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没想到玉文仲将军是一个这么正经的人。就算他什么都知道了,自己生得这般美貌,他府上有没有姑娘的,就真的一点都不动心吗? 然而还没等她再次开口,他说道:“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再有下次,乱棍打死。” 她露出惊愕的神情,才动的一点芳心全被吓了回去。 “留着你有留着你的做法,不留你也有不留你的路数。老子不怕他宁王。”他丢下一句,推开门扬长而去。 大渝王左等右等,心想银狐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刚派人出去打探情况,就看到晋国下的战书——是一个士兵从沿河的地方捡回来的。 玉知微非常过分。他命人将此战书誊抄了两千份,扎在箭上沿河发射,不到两天,所有人都知道晋国要对大渝开战了。 “掳吾妻者,十倍奉还。今率水陆军百万之众,与小子会猎于萌。” 这战书,写得够短,也够傲慢。 向天下人指明了他慕容沛私下掳走晋国皇后之事,并且对他这个大渝王以“小子”称之。 他这是告诉天下人,他非常爱他妻子,而大渝王、无耻的慕容沛私底下掳走了他的皇后,他与他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慕容沛差点气晕过去。这尹黛霜人也没到手啊?还不知在哪里呢。他一把撕碎这份战书,扔在地上。 皇上回宫那日也是静悄悄的。第二天他就出现在早朝上,说明了要对大渝开战。玉昭华吓了一跳,不明白一切怎么发生得这样快。他还没把伯父拉拢过来,玉知微忽然就回来了。 玉文仲第一个反对。 新朝刚立不久,四方未稳,就贸然对北面的强敌宣战,怎么看都不是一种稳妥的做法。 然而玉知微主意已定,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就算他最信赖的伯父站出来反对,也没有用。满朝文武一见玉将军反对都没有用,也都纷纷噤了声。 鸿胪寺卿问道:“那不知,陛下想派哪位将军出征啊?” “朕,御驾亲征。骠骑将军、天奇将军随行。点兵一百万,即日启程。” 玉文仲知道他的能力,行军打仗是一把好手,登基以来也从未停止过练兵。可他此番决定完全就是为了自己的女人,根本不是出于国家的需要。大渝王做出那样的行径确为人不耻,但恰好可以将此作为压制他们的筹码与口实,从而为晋国换取其他的利益,为什么非要打过去呢? 说到底,还是为了尹黛霜。他不想叫她委屈,也忍不下这口气。玉知微啊玉知微,你这个皇帝是怎么当的。 玉文仲垂首叹气。 下朝后玉知微叫住了他。 “伯父,伯父留步。” “我管不住你。”他没给他什么好脸色,只是仰头望着天空叹气。“老了,老了。” “伯父莫要叹气。若能趁机收服了大渝,平定北面的祸乱,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是吗?”他向他看过来,“陛下是果真如此打算,早有意拿下大渝,只是拿娘娘被掳之事做一个出兵的理由,还是纯粹是为了娘娘,只拿这番话来说服臣?” “这不重要,我们只要看最后的结果,此战,朕只会胜,不会败。” “陛下可有想过,败了会怎么样?” ——整个晋朝都要赔进去。前半生拼尽一切摘得的所有硕果、身边所有人,都将不复存在,或是成为胡人阶下之囚。 “没有这种可能。”玉知微冷着脸,目光坚定。“伯父要再提败字,可就是与我军势气过不去了。” 他现在还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一开始就该发兵过去,也不至于半途中了毒差点丢掉性命。他总想着她的安危,希望她那儿能尽可能少一些风险,然而越是顾虑事情反而越不成,还不如放手一搏。 紫汐正在殿内等他。 大渝王帐所在地的地图她已经画好了,一共三份。王帐的位置每年都会发生变化,并不好找。她在那里待了许久,对这些情况都摸了个□□成,一一与他讲来。 另一边,黛霜在第二天晚上终于觉出不对了。她与他说过,只有三天的时间。 一宿未眠,天还没亮她就起身了,准备悄悄走掉。 “你做什么去?”莫如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像被抓了包一般,走不动了。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她沉沉呼出一口气,转身道:“你还问?已经第三天了,我们越走越远,你想把我带去哪里?” 他骗她。 他以前是从不会骗她的。 “霜妹妹,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你说,已经没有时间了。