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霜霜,我错了。”他说着竟像个小孩子一样,乖乖对她摊开掌心,“你打我吧。” 她担心这又是他的什么阴谋诡计,推开他的手,带着一丝怪怨道:“皇上是天子,我怎么敢打天子?” “这里没有天子,”他把手硬塞给她,笑容有点欠揍,“只有你丈夫。” 她这时觉得自己好像又进入了他的一个陷阱:不知是怎么的,分明自己之前还对成为他皇后的事很抗拒,现在却…… “打我吧,只要你能消气。” 小姑娘不理他,玉知微却心情大好,又揽过她,在脸颊上亲了一下。 就这样冷不丁又被他亲了一口。黛霜伸手摸了摸被他亲过的脸,心想,明明他才是病人,自己是来照顾他的,怎么反处处受制于他? 想着觉得又恼又烦,她索性不去想了,道:“上药。” 他乖乖地配合她。她一边给他上药,他一边盯着她看,目光灼灼如火,把她盯得心里发毛。 “要不你把眼睛闭上吧。”她说。 “闭眼?为什么?这么漂亮的姑娘就在跟前,我却把眼睛闭上,我是傻子吗?” 她说不过他,只好顶着那滚烫的目光抹完了,丢下一句“我去给你煮药”,就脸颊滚烫地逃走了。 出门却正好撞见玉昭华。他穿着一身宝蓝色长裾,头戴玉冠,正悠闲地走过来,抬手拦住她一笑,“皇嫂这是去给皇兄煎药吗?” 得知是自己弟弟送她出宫之后,皇上非但没罚他,反而给他封了宁王,继续留在宫里。如今他也称她一声“皇嫂”,不再提之前的事了。 “宁王殿下也是来看望皇上的?” “是,但不知合不合适。”玉昭华笑道:“我想他应该不想见我,可我于情于理都该去探望一下,好难办啊。” “要不等过几日再来?”她丢下一句就准备过去,他却又拦住她。 “殿下还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笑道:“我前日得了《广陵散》的琴谱,想到皇嫂也是喜好音律之人,特有意请你一同赏鉴。” 她本想尽快离开,一听到这句话,眼睛霍地一亮,“《广陵散》的谱子失传已久,你是从何处寻来?” “皇嫂想知道,待会儿臣弟就拿与你看。” 也不知他说的“待会”具体指什么时候,她不多问了,抬步走开。 煮好药已是一个时辰后,她侍候他喝下,知道药物有催眠效果,让他又困了,在榻上睡去。她刚给他掩好被,玉昭华就进来了,笑着打开一个袋子,不知拿出个什么东西,在他兄长鼻子前嗅了一嗅。 黛霜不明所以,“王爷在做什么?” “让他睡得更香而已。”玉昭华无辜道:“我是他的亲弟弟,怎么会害他呢?倒是皇嫂,一月未见,你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黛霜也不问“怎么不一样”,只觉得眼前人透着古怪。 “皇嫂还是那么美,臣弟愿将世间一切美好之物都拿来奉予皇嫂。”他说着把琴谱拿出来,眼含热切,示意她过来。 黛霜还是觉得在皇上病榻前和小叔子一起看琴谱有些不妥,就说:“我们换个地方看吧。” 对方却道:“如此珍贵的琴谱,皇嫂如果现在不看,以后就没有机会看了。” 黛霜柳眉一蹙,“当真是《广陵散》的谱子?” “怎么不是呢?”他又示意她过来。 她实在抗拒不了琴谱的诱惑,侥幸一想,反正玉知微现在睡着,四下里也没人,或许也没什么关系吧。 “臣弟怎么会骗你呢?”玉昭华把谱子展开,和她一起看。 她一面读着谱,一面说道:“当年嵇叔夜目送归鸿、手挥五弦,说《广陵散》从此绝矣,你竟能弄到谱子,是从哪弄来的?能确定是真的?” “真不真皇嫂弹一下就知道了。”他饶有兴致地去帮她拿下房间里的琴,给她摆好了。 “不能在这里弹,会把陛下吵醒的。” “怎么会,前天夜里皇嫂不是弹得很好吗?”他暗自靠近她,一只手不动声色地绕到她的纤腰后。 “我那是助眠的……”她欲言又止,忽然记起对方之前与自己说过的话。 他恨他哥哥,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得到她。这是他的目的。至于打成此目的会对她造成怎样的影响,并不在他考虑范围内。 她忽然把琴谱塞回他手里,后退几步,下了逐客令。“你出去吧,本宫也不想看什么谱子了。” 他一怔,“皇嫂,你这是怎么了?” “宁王,你是陛下的亲弟弟,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皇室颜面,万不可行差踏错。” 她委婉暗示了一下,不想他却忽然哈哈大笑。 “一个月前那个口口声声说要离宫的尹家四姑娘去哪了?这是怎么了,竟要为我皇兄守贞洁,连珍贵的琴谱都不屑一观,小王真是看错你了。” 阴阳怪气的这么几句,反倒更叫她觉得对方图谋不轨。“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尹姑娘,”他摇头,“真是可惜了呀。”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可惜,是说谱子可惜,还是说她可惜?她用不着他来惋叹。 玉知微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那个素日里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此刻像换了个人似的,严肃道:“宁王如果是来探病的,如今陛下正休息,也该等他醒来再说话。如果是来做别的事情,那就另当别论了。” “美人生气了。好,好好,我走,我走。”玉昭华服了软,当真出去了。 榻上锦被里忽然传来一阵闷笑。她疑惑地转过身,只见他用被子蒙着脸,竟然正躲在里面偷笑。 奇怪,他不是睡着了吗? 可实际上他从一开始就没睡着,只是在假寐,想知道她再见玉昭华是什么反应。玉昭华给他嗅那东西时他就屏住了呼吸,他们说的所有话都被他听到了。与想要捏死他弟弟之欲望同样强烈的,是听到她与他割开距离后的快乐。 黛霜疑惑地走过去,伸出一根指头戳了被子一下,那人还在笑,好像停不下来了。 她以为他是看她笑话,羞恼道:“玉、知、微!” 笑声停了。他拿开被子把脸露出来,也不顾伤处就坐起身,“你叫我什么?” 她被他整得一头雾水,一时间脑子也晕了。叫他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他想的却不一样——他现在是皇帝,她直接称呼他的名字,说明她的心与他的距离已不再那么遥远。 其实私底下他不愿在她面前自称“朕”,也不想听她叫他“皇上”。 黛霜想,这兄弟两真是一个比一个奇怪,真是不想伺候了。要不是想到他对自己有那样大的恩,她才不要每天待在这里被他捉弄呢。 这人还是睡着的时候最安静,她想着就又说:“皇上困了吧,再睡一会儿吧。” “我不困,我可精神了。你刚才叫我的名字,能再叫一遍吗?” 黛霜大着胆子用“有病”的眼神瞅了他一下,就闭紧了嘴不再说话。他却不罢休,两手轻摇着她的小臂道:“好霜霜,你就再叫一个,再叫一个嘛,求求你了。” 她被他磨得肉麻,实在忍无可忍,挣开他,一反淑女形象地拿起床边的棉花枕头朝他砸去,心中嗔骂道:玉知微,你有病啊…… 他看她竟朝自己砸枕头,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伤口都要裂开了。 黛霜转身就准备走。他又死命拉住她,无论如何也不让,“说什么也得等我好了吧?你都照顾我几天了,为何不好人做到底?”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越是恼他,越是在他面前言行无状,他反而越高兴。 这个人怕不是病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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