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四周都弥漫着潮湿的空气,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地上随意的撒了几束干草,一整面墙上挂满了各式的刑具,四面的墙壁上都有不少不知多少年干涸的血迹,一块块的覆盖了墙面本来的颜色,看着便令人毛骨悚然。 刑讯室再往前,是一间间牢房,像铁笼子一般,里面时不时地伸出几只枯黄的手,一些呜呜咽咽的人声,冰冷,黑暗,恐惧这里的一切都令人作呕,这里是刑部的大牢。 做为刑部最深的牢狱,这里关押的罪犯基本都是犯了重罪,或即将处死,或终身□□。胡光按例每日前来巡视一番。 只不过,今日同他一起来的,还有李元昌。 李元昌是第一次来这刑部深牢,刚一进来,便被这扑鼻的腥臭味熏得皱紧了眉头,伸出手捂住口鼻,若不是手下那个不长记性的,他今日也不必来此。 思及此,李元昌心中更是烦躁。 “五殿下,您说的人应该就是这位了。” 胡光跟在李元昌身边,牢狱是他呆惯了的地方,他倒是面不改色,将人径直领到了牢房门口。 牢房里趴着一个全身破破烂烂的人,散乱的头发像枯草一般,手脚随意的瘫在地上,一看便是受了很重的刑罚,这是前些天吴卓尧抓的那一批人中的一个。 “多谢胡大人。” 李元昌见着人,便大手一挥,身后的侍从立马上前,一左一右将这个将死之人抬了出来。李元昌不愿在此多留,冲着胡光抱一抱拳,便领着手下出了这令人胆寒的牢狱。 李元昌多年前曾偶然间救过胡光的母亲,胡光由此欠下他一份恩情,故而今日,李元昌突然提及要从这死牢寻一人,胡光便答应了。 这死牢里的犯人多半已经定了罪,只是等什么时候死罢了,叫李元昌带走也不算什么大事。 胡光自然知道这背后不简单,但他向来做孤臣,只听麟玺帝的命令,这些皇子之间的弯弯绕绕他是不会参与。 李元昌也知道他的个性,这才敢直接开口向他要人。 此人名叫刘三,自从被吴卓尧抓进来,早已经过一遍严刑拷问,人眼看着也活不长了,目前已经定了贩卖人口,走私违禁品的罪名,判决秋后处斩。 但最近李元景正在私下里查他,这人知道自己不少秘密,若是叫李元景查到他头上,自己必然麻烦,只能将人提出来,早早解决也算了了一桩隐患。 李元昌将人提了出来便没再看一眼,挥了挥手让手下处置,自己便赶紧上了马车。 刚才那座牢狱里的腥臭味道此刻似乎还在鼻尖徘徊,李元昌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大的皇室子弟,自然受不了这种脏污,此刻只怕恨不得赶紧回府沐浴,去去这味道。 手下得了令,骑一马,将这半死不活的刘三拖上,便往城外疾驰而去。 李元景自那日抓了药铺的鱼,这几日便将人扣在京郊别院审讯,此人不算什么硬骨头,这些天陆陆续续地交代了些消息,但大都没什么价值。 不过显然,这条小杂鱼知道的东西很少,难怪李元昌对他被抓一事丝毫不为所动。 “我真的只知道这些。” 小厮被绑在刑架上,四肢躯干都受了不少伤,对着面前人,低垂着头,气若游丝地说着。 “再好好想想,任何一点细节都不要放过。” 负责审讯的侍卫尽职尽责地在一旁问,李元景坐在帘子后面,让人看不清他是谁。 小厮被抓来已经有两天时间了,这两日里,他偶尔能见到这个坐在帘子后面的人,但他向来不发一言,小厮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被什么人给抓了,他不过是看那院子的一个侍从,没什么骨气。 这侍卫一打他,他便什么都交代了,他知道自己说出来的东西没什么价值,自己被抓到这儿来,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了,死前能少受点痛苦不也是好事。 “说点有用的,我可以保你父母妻儿。” 坐在帘子后的人似乎也快要失去耐心了,突然沉声冒出一句话,声线清冷,一看便是为贵人,出口的话莫名让他感到几分信任。 小厮自己生死自他被抓进来,便知无可挽回,但他的父母妻儿无罪,此人一开口,便直中红心,抓住了小厮的痛点。 不知是这一句话起了什么作用,这小厮灵光一现,还真想起了点什么。 “我说我说,那日,我在药铺正常值班,看见地下黑市有一位老板似乎来过店里,走得时候好像从柜子上拿了什么东西。