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仔细辨别着那声音,脸上的冷肃之气逐渐转变成困惑不解、不知所措。他悄悄咬了唇,三月袍发觉那是同徐行一模一样的小动作,感到好笑。这个人真的以前自我意识都没有,完完全全是徐行的一条狗。现在,怕了吧? 被徐行一声声呼喊着的人确实忌惮。他刚刚还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将徐行身边的害虫一一清除干净,现在仅仅听到她的声音就犹豫了。他担心被徐行看见自己做坏事的模样。 “你要干什么?”看着梁夏一脸正派的靠近,朝砚在短暂的时间内感到惊恐,手脚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显然是预想到“死亡”而被吓到了。 她见过他这个样子吗?梁夏忍不住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对三月袍冷嘲热讽,“你是个只会藏在窝里的老鼠罢了,你凭什么和她比?收起你的嫉妒心,你的恨意吧,你该恨的人应该是你自己,因为你既无能又心眼小……” “桐兮!” 这一声可谓是直击灵魂的痛点。梁夏瞬间惊慌,朝砚抓住这一刻,狠狠地朝梁夏挥去一拳,打中他的下巴。 梁夏便以暴力回应,没想到这是朝砚的计谋,就为了让徐行看见他疯狂的模样。 果然,徐行被吓着了。她静静地看着梁夏的拳头将朝砚的嘴巴打出血来,此时的朝砚正因为摔下井口,腿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 大人们先将梁夏拖上来,到了井边,徐行伸出手,想要拉他一把,梁夏却因为心中有愧不敢面对。 正当大家忙着救助朝砚时,梁夏从医护人员的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位敬业的护士刚刚找到绷带,一转身自己的病人就消失了。徐行注意到梁夏的去向,偷偷跟在后面,弃朝砚于不顾。 徐行自以为还没有人能躲得过她的追踪,才刚刚穿过一条小巷,转过一个弯,梁夏的身影就不见了。湿润的砖石地上没有脚印,青苔没有被踩到的痕迹,四面的巷子里只有另一条街上传来的叫卖声,空气里充斥着附近饭店的炒菜香。太多的信息干扰,令徐行失去了方向。 在小小的天地里,她抬头看看天,脑海里浮现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来。天边似乎有彩虹,但她知道,那是假的。有人令她的世界真假参半,已经不那么容易分辨了。一位老奶奶从旁边经过,她知道这位奶奶德高望重,是这座小城里有名的小学老师,几乎所有人都认识她。她没有向这位老奶奶打招呼,对方也安安静静地看了一眼独自立在一个破庙前的徐行,心无旁骛地走出悠长的巷子。 破庙只是一个小棚子,公交车站一样大小,敬着一尊看不出模样的石像,因为隔绝了雨水,唯独这里看起来是孤寂的。一只黑猫出现在徐行身后的土墙之上,院子里的小女孩发出尖叫,桃子的香味,曾经的老奶奶面容…… 这一切的场景将徐行送回到另一个人的过去。 周围的死物忽然间被赋予了生命,在徐行耳边发出微弱的声音,一个两个,纷纷诉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那尊破烂的佛像也开口了,为徐行指明方向。 “是什么?”徐行心中疑惑。她察觉到自己在颤抖,畏惧,巷子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宛如迷宫。她不信沿途的那些老物件的声音,走地多了,便慢慢地和他们融为一体。那声音像是从她身体里发出来的,回应着门栓,墙上野草,墙角小石子,门前石狮子,院内桑葚树,树上乌鸦的言语。 我是来找梁夏的,他不能逃掉。徐行在心中默念着这一句话,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来时的路。怀着悲壮的使命似的,每一步走得艰难。偶尔路过的行人看见她,只需一眼便知这姑娘有些不对劲。她好心地开口询问,“你迷路了吗?在找什么东西吗?” 徐行抬起头来,如虎狼般凶狠的目光把对方吓退。 我已经不是我了。 徐行在挣扎,内心嘶吼着,“这里是什么地方”,可路人并不能听见这声音。徐行暗自攥紧拳头,将指甲扎进手心。那里是她能感受到疼痛程度最大的地方,也是死穴。她强迫自己清醒,远离周围的这些妖魔鬼怪。她朝那位好心的姐姐伸出手求助,“哪边可以出去?” “这就是出口了呀!前面就到了中央广场。” 是吗?为什么我看不到亮光? 你不要我们了吗?公主殿下!还记得这是哪里吗? 我们一直都将这里保护得很好。 就是为了有一天你还能回来看看我们,想起…… 想起你曾经做下的罪孽…… 这是哪里? 这是我们曾经养你长大的村庄啊! 还记得这里吗?你小时候最喜欢在这个院子玩捉迷藏。 我不喜欢。捉迷藏让我崩溃。 井边的葡萄,你最喜欢吃。 那是我的噩梦。到底为什么让我看到这些?我不是别的什么人。 你是徐行? 不!我不要当徐行。 可你为什么要和我们在一起? 对啊!为什么要做和公主殿下一模一样的事情?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 徐行暴躁大喊,连她自己也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不过一切都安静下来了。就像寻常午后,一处寻常的偏僻村庄一样,所有的东西都静静地接受着阳光的照拂。徐行从一场噩梦中清醒过来,发觉自己仍然被困在迷宫之中,找不到来时的路。 桐兮,这是你的计策吗?徐行的目光忽然变得坚定。