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鸽并不清楚向林深是抱着什么心态和她开的玩笑。 是因为她没有结伴同行的朋友所以没人撑腰看着好欺负?还是因为他单纯的恶趣味?又或者是因为他自认为搞笑的幽默? 为什么对一个陌生人这样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上午醒来已接近十一点,简鸽和往常一样望着窗外醒神,映入眼帘的风景一点点变换,她的思绪也在不受控制地飘远。 昨天发生的一切如同一帧一帧播放的电影,在脑海里回放,直到画面定格在她因为向林深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而怒气冲冲跑回包厢那一刻…… 如果用上帝视角去看发生的事……简鸽拥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几乎一瞬间,她意识到向林深这人并不像他朋友所说的那样—— 沉闷而又冷冰冰。 相反,他好像比她以为的更加有趣。 唇角在不经意间露出一丝让人耐以寻味的笑意。 “姐姐,你在笑什么?” 郑怡安从上铺下来的时候,正好完美捕捉到简鸽面部表情的变化。 简鸽抬头看穿上拖鞋站在中间过道的郑怡安,解释:“就是突然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郑怡安小声囔囔:“有趣的事?”刚睡醒,她的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她挠了挠头,一脸茫然地问:“刚刚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 “没有。”简鸽摇头,被郑怡安呆萌的模样可爱到,很是耐心地回答,“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但是一开始我没意识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原来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郑怡安细细琢磨一番,想来应该是简鸽以前认识的朋友,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简单洗漱后简鸽回到包厢,和离开前一样,包厢里只有郑怡安和李倩芝的身影,她们俩坐在一起正在看视频,见她回来,默契地转头看她,笑着打了声招呼。 简鸽挥手回应,随即放下洗漱用的东西,从放在床尾的零食袋中拿出待会儿要吃的泡面。 走出包厢,简鸽抬起眼皮子,正好和程橙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程橙比她早几分钟出去,此时一手拿着小盆子,一手提着一壶容量比普通暖瓶壶小一些的保温壶。 程橙热情地同简鸽打招呼,视线落到她手里的东西时,了然地笑了起来:“姐姐,我打了壶热水,正好够我们几个人分着用。”说着,提起保温壶示意了一下。 简鸽的目光扫过程橙手中的保温壶,估摸不出实际的水量,想了想还是婉拒了她的提议:“不用了,前面就是接水的地方,我过去很快。” 闻言,程橙脸上的笑意未减,却静了一瞬,直到简鸽身后有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才点了点头:“那行。” 话音落下,程橙微微抬起视线,看着距离简鸽两三步之遥停住脚步的人,问:“他们都起了吗?” 听到程橙的问题,简鸽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视线转过头看向她视线所落之处—— 向林深穿着字母印花白色宽松T恤和深色磨旧款牛仔裤,面无表情地站在那,一动也不动,仿佛并不认识她们。 简鸽的目光在自己和向林深的脚尖来回移动,很快将他与她们之间的距离丈量出了个大概,脑海中立刻蹦出一个数字。可数字刚刚蹦出来,她就是一怔,不自然地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自己的行为。 她是在干嘛? 程橙见怪不怪,丝毫不在意向林深所站的位置。只是迟迟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她有些不耐烦,又问了一遍相同的问题,问完还不忘阴阳怪气一句:“你耳朵不好使?刚刚没听到吗?” 向林深诚实地点了下头:“没有听到。” 表情认真,并不像在撒谎。 似乎没料到向林深会顺着自己的话回答,而且模样如此真诚,程橙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心里也因为刚刚那句阴阳怪气的话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微微侧过头,看了眼车窗外面,火车正在蒙古境内穿梭,此刻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蓝天白云,真真印证着那句古诗—— 【风吹草低见牛羊。】 “你们中午吃什么?”程橙换上灿烂的笑脸,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 向林深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起伏,淡淡地说:“他们三个还没有起来,我准备去餐车。” 程橙惊讶地问:“你要去吃餐车吃午饭?我们不是说好晚上一起去吃吗?” 向林深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只说了“看书”两个字。 闻言,简鸽和程橙不约而同地将视线从向林深脸上挪到了被他右手捏着的书上。程橙直勾勾地盯了几秒钟,收回视线,正想开口时看到向林深后面有人走了过来。与此同时,简鸽也注意到了往他们这边走来的人。 简鸽转过身子,和程橙小声说了句“那我先去接水了”便从她身边穿过径直朝着车厢接水的位置走去。向林深在简鸽迈出步子的下一秒也动了起来,视线自然而然地跟着简鸽移动。 程橙愣愣地看着一前一后从她身边经过的两人,有股怪异却又说不上来的感觉冒上心头,忍不住喃喃自语:“好奇怪啊。” “奇怪什么?” 李倩芝走出包厢,正巧听到程橙的自言自语。 听到熟悉的声音,程橙自然地看向声音的主人,笑着说:“就是向……”刚把向林深的姓说出来,她看着李倩芝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没事,就是在想我明明带了西红柿鸡蛋味的泡面,但是翻袋子的时候却没找到。” 