就算真的拿不到解药,我也要回去陪他在一起。” “你……”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她眼眸凄凄地看着他,露出一个苍凉的笑意,一根食指顺着他的衣服滑落到胸口处,停下。 莫如渊忽然心跳如鼓。他看着她,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知道了? “我还在想,如渊哥哥你怎么会忽然出现在我面前?那个人把我捆住的地方算是隐秘的,你怎么就刚巧在他离开的时候找来了呢?他是要带我回去和大渝王复命的,看到我跑了不可能不追上来,然而我们这一路都走得无比松快,一个大渝的追兵都没有。” “原来,以前那个处处都护着我的兄长,如今会戴上一张面具来骗我了。” 她的指尖停落的位置,恰是她那天拿着金簪刺入之处。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伤口。 她的眼神刺痛了他,他面露痛苦,“霜妹妹,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重新给你幸福。” 黛霜苦笑了一下。“如果是以前,或许我会和你走。但是现在,不必了。 我知道,这些年你也是不容易的。我不怪你了,你放我走吧。” “霜妹妹!”他看着她,心中苦涩难言,张嘴却再发不出声音来,根本无从再为自己解释。 “我是想以后抽个时间把这些全告诉你的……” 她在半夜时候才发现这件事。他在梦里呼痛,她醒了来查看,不意间看到他胸口处的伤。 金簪刺破的,和自己那天亲手刺向银狐面具的伤口位置一样。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从没想过这一种可能。 就算昨天、前天她曾怀疑过什么,然与莫如渊一起长大的感情让她不愿这样去想。 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她继续骗自己。他睡觉时穿的一层单衣开了,露出了伤口,叫她看见了。 没想到小时候青梅竹马的两个人会走到今天,他骗了她,她捅了他。她那时候对银狐面具下的是死手,许是簪子偏了一分、浅了一寸,否则定是会要了命的。她呆呆站在他边上,身子微微颤抖,像风里的一片落叶。 她本不想点破,打算自己悄悄走掉,不想又被他逮住。 “霜妹妹,你信我,我不是有意想骗你,也不想让你受苦,我实在是没办法了。那一天在城关边上,玉知微把你带走的那一幕始终刻在我心里,我不想自己那么没用。” “怎么会呢?银狐先生是大渝王最倚重的谋士啊。不论在什么地方,只要能施展自己的才华与能力,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不要这样说。霜妹妹,你这样说让我很害怕。” “该害怕的人是你还是我? 你和你的人追了我一路,害了我的丈夫,他现在身中剧毒生死未卜。此事从一开始就是你的设计吧? 我最信任的人,竟然是这一切的主谋。” “我是想假意给大渝王出谋划策,半路把你带走的……你看,你看!这里不是很美吗?我们马上就要到一个世外桃源,那里没有烦恼,没有深宫对你的禁锢,我们可以回到小时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为什么又要离开?” “假意出谋划策?”她看着他,“那这一路上我所受的委屈呢?你知道我被关在箱子里时想的是什么吗?你谋划这件事情时就只看到最后的结果,有没想过如若不成会把我置于何地?”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他钳住她的肩,“你原谅我好吗?不要离开我。” “我要去找我丈夫。” 他睁大眼睛,目光灼然如火地看着她,“他会毒发身死的,你回去也只能守寡!” “霜妹妹!” 黛霜低下头,漂亮的眼睛向上抬了一瞬,“我知道我打不过你。算我求你行吗?” “你就这么在乎他吗?!”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他以前囚禁过你几次,看来你并不讨厌这种做法。” “你……”“你放心,我是不可能伤害你的。” “你要干嘛?!” “和你一起回到从前。” “如渊哥哥,”她往后退,伸手推开他的手,眼中慌乱,“如渊哥哥,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别怕。”他从容地向她走来,手里拿着一个药瓶。“霜妹妹,我虽然深恨玉知微,但至少他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你明白什么?” “我明白了,自己想要的一定要努力争取。”