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皇后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实力相当的两国联姻,自然互相多有防备,更何况,这次合婚是两朝建国以来的首次,彼此之间也都带有一丝试探和不信任,也都做好了拿宋挽当作试验品和牺牲品的准备。 好在自四十年前南北与西域诸国自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这些年还算太平,仇怨不深。不然,宋挽难免是举步维艰。不过显然,她那皇帝爹和所谓的母后不会对她有多好心,一心择了貌美的她确实是另有所图。 四个月前金陵 金陵是南朝的都城,中心自玄武湖起围城一圈是谓皇城,皇城再往中心便是宫城。 南边临长江水系,江浙一带鱼米之乡,往来行商便利,贸易发达,皇城里住的多是些达官贵胄,皇族宗亲,这些日子为着和亲的消息,也活泛起来。 前往北朝和亲的消息刚刚传回金陵,几位庶出适龄的公主均翘首盼着,看看这好事会花落谁家。虽然和亲是远嫁,但最差,这门姻亲也是北朝的皇族宗室,再怎样也比被刘皇后随意嫁了强得多。 宋凌本以为这好事必然是落在自己头上,毕竟,她的母妃安贵人是自幼服饰在刘皇后身边,后来,也是皇后做主将其抬为了妃嫔。 仗着自小跟在嫡公主宋娇身边,一直以此为傲,在其他出身不好的庶姐妹中,自认第一,呼来喝去,好不威风,当然,这不过是狐假虎威,自以为罢了。 多年来,在这宫里欺软怕硬的名声可是响当当,在一众姐妹们当中,她最最讨厌的便是宋挽,常常欺负的也是宋挽。 宋凌自认出身比人高,至于容貌,却是差强人意。故而,每每见宋挽,便忍不住奚落嘲讽,或是刻意刁难,以此来显示自己。她还常常在宋娇耳边说些风凉话,致使宋娇也不由得讨厌宋挽,两人联手欺压宋挽之事众。 这一次,宋凌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宋挽,这是她心里的头号对手,当然,这也是她自以为的,宋挽并不知道。 所以,当知道刘皇后择了宋挽作为和亲公主时,她急匆匆地赶回宫,顾不上礼数规矩,便迎头质问起安贵人。 “阿娘,为何母后会选了宋挽,您难道都不为女儿争取吗?” 安贵人正坐在堂前,见宋凌急匆匆地进来,摆摆手,挥退了一旁侍奉的宫女太监,整个前厅就剩母女二人。 面对宋凌劈头盖脸的质问,安贵人倒是气定神闲,稳稳放下手中的茶杯,低声斥道。 “什么规矩,我自小教你的便是这样冒冒失失,不成体统吗?” 安贵人出身仆婢,多年来服侍在刘皇后身边,最最看重规矩二字。只是养了个女儿,难免娇惯,她又一向爱跟在宋娇身后,安贵人便不好出口教育,养成了如今这般毛毛躁躁,又心气高傲的性子。 这般样子,若是去了北朝,那才是大大的不妥,自己的女儿,她自是为之谋深远。 “去北朝和亲,你当是什么天大的好事?和亲公主不过是颗棋子,宋挽出身不高,生的貌美又有娘亲弟弟在皇后手上,不选她选谁?” “她是去为母后做事?我难道不能为母后办事吗,阿娘,母后应该更信任我们才对呀” 宋凌依旧执迷不悟,显然,安贵人简单的回应并不足以点醒宋凌,见她纠缠不休,只得将事情原委说得清楚。 “凌儿,你父皇年迈,膝下子嗣却众多,宫里除了娘娘所出的嫡子,还有几位舅家势大的皇子。娘娘虽是皇后,但娘家却早已衰落,如今她将各宫公主嫁出去都是为自己笼络势力,宋挽也不例外。” 如今,天下三分,西域诸国抱团取暖,南北两朝看似和平,但有着政治敏感的人都察觉出了平静下面的暗流汹涌。 刘皇后母家门庭衰落,自己所出的嫡长子宋威齐年岁渐长,但品行能力却有欠缺,一向不算得宋宗和欢心,她如何能不为自己打算。如今和亲一事在即,若是能取得北朝势力的支持,宋威齐称帝指日可待。 刘皇后不愿自己女儿过去受苦,又正好有宋挽这样一个好拿捏得便宜女儿 ,如何能不利用。 “那我的亲事,母后可有考量?”宋凌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搞不明白,也不耐烦听,她最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亲事,一定不能比其他庶出的姐妹们差。 ...... 