李倩芝“噗嗤”笑了一声,脑海里闪过某人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摸摸从袋子里拿走泡面的画面:“这事你得问孙源。” “是他!”想到自己只买了一桶,程橙咬牙切齿。 程橙中气十足,音量也有些大,大到走出老远的简鸽都听到了她愤懑的声音。简鸽忍不住回头看,却只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向林深。 向林深慢悠悠走着,离她不远也不近。简鸽无意中又开始目测两人之间的距离,得出一个粗略的数字后又吓得自己马上转回了脑袋。 她是在干嘛啊? 向林深见简鸽的目光在他身上浅浅逗留了会儿就如受惊吓的小鹿般收回,好像他突然从一个正常人变成妖魔鬼怪一样,不禁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了会儿,确认自己的脸还是脸,五官还是五官…… 意识到自己怪异的举动,向林深先是一愣,随后唇角溢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快步走到简鸽身后,问:“你中午就吃泡面吗?” 早在向林深开口时简鸽就感觉到他在一步步靠近,所以这会儿并没有被吓到。她点了下头,余光瞥见他右手拿着的书,问:“你就去餐车看书?” “嗯。” 简鸽好奇地又问:“不吃午饭吗?” 向林深回:“吃了。” 简鸽诧异地回头看他:“你不是刚起吗?” 向林深笑,和简鸽对视着:“谁告诉你我刚起的?” 话里的意思是? 简鸽眨巴了下眼睛,将信将疑地问:“你早就起了?” “也不早。” “我就说嘛!”简鸽暗笑。 “八点多一点。” 简鸽咋舌:“这么早!” 半夜过境检查,她们几个折腾完上床休息就已经过了三点。向林深他们的包厢在她们几个后面,边检人员进去检查的时间比她们还要晚。 这到八点满打满算也才五个小时,哪怕检察人员上车前他就已经睡过一觉,但总共加起来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七小时。 向林深微微一笑,对于简鸽的反应没有感到一丁点的诧异,解释:“我认床。” 简鸽想到自己一上床就呼呼大睡,还一觉睡到十一点,莫名就有些不好意思。她抬起手摸摸鼻子笑着说:“难怪。”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接热水的地方。 简鸽侧过身子打算先让向林深过去,后面不远处也有一行人说说笑笑走来,手里拿着些吃的,看样子是去餐车。 人越走越近,向林深站在简鸽身旁,没有要过去的迹象。 简鸽抬头看他,有些纳闷,指指右侧提醒他:“餐车在那边。” 向林深点头:“我知道。” 简鸽时不时看一眼左侧,催促:“你不走吗?站在这里会挡道。” 向林深回头看了看,等人走近了自觉侧过身让一行人排着队走过去。 等人都走完了,他对上简鸽带着疑惑和怪异的目光,轻声笑了起来,说:“我在等你。”语气神态都很自然,好似他们是认识许久的朋友。 简鸽“啊”了一声:“等我做什么?” 向林深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等你去餐车。” “我……”简鸽刚吐出个字,又听到向林深说—— “你不去吗?我以为你也要去餐车,正好我们一起,有个伴。”表情真挚,语气诚恳。 好像还有些……失落。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简鸽心里就是一惊,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起来。可她清楚地知道这不是因为紧张,更不是因为害羞,只是因为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 等简鸽和向林深走到餐车时,刚好车厢左侧最后一桌的旅客吃饱喝足离开。 向林深询问简鸽的意见,简鸽没有任何意见,只点了下头就跟着他往最后面走去。 两人落座后,简鸽的泡面也好了,面条软硬适中,正是她喜欢的。 “呲溜”吸了一口滚烫的汤汁,简鸽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虽然都说泡面这东西闻着香吃起来一般,可对于饥肠辘辘的途客而言,喝上一口热汤便胜过人世间任何一种美味。 吃面的过程中,向林深丝毫不受简鸽的影响,认真安静地看着书。 他们俩,一个时不时发出一声呲溜声,一个时不时发出一声翻页声,互不打扰,很不搭调,又诡异的和谐。 吸进最后一根面条,简鸽放下碗,四处张望着,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裤子,又抬头看看干净的桌面。 计划因为向林深的出现打乱,纸巾自然也没带在身上。 简鸽抿起唇,唇上满是泡面的味道,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到她唇周此刻惨烈的“战况”。 要不舔干净? 她思索着。 突然一包纸出现在她眼前。 简鸽瞳孔微张,一瞬不瞬盯着托着那包纸巾的手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整个手外加手臂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手腕处的血管清晰可见,仿佛能看见血液在里面流动,提醒着她,他是一个活人。 又是一个不着边际的想法。 “谢谢。”简鸽轻声道谢,从里面抽出一张纸,然后慢慢擦拭着嘴角。她的视线从向林深脸上往下移动,落在他的书上。 黄色的书封,封面上印着书名——《外婆的道歉信》。 上车不过一天,他就拿出了两本书。简鸽好奇地问:“你带了很多书吗?” 向林深未置可否,反问:“多少算多?多少算少?”说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固定在书页上,并未看简鸽一眼。 简鸽擦嘴的动作一顿,想了想说:“超过五本算多。” 听到简鸽的话,向林深抬眼看她,看了一会儿后笑意从他的嘴角溢出,很快就攀上了眉眼。 阳光从窗户外倾泻而下,落在他脸颊上,柔和的光使得他的笑意也温暖了起来. 简鸽看得出了神,恍惚间听到他说—— “我带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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