他逼近她,温和道:“不惜任何代价。” …… 室内灯灭,针落可闻。 脑子发麻,晕了一会儿后,她陷入沉睡。 “小时候,我们就这么一起躺在草地上。”他坐在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天很低,星光如洗,我给你讲故事。讲着讲着,你就在我旁边睡着了。就像现在这样,睡着了。” 他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慕容沛最近焦虑烦心得很。一方面,晋国下了战书来,他只能整军备战。另一方面,银狐迟迟不归,也让他心生疑窦,遂命人前往查探。 两日后,银狐的一众手下倒是都回来了,却不见了他这个头领。听手下们说,晋国皇后是被银狐带走的,和他们分开走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慕容沛的脸阴沉如暴雨前的天。 王帐内,一众仆从跪下静候,大气也不敢出。 听说,前几天大王身边心爱的紫妃盗了提花散的解药逃走了,原来她的真实身份,竟是晋国派来的探子。大王本就为此烦乱至极,晋国皇后没有弄来,晋国皇帝还为此对大渝下了战书。 银狐,他要将他碎尸万段。 旁边的老祭祀看出了他的心思,摸着花白的胡子道:“我早就说过,中原人没一个好东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王您不听啊。” “那是本王的女人。” 老祭祀摇了摇头,“是晋国皇帝的女人。” “本王的女人!” “……” “银狐竟敢和本王抢女人,真是活腻了。现在,人,本王没有得到,玉知微那小子还以为人在我这里!”右手一抬,一桌的果品酒奶稀里哗啦倒了一地。 “贺兰托,本王命你去带回银狐跟尹黛霜。五天内找不到人,就自刎谢罪吧。” 一个鬼精瘦的男子即刻点头领命,一转身出了王帐,点了两条狼狗,带着八个死士就一起出发了。 老祭祀在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慕容沛,忽然说:“王上,可需要忘忧水啊?” 忘忧水,只在大渝才有的东西,饮下就能忘记想忘记的东西,很适合为情所伤者使用。饮水者告诉巫师自己想忘记的人事,巫师知道后喂他饮下,过程中默念作法。 慕容沛眉心一凛,带着怒意道:“喝忘忧水作甚?紫汐?她也配?老子要的是尹黛霜!” 老祭祀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表情,“好吧,是我多言了。” 晋国百万大军即日启程。 临行前,还是要将宫里的事情托付给伯父和楼藏月。玉文仲无法,也只能应下来。楼藏月却是奇怪,传命召见后,拖了许久才过来。 玉知微正坐在上头看奏折。放下折子,眼睛一抬却见他眼下乌青,一副十分没精神的样子。 “昨晚没睡好啊?” 似是随口一问。 “……臣殿前失仪,还请陛下见谅。”楼藏月反应了一下才答上话来,有些心不在焉。 最近几天京城治安出了些小问题,楼统领有管护不利之责,但看在他以往功劳的份上,玉知微并未细究。只是他今日这状态,着实有些不太对劲了。 下一瞬他忽然想到了原因。 “楼统领,朕看你也到该成家的年纪了。可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吗?” 楼藏月整个人虎躯一震。 他在说什么呢?花泠刚出事,就要他娶妻? 玉知微想起了花泠。她临行前对自己说的话表明她与楼藏月之间有意思,又请求自己给他指一门好亲事,她跟了自己多年,这一点心愿他肯定是要帮的。花泠的意思,便是不想叫楼藏月为她伤心太久,赶紧找个好姑娘把她忘了。 “臣谢陛下美意,暂时还没有成家之愿。” 原本出征在即,是没什么时间和心思管这件事的。他又拒绝得如此干脆,不如此事先搁置,待平了大渝回来再议。 “好吧。若什么时候有了可心的姑娘,你可要告诉朕。朕给你做主,嗯?” “臣谢陛下隆恩。” 花泠没了,还有什么可心的姑娘呢?楼藏月知道,她是他的人,是为了帮他把皇后找回才搭上了自己。那一天他派去的小侍返回后,把当时的情况都一五一十和他说了。花泠和皇后对换了衣服,帮她去引开追兵,最后怕是凶多吉少。 如果不是为了他,不是为了皇后,她又怎么会死?如今她下落不明,皇上就想给自己指婚,是想叫自己尽快忘了她,免得对皇上生出忌恨之情么? “此番朕要御驾亲征,京城这边还得劳你盯着,切莫为了旁的事情横生枝节。朕信任你,你可明白?” 玉知微话里有话。天子的信任既是难能可贵的宝珠,也是扛在肩上的重担,是悬在头顶的一柄刀。楼藏月虽心有不忿,还是郑重道:“臣明白。还望陛下放心出征,早日凯旋。” 他的衣兜里藏着一个香囊,里面装着她的一缕青丝。 那一天,他拿着这缕发丝,彻夜难眠。 