眼见宋凌听进去了一分半分,不再执着于和亲一事,安贵人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开始和女儿说起她的打算。 刘皇后的算盘打得精,但到底也只是深宫妇人,一心利用宋挽,想用她的美貌换取支持,另一边,身为皇帝的宋宗和自然也不全是玩乐。 到底做了多年的皇帝,虽然看似荒淫享乐不染朝事,但他深谙平衡制掣之道,宋挽此去,他风风光光的陪嫁了大笔财物,浩浩荡荡的送嫁车队似乎彰显了这位父亲对女儿的一朝疼爱,然而,事实不尽如是。 出嫁前夕,隆安殿内 殿内燃着浓重的龙涎香,四周是高大的绘有龙纹的金丝楠木柱,得两人合抱,向上撑着高高的房梁,向前沿着一段长长的阶梯上去,是象征着帝王至高无上权力的宝座,黄金闪着耀眼的光辉。 殿内的一切都足够冰冷又傲慢,使人心生畏惧,内侍官沉默得站在帝王身后,像一尊雕塑,四周的宫女也都躬身垂头,走路也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尽管还是大白天,殿内门窗紧闭,一切大的尺度都显得人愈发渺小,浓厚的威压像是要将人臣服,这便是权力。 宋宗和一步步从龙椅上走下来,身穿帝王衮服,走向跪在阶前的宋挽。 宋挽与宋宗和,一跪一站,父女之间沉默的对峙,仿佛诉说着这十六年来父女之间的生疏与冷淡。 宋宗和细细地打量宋挽,隐约能看出她母亲的影子,他和这个女儿,哪怕是在各式的宫廷宴会上,也不过坐在离得最远的位子上的匆匆一瞥罢了。 如果不是这次和亲,也许宋挽这一生,也难有机会与他单独的,面对面的说上几句话。 宋挽内心无甚悲喜,面对眼前这个父亲称谓的人,她早已视作仇人。因为他的无视,他们母子三人在这宫里受尽了欺辱,如今不过自己稍稍有了利用价值,亲情,也许是帝王家最最容不下的。 “你母亲和弟弟可还好?” 仿佛是为了缓和气氛,或许也是为了彰显慈爱,以便更好的利用宋挽,宋宗和开口问道。 “不好,望女儿出嫁后,父皇能多关照。” 宋挽回答的冷冰冰的,语句也没有什么起伏,大殿内的空气又诡异的安静下来。宋宗和对于这样的回答有些意外,一般这些儿女很少能得他一句问候,即便是问了,也多是回答安好,不欲多事。 “咳..朕会吩咐下去,你虽嫁去北朝,但你始终是南朝的公主,你可明白?” 宋宗和轻咳一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干脆也不再和宋挽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语气是上位者固有的,带着压迫的气息朝宋挽来。 宋挽在地上跪得笔直,低垂着头。 “女儿明白。” “你为整个南朝,父皇自然不会亏待你,你的母亲弟弟也会与有荣焉。” “女儿一切听从父皇安排。” “遇事我会安排人和你联络,你此去洛城,父皇会助你嫁予他们的九皇子,你要做的便是尽快笼络住他的心,明白吗?” 宋宗和说的很清楚,背后的意思不言而喻,这是想用美人计。 这帝国的皇帝皇后真不愧为夫妻,明明自己就站在帝国的权力巅峰,家国权势却还要赌她这个小女子的身上,可笑至极! 就这样,宋挽带着这对所谓名义上的父母心照不宣的默契,千里迢迢的从金陵来到洛城。 也不知道若是宋凌她们了解自己这和亲公主身上的重担,还愿不愿意嫁到这皇室高门之中,也许她们还是愿意,毕竟,在她们眼里,权势地位,富贵荣华是这一生汲汲营营,不可放弃之物。 只有宋挽不是,但最后却是她来到了洛城。世上之事兜兜转转,都是阴差阳错,求之不得。 宋挽的回复声刚落,平宁轻叹一口气,起身扶了她的胳膊。 不怪吴皇后有这样的担忧。 两人一下午没再说起这个话头,不过拉着她听曲儿赏花,逛了一下午的园子。 对于平宁来说,她只需要把话传到,至于宋挽如何回应,都不重要。吴皇后不会轻易地信任她,今日不过是敲打,与其说是要护着她,不过是上位者对下位者一种惯常的利诱和一句口头的承诺。 于宋挽而言,这是她早已料到的情形,她无权无势,身边亦无可信之人,她只相信自己!她不追求富贵荣华,对高高在上也没有兴趣,只想靠自己保住母亲和弟弟,她想要自由,这是世界上最最宏大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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