我只当他是寻常买家,没仔细留意,但他确确实实是地下黑市的老板,专门搞些违禁品,对对,他还贩卖人口,前段时间被禁卫军抓了,好像是叫,叫,对,刘三,对,他就叫刘三,他肯定知道很多。” 小厮眼睛里立刻放出些光芒,将这条差点被他抛之脑后的记忆不知从哪儿挖了出来,献宝似的说了出来,就盼着这条消息能保他一家老小的性命。 李元景听此言,朝着身后的林风递了个眼色,林风马上消失,前往查证。李元景则抬手整理了一下衣物,转身出了刑讯室。 小厮见状,心下一喜,心里不断祈求神明保佑,看着贵公子的样子,这消息八成有用。 林风前去查探事情始末,李元景唯恐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被宋挽察觉到,吓到她,回到别院的屋子里换了身干净衣服才回府。 连日来的讯问今日总算有了结果,李元景心下稍安,往府里去。 如若这小厮说的是真话,这贩卖药物之人定还插手了其他非法生意,能在这京城里如此明目张胆的搞着倒卖的生意,背后没点资本和权势,怕是不能。 林风查得很快,就在方才,此人被李元昌从刑部大牢提走,消息很快传了回来。 原来这幕后捣鬼之人,便是他的五哥。 如今清楚了这暗处的敌人,接下来便是搜集证据。 林风一得了消息,便快马加鞭地往城郊去,争取能在侍卫处理掉人之前,将那刘三带回来。 李元景刚刚洗沐,正准备回房,一个侍女却来报。 “殿下,娘娘要见您。” 李元景闻言声色一暗,回屋的脚步一顿,便转身随侍女出了院子,往城郊去。 吴皇后礼佛的地方在城郊白马寺,是立朝时由皇家出资修建的皇家寺庙,向来只接待皇室贵客,自从吴皇后在此礼佛之后,便不再对外接纳散客。 李元景跟随那侍女亦步亦趋,快马赶到了寺中。 自小吴皇后要见他便是如此,向来只有吴皇后想见他时,他才能见到自己的母亲。 佛门清净,吴皇后所在的是白马寺的主院,整个院子里除了她,便只有多年随侍在吴皇后身边的冬青,亦是李元安的母亲。 殿内长久的燃着佛香,吴皇后不似一般佛家子弟剃度,只是打扮素净,却仍是看着雍容,多年来于这佛寺修生养性,让她看上去古井无波,哪怕对着自己的儿子,也像对着佛祖似的,一脸淡然。 “你来了。” 吴皇后一手握着佛珠,一手敲打着木鱼,闭着眼睛,看也未曾看李元景一眼。 “母后。” 尽管吴皇后并没有睁眼看他,李元景还是恭敬地行了礼,跪立在吴皇后身后的蒲团上面。 “近日科举舞弊一案,你打算如何处理?” 吴皇后张口便是问起科举舞弊一案,李元景闻言眼中闪过几分失落,转瞬间便消失不见,只微微垂下头,应答。 “此事儿臣已查清,并无人舞弊,待儿臣搜集好证据,便会禀明父皇。” “你知道你父皇的意思。” 吴皇后这会儿才转过身来,看向李元景,目光中显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 吴皇后与麟玺帝多年夫妻,怎会不知。 他希望能快速的平息此事,最好的办法便是惩处科举考官,将此次排名前几的世家子弟的名次取消,让民众们认为他们得到了公平,同时,也遏制了齐家的子弟,可谓一举多得。 “儿臣查的是真相。” 李元景脊背挺得笔直,半月时间,如果他不能将李元昌的所作所为摊在麟玺帝的面前,想必便一定是这样的结果了,有真才实学者,却要为家族所累,他们日日夜夜地苦读换来的只是皇帝为了政治利益的一句审判。 这样不公! “真相,可有人在乎真相!当年你外祖父为他抛头颅洒热血,一生征战,最终却落得什么下场,有人看真相吗,我问你,有人在乎吗!” 吴皇后听李元景所言,声音瞬间拔高,表情变得怨毒起来,任谁都能看出,吴皇后已经十分愤恨,只是出于多年身在高位的仪态教养,才没显得太过歇斯底里。 李元景见她旧事重提,只能低下头,没有再言一句是非对错,只有依旧直挺的背脊显示着他不肯轻易屈服的姿态。 吴皇后见状也不再多言,挥了挥手便进了里屋,没再看李元景一眼。 李元景跪在佛像前又跪了许久,天色渐暗,才起身回了府,他迫切地想见宋挽,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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