她干脆闭上眼睛,摸索着墙壁前行。听见脚步声也绝不去看。路过的大叔看着奇怪的高中生,以为是在和朋友玩捉迷藏。 “小姑娘,这儿危险,别在这里玩,快回家吧!是不是要高考了?” 徐行远远跟着那人的声音一直到巷口,那人消失了,出口消失了。面前的路是最初进来的三叉路口,有破烂的佛像,墙上的黑猫。她很明白自己回到了原地。唯独自己,又被困在这一片地方。 “你闭着眼睛是想看见什么呢?” “三月袍。”徐行仍然闭着眼睛。可她看见这个来自异国他乡的男子正坐在墙头,似乎刚刚还是那只黑猫。 “原来你认识我啊!我还以为你铁定了心要做徐行了,为什么不坚持下去?是不是想要开始赎罪了?” “我不当徐行,你给我什么好处?” “什么?什么?你问我要好处?”三月袍的上半身像松树的虬枝极力往外探着,想要离徐行更近一些。 徐行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碰三月袍的肩膀,这位身材优越的人形雄性便像玩偶一样栽倒下来。徐行感到不好意思,往后退了一步,解救出自己被压到的一只脚,“你刚才那样,我真的忍不住想要看你掉下来。因为你肯定会掉下来。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我想要去找桐兮。他开始三番两次的肆意妄为,会给我造成困扰。” “铃兰!” 徐行脚下一顿,对这个名字没有太多感觉,以为三月袍又在发疯,所以只顾着逃跑。又听见三月袍喊,“徐行!你站住。” “叫我干什么?有事快说,没事我还忙着呐!” “你不是喜欢我吗?” 徐行扶着墙呕吐。这人是疯子吧?在说什么胡话?不过,似乎有过这么一段往事。 “喜欢你,这是你一直暗地里害我的理由?我从一出生,你就在我身边了,是吗?每次做噩梦看见的人都是你对不对?我这么胆小都是因为被你吓得。” “嗯。现在感觉很亲切了。”三月袍追过来,站在徐行身边,看着她傻笑。“一直都是我,怎么样?现在想起来很生气吧?走路掉坑里,骑自行车掉坑里,从树上摔下来,从楼梯上滚下来,吃饭时漏掉的碗,睡觉时掉下来的天花板,看见的狼豺虎豹,都是我干的。” “哦。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你说什么?”三月袍大惊失色。他对徐行的反应感到不解。“你不恨他吗?” “这不是我应得的吗?他的报复已经够温柔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当然是啊!”徐行睁开眼睛,抓住对方的腰带,得意的笑道,“梁夏!被我抓住了。” “你更喜欢梁夏还是桐兮?”顶着三月袍的脸的高大男生接着问道。 此刻轮到徐行震惊了。现在是什么情况?还在三月袍构造的虚假空间吗?为什么连自己的感官、脑袋都出问题了?面前这人到底是三月袍还是梁夏?或是桐兮?由于太过复杂,徐行头痛欲裂,随手捡起墙边的一根棍子,朝身后的人抡了过去。 三月袍稳稳接住。转眼间棍子变成蛇,吓得徐行哇哇大叫。三月袍在旁得意的笑着。“你认为对一个人最有效的报复是什么吗?有人建议我把你抓起来像这样慢慢折磨,但是那样树大招风,而且你会被驯化得像一头蠢驴。有人建议我,你当初让我怎么痛苦,现在我就让你怎么痛苦,但是那也做不到。你如今身家几两,能跟我当初的境况相比吗?你亲手毁掉了我的一切。你有什么?你恨不得将自己所拥有的的一切都毁掉,所以我岂不是在帮你。你冷血、无情,心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你的痛苦只有自己柔弱的力量,我要一遍遍让你认识到自己的无能。” “要不要我教你该怎么向我复仇最能让你心理平衡?你可以先让我在这里活得快乐,对你百般依赖,尽可能的丧失一切生活能力,然后突然背叛,离开,看我会沦落到何等境地,是不是很美妙?” 三月袍似乎真的在考虑这个计划的可实施性。徐行以天真单纯的目光看着他,等待着答案。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人生的前十几年就是这样生活的。父亲对她不好,仍然将她养成了废物。 “我知道了。徐行,你别太得意。”三月袍说,“我会毁掉你聪明的脑袋,这是你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两双眼睛看着那条黑色的蛇将柔软的身体爬进徐行的腹部。她能感受到蛇开始在身体中爬行,搔痒的感觉、被噬咬的疼痛感瞬间侵蚀她的理智。她大叫,抓着三月袍撕扯他的衣服。 “你想干什么?”三月袍明明可以离开现场,但他没有,静等着徐行对他的行为进行反击。衣服果真被撕破,腰带也被扯下,露出胸膛,还在白皙的皮肤上面留下鲜红的抓痕。 “真的这么痛苦的话,求我,说你错了,我就饶了你。”三月袍平静地说。 “咔擦”一声,闪光灯差点闪瞎三月袍的眼睛,只见徐行云淡风轻的收起手机,眼神里尽是不屑,“你被我拍了□□,北方双子座的儿子也不想这种照片流传出去吧?” “你把我当谁?” “你又把我当谁?”徐行冷漠道,走出巷子,阳光刺眼。她抬起手挡在额前,思考良久,回头一望,转身返回告诉好心肠的复仇者,“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白召南。尽情的做你想做的事情,世界就是这样,我不会乞求事情别发生,有能力应对才会万无一失。你失望吗?” “是吗?”三月袍低头吹口气,将胸前的抓痕印刻成永久的伤疤,极其享受这一刻似的拢好衣服,问徐行道,“那你弟弟,也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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