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 李元清已经睡下了还从榻上坐起来，屏退了左右，只留紫汐并一个小侍在殿内，听那小侍将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详尽说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果真是他？” “回太后娘娘，奴才看得千真万确，还能有假？” 李元清沉默了半晌，忽然大笑出声来。 “娘娘？”紫汐欠着身子看她。 “好，好得很。真是天助我也！”烛火的微光映着银盘似的脸庞，丹凤眼中燃着一双火焰。 要说朝堂势力，三个九王爷，能抵得上半个玉知微吗？ 九王爷是皇室子弟中为数不多明确支持皇帝的，她想借助尹黛霜这位绝色尤物离间他们兄弟，拆散皇帝的势力。但，如果她能勾上玉知微…… 帝后两dan相斗已久，玉相是唯一不站队的，深得皇帝信任。如果能通过尹黛霜离间他与皇上间的信任，把他弄到自己阵营里来，这场争斗中她的赢面可就大不一样了。 好，真是太好了。 “紫汐。” “奴婢在。” “叫清露继续盯着凝霜殿那边的动静，若她再出宫和丞相私会，也不必阻拦，放任便是。” “是，娘娘。” “今夜有些兴师动众，尹黛霜心里想必也有数了，这私会外臣的把柄握在哀家手里。哀家若把她散布出去，皇上也难保她。所以她必须依附哀家，不得再有二心。” “娘娘高明，奴婢着实佩服。那娘娘，把霜贵妃献给九王爷的事呢？” “她既有本事勾搭上了丞相，还要什么九王爷呀？”李元清笑道：“哀家要她用这副皮相笼住玉知微的心，让他死心塌地地支持哀家。这样一来，皇帝还拿什么和哀家斗？” 紫汐笑道：“那玉相从来不近女色的，之前还有传言说他是断袖，不想这霜贵妃如此厉害，竟连玉相都能攥在手里。不过霜贵妃又是娘娘您攥在手里的。” “好了好了。你呀，就是嘴甜。” 另一边，黛霜和他们一起用完晚膳，正打算和红药回去，却被顾子独留住。 她婉言拒绝，“还有一个时辰宫门就要落锁了，我就回不去了。” “对啊。”他笑道：“不是还有两个时辰吗？我保证让你在一个时辰内回去，好不好？” “顾公子还有什么事啊？”红药想到刚才那一幕就觉得不舒服。她家姑娘长这么大，还没和男子这样亲密过。 “帮我挡桃花不是那么容易的。”他看向黛霜，“我们得先彼此多熟悉一些，不是吗？” “借口，都是借口！”红药瞪大眼睛，“你该不会是看上我家姑娘了吧？” 顾子独看了红药一眼，又转向黛霜，故意道：“原来，你答应我的代价是打算赖掉了。” “没、没有啊。”黛霜马上对红药道：“你别瞎说，顾公子是正经人，刚才也是情急之下才那样，不是故意要冒犯我的。” 红药噎住，“姑娘你，” “好了。顾公子既然答应我两个时辰内回去，想来不会食言，我再多待一下也无妨。” “这就对了。与人做交易，最基本的前提是要相互信任。”他说着，很自然地牵起黛霜的小臂。“城西的花灯不错，我们去看看？” 红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手，上前就想给扯开，无奈力气完全不够，扯了几下没用。 “你家姑娘要假扮我的恋人，牵个手再寻常不过了。”顾子独语重心长地开导红药，又对黛霜笑着说：“你这个丫头不错。” 红药睁大眼睛。她这么反对他的行为，他竟说她不错，什么意思？反讽？ “我们走。”落星忽然上前，拉住红药。 “你放开我，我要看着姑娘！” “公子不会做出格的事的。”落星拉着她，“你不相信我？” “我没有，可是！” “一个时辰后，城西小树林会合。”顾子独对落星说，“你也看好她。” “什么？这……喂，”红药还想说什么，被落星给拉走了，牵着她的袖子就笑道：“他们要去玩，咱们也去玩。” “怎么去呢？”待红药和落星走了，黛霜问他。 顾子独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条格外漂亮的深蓝面纱，似是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话，“戴面纱也很好看。” “什么？” “戴上。”他伸手绕到她脑后，“算了，我帮你戴。” 黛霜今夜刚好穿了深蓝色金纱褶裙，配这面纱刚刚好。他的手绕过她面颊伸向后脑勺，鬓边的几缕青丝挠得他手腕微痒。 她鼻梁高，正好把面纱撑了起来，边缘处镶嵌着的珍珠流苏煌煌趁着上边那一双璀璨明亮的眼睛，一面便能摄人心魄。 他又不知从哪儿给她拿来一件深蓝色斗篷给披上。 黛霜不习惯被一个还不相熟的男子这样伺候，但他的动作干净又霸道，根本不容她推辞。 