野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睨着她，语气似乎颇为不满：“你怎么还摸？” “是墩墩自己来蹭我的。它把我的裤子蹭脏了我还没说什么，你倒是先发制人。”林时泱被他这么质问也不生气，温吞地回复。 倪野不说话了，垂眸看着她。 林时泱站起来，轻声解释：“刚才那个男生是我的学生，上高二。你也听到了，他刚才叫我小林老师。” “你没必要和我解释什么。”倪野垂眼，轻轻踢了下墩墩的屁股，“走了。” 林时泱站在原地，看着倪野走了两步，又忽然停下。 “怎么了？”林时泱弯唇，故意装傻，“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倪野的视线不紧不慢在她身上停住，不知想到什么，意有所指：“高二也不小了。” “嗯？” 他启唇：“我情窦初开也是在高二。” 林时泱身体一僵，没想到他会忽然这么说，脸颊一下子升腾起烫意。 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下文，似乎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 林时泱只好慢腾腾接上：“仔细一想，我情窦初开好像也是在高二。” 她指尖蜷紧，恍然记起什么似的：“这么巧，咱俩情窦该不会是一起开的吧……” 倪野抬眼看她，轻嗤一声，似乎被她的话逗笑了。 他一笑，林时泱的脸却愈发热起来。 笑什么！难道她的回答很蠢吗？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咱俩情窦该不会一起开的吧…… “……” 啊啊啊啊啊啊情窦又不是花，怎么一起开！ 林时泱被自己蠢到，恨不得把脸埋进衣服里。 她故作气定神闲地用手扇了扇风：“今天还挺热的，叙旧就先叙到这里吧，我一会还有课。” “之前不是还在微信上约我见面么。怎么见到面了，反而要临阵脱逃？” 林时泱转过身，面色镇定，试图和他周旋：“其实我也很好奇，这里不是市中心的位置。你怎么遛狗遛到横跨十二个区跑到这里来了？” “哦，反客为主啊，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倪野看着她，黑眸潋滟笑意乱颤，拿腔作调地拖着长音：“不远万里，只是为了来见你？” 心跳悄无声息乱了一拍，哪怕知道他在故意调笑，林时泱还是莫名有些局促：“我暂时还没想到这个问题的标准答案。” 说完，她看了眼时间，抿了下唇：“我还有课，先走了。” 说罢转过身。 她不自觉攥紧手机，加快步速，心脏狂跳不止。 “期待你的答案。” 身后传来清冽的低笑声，不紧不慢。 “小林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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