眼泪淌湿了半个枕头,一点不像个将军。月亮躲进了楼阁之后,再也照不见阶下的花朵。 皇兄这一走,宁王以为有有机会来拉拢玉文仲了。却不想玉知微在走前又下了一道令,命他也跟着一起。 玉昭华一脸莫名。 他这是要干什么?自己从没行军打仗过,去了能干嘛? “京城的风水养人,边关的沙尘却不认得什么皇亲国戚。宁王从未在军营里待过,何不跟着皇兄历练历练?” 玉知微直言奚落,挑眉一笑走开,不知安的什么心。然皇命不可违。他企图趁他不在发动政变的计划,又是落空了。大渝那么远,这场仗要打下来至少也是小半年。要他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过小半年军营里的生活,是当真要把他折磨疯掉吗? “陛下让宁王一起跟着,是为了防止他留在京城趁机作乱,也在军营里磨磨他的性子。那玉将军呢?陛下永远对他这么放心?”傍晚,落星给他掌灯的时候问。 玉知微搁笔,起身道:“伯父对我毕竟不同于旁人。在我心里,其实他更像父亲。” 落星笑道:“陛下从前和玉将军在军营里待过一段时间,想来也是信得过的。是属下多嘴了。” “他如果要江山那就给他好了。但是宁王,不可以。” 信任归信任,主子直接说出这样的话来也叫落星很是吃惊。流血流泪打下的江山,当真愿意拱手相让吗? “我当初要这宝座,”他拍了两下龙座道:“是为了得到她。 如今她的心已经属于我了,其他的便无所谓了。这位置就算让给伯父,他也不会与我为难。我会带着她隐居山水,从此不问世事。” “原来主子是这样想的。” 玉知微笑,“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们也可以各自休息了。” “对了,我好像记得你喜欢霜霜身边那个丫头?” 落星红了脸,“她还没答应呢,属下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敢操之过急。” 玉知微拍了拍他的肩,“等朕平了大渝回来,就做主把你和楼藏月的事情都给办了。” “楼统领?” “花泠,可惜了。”他没再多说,转身出去。 晋渝大战一触即发。 边关小城里筑了一座城堡,听说里面住着堡主和他的夫人。那夫人失了记忆,很多事都想不起来,堡主就每天给她讲他们以前的事儿。 “堡主可爱惨他的夫人了,每天早出晚归地给她采药采花,哄她入睡。也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历,长什么样子。 听说晋国征战大渝也是为了他们的皇后。这位皇后前后迷倒三位君主,楚国末代皇帝、咱们如今的圣上,还有北面大渝的王……唉,真不知得美成什么样子呐。 想来这些女子都是我等凡夫俗子无缘一见的。若要想象一番,估计和画儿上的嫦娥差不多吧?” 一件铺满了鲜花的屋子里,木柜上摆着许多小兔子娃娃。莫如渊推门进来,给黛霜拿了些她喜欢的书,整齐摆放好了。 她才刚醒,目光澄澈地看着他,眼中世界仿佛一片莹洁无瑕的水晶,里面什么都没有。 莫如渊看了眼桌上用掉半瓶的忘忧水。 这几天她的表现并无异常,一切都按他预想的发展,但就是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照理说,她应该已经忘了玉知微,忘了自己挟持她那一段的经历,只记得他们小时候的美好回忆和幼时婚约,也该接纳自己了。可她就是不肯喊他“夫君”,哪怕自己每一次都叫她“娘子”。 不是“夫君”,依旧是“如渊哥哥”。 “我给你弄了许多小兔子娃娃,还有些书。喜欢吗?” 小兔子娃娃。 一双漂亮的眼睛盯住柜子上的娃娃,却忽然被勾起了某些回忆——一些想不起来的东西。 莫如渊见她神色不对,想要上前劝解,她又拿出腰间的那个蓝色小风铃,问他说:“这个,也是你送我的吗?怎么碎掉了?” 他面色一沉,转瞬又对她笑道,“这不是我送的。” “那是谁送的?”她整个人激动起来,似乎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是你的仇人。”面前这个清瘦少年莞尔一笑,“当今天子为了利用你灭掉尹家,不惜以情诱之,这个是他送你的所谓定情信物。事成之后,他把你赶出皇宫,派兵追杀至山崖,你跌落水潭后失忆,是我救了你。” 黛霜愣住。“当今天子,是我的仇人?尹家……你说尹家怎么了?!” “尹家是前朝的忠臣,皇上自然是要除掉。”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好了,这些事情都过去了,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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