窗外北风吹响檐下的风铃。二人走下酒楼时，已有一辆马车在道旁等候。他不容分说，拉起她的手就同她进了马车，辚辚声直奔城西的万盏花灯而去。 小姑娘把手伸到口前呵气，没呵几口，被男人的手夺了过去。 一双嫩手被包在了宽大热乎的掌心里。 她觉得有些不自在，想把手抽回去，可他捂得紧，不让。 黛霜的思绪飘了起来。 “公子和别人做生意，也都要此类的代价吗？” 顾子独笑了。她在想什么？是觉得他已经万花丛中过了吗？ “对不同的人会要不同的代价。” 黛霜咬了咬唇。这话翻译一下，不就是见人下菜嘛。那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得帮他挡桃花呢。虽然他是她见过的生得最英俊完美的男子，但才见第二次就举止这般亲密，委实也让她不那么接受。 不过，毕竟是她有求于人，是她说什么代价都可以的…… 顾子独看到面前的小姑娘低下了头，一双小鹿眼睛也垂了下去，心里那点小九九全都写在脸面上了，不由兴致大好。 外头雪还在下，只比刚才稍小了些。马车驶过偏僻的小道，车内只他和她两人，他握着她的手。 这是他梦里的画面，今夜终于映在了现实里。 他瞅着她问：“怎么，你后悔了？” 黛霜在想，一会儿可千万别碰到什么熟人才好，不然有嘴也说不清。因又道：“请别再怀疑我的诚意了，我现在可是冒着被砍头的风险支付代价。” “哦？” “我是皇上的贵妃，这么做要是被发现了，不株连九族都是轻的，你不相信我的诚意，还打趣我。”小姑娘整个人缩了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身旁的男人。 原以为这几句话能让对方体谅下她的不易，谁知他却道：“你说的不对。” “怎么不对？” “你昨天来找我已经是私自出宫会外男了。先例是你自己开的，后面再多几次，被人发现了结果有区别么？赖不到我头上。” 他说的好像有道理，又好像在狡辩，可自己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黛霜不解地瞅着他，心下一阵烦乱，用力把手抽回来，揣进自己兜里。 顾子独却也十分喜欢她恼怒的模样，不仅不宽慰她，反继续添火道：“你看上去不像宫里的女子，反倒像未出阁的小姑娘。不知在皇帝面前是怎样。” 黛霜后悔了，方才还劝红药说这是个正经人的。 “你想走？”他阖目靠在软垫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好像压根不怕她会跑掉。 给他说中了，她的确一时羞恼得简直想跑路。才刚掀开帘子想看看到哪里了，一阵北风吹进来，叫她咳了两声。 “此处方圆百里无人。你想离开的话，只能独自徒步回宫。” 黛霜转过脑袋来看着他。这个男子之前还算正常，现在怎么忽然变得有点可恨起来？这话说的，不是摆明欺负她嘛。 “怎么会一个人一辆车也没有呢？” “本公子想让这里没人，自然就没人了。” “你早就安排好了？”她盯着他看了数秒，冲车夫大叫道：“停车，停车！” “驭——” 黛霜急不可耐地跳下马车，一瞬间却愣怔住了。 此处天地一片空阔，南北东西，各色明媚的花灯连成一片，亭台楼阁上挂着的小彩灯映在湖里。一片美景如画，除了他们外，一个人也没有。 她忽有些危机意识袭上心来，转头去看旁边的男人，却见他没再看着自己，而是往湖边走去。 “你是不是很意外？以为这里会很热闹吧。” “此处布置得倒好。” “我包下的。”他漫不经心地说。 黛霜久闻顾子独江湖名声，知道他有钱，却不知他这么有钱。这不是花钱，这是烧钱。 “对自己的恋人，不是该给她制造些惊喜吗？只有弄些真的，挡桃花才有效果。”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我有一事不解。”黛霜道：“依顾公子你的实力，不喜欢哪个女子还躲不掉吗？为什么非得让我来帮你。” 顾子独直摇头，“你不知道，那朵桃花不是别人。” “那是谁？” “她是江湖第二大帮的帮主，江雪。” 黛霜柳眉蹙成一团，“是吗？” 这位江帮主她略有耳闻，是个女中豪侠，性情洒脱，怎会对一得不到的男子……死缠烂打？ 她正要发问，却被空中“啪”地几声吸引去了。数朵极绚烂的演化在天幕里变幻多姿，煞是好看。 “宫外的烟花，与宫里的不同。” 黛霜狐疑，“你看过宫里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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