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颤抖地呼吸着,她把被子推到地上,一摸被窝,是冷的。 她心乱如麻,自己根本没办法判断他是不是刚走,因为他身体的温度也同样低。 楼下忽然传来推搡的声音,众多脚步涌上来,金属和□□的碰撞混杂在一起,男人粗鲁的声音怒吼着,语气不善。 奈奈对着木门睁大了眼睛,手忙脚乱地把所有包裹再次绑上。 该死,那些追杀的士兵怎么来的这么快! 奈奈把凳子桌子飞速地抵到门后,扛起柜子上的所有包裹,迅速地往楼下扔掉一坨被子,然后闭眼,闷声地从三楼跳下去。 棉被勉勉强强地托住她,脚下还是一崴,她管不了这么多,踉踉跄跄地往马厩小跑而去。 没想到列森就在马厩里,站在小母马的身旁,仿佛准备要出去。 他面色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奈奈的长外套披在他身上就像一面小小的披风。 他身形微偻,凝着眉,在承受着冰冷对自己身体的折磨,但依旧执着地要上马,准备驱马去别的地方。 奈奈低声喊道:“列森!” 他回头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还未反应过来,奈奈就冲过去抱住他。 奈奈没在房里看见他的那一刻太慌乱了,仍然心有余悸,那个拥抱就像一发炮弹一样,让列森差点站不稳,往后退了几步,她呼出的气息就飘散在他的耳侧。 奈奈在他怀里急得跳脚:“为什么不在房间里好好呆着!” 列森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出去太久了。” “我没事的,”奈奈松开他,把他扶上马,“我们要走了,现在到处都是张贴着关于你我的通缉令。” 列森了然,重新牵起马的缰绳,脊背笔直:“你坐后面。” 奈奈犹豫不前:“你的身体……” “上来。” 奈奈暂且相信他,坐在身后,他声音冷静:“像刚刚那样抱住我。” 奈奈的脸开始发烫。 列森回头看她:“待会儿会很快,抱紧我。“ 他看到她害羞的神色,眼眸一深,在她的唇边落下淡淡的一吻。 “快。” 明明眼神已经表露出疲惫了,但是还是表现的一副很平常的样子。 奈奈刚学会骑马不久,无论是到了大道上、还是离开北奥城,都会有很多追兵,她这新手马术不足以让她带着列森逃脱重重围剿,还是他来驭马,才有离开这里的可能。 奈奈听话地圈住他的腰身,下一秒狂风扑面,周身的光景就像开了倍速一样形成模糊的色彩。 小白马撒开腿快跑,它绕过宾馆的楼身来到正门,熙熙攘攘的路人正看热闹,列森不顾一切地撞开他们,马蹄踩过他们的身体,无情地跑了出去。 一位男孩看不惯,眼睛牢牢地盯着他们,想施法让风将马带回来。 但小白马驮着两个人,又跑得太快,他得用同等重量和速度的风力才能驱使他们后退。 他太不自量力,反被自己的力量反噬,晕倒在地。 追兵们才反应过来列森和奈奈已经不在房间里了,领头的人从窗户那里狂吼,让街上的士兵警惕起来。 奈奈从来不知道身下这匹马可以跑这么快,以为她驮着列森来到北奥城这段路的速度已经是它的极限,没想到它在列森的手下潜力巨大,比那个领头声音还快,被他命令的士兵缓过神来,小母马早就已经飞远了。 它大有遇神杀神魔来斩魔的气势,马蹄有雷霆万钧般的力量,在街上闪现。 追兵见此只能在远处调用具有利齿的栅栏,横在大道上,就等着列森和奈奈自投罗网。 列森面不改色,见此丝毫未减速一分,他身下的坐骑也继续往前加速跑去。 奈奈看着都心惊胆战,难道还要直接撞开吗? 见他这种架势,举着刀在栅栏后面站着的士兵都畏惧了,若是列森再不停下来,他们将会被这匹疯马踢倒。 列森见准时机,将绳子绕着困在自己的手里,狠狠得拉住,夹紧马鞍,伏低身体,高高跃过带刺的栅栏。 他不带停歇,即刻绕过拐角,众人只能在他身后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暗自叫嚣懊悔。 ** 列森带着奈奈离开了城市,发疯一般一直往东部跑去。 在地图上北奥城已经离地源的关口很近了,按照列森驭马的速度,半天就可以到达附近。 他还能撑一段时间,不知道能不能到晚上,但是能走几步是几步。 列森问奈奈:“今天找到火种了吗?” 奈奈慌忙在身上搜寻,拿出刚刚找到的玉佩,往前一放:“北奥城没有火种,但是我在一个火源人身上拿走了这个!你看看,认不认识这个东西?你服下会不会有危害?” 列森疲惫地看了它一眼,气若游丝:“绿的?” 奈奈回忆道,把消息全盘托出:“是,挂在一个红头发绿眼睛的男人身上,他是火源君王的弟弟。” “他是赫里恩,”列森的声音干涩又嘶哑,他看着前方的地方,“如果是他戴着的玉佩,会有狱火,他可以随意操纵这种火焰……一个火星就可以烧干净一个人。” 奈奈惊掉了下巴,她第一次听闻他的威力,浑身一股凉意,便把玉佩收起来:“那这个玉佩就不给你了。” 列森沉默着,咽了咽枯涩的喉咙,已经再没力气回答她。 他把眼睛紧闭再睁开,稍微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继续驱马前进。 天空像一块深蓝色的幕布,重重树影在天际线处晃荡,奈奈寒从脚底升起。 这么冷,会不会要下雪?下雪了,他们还怎么行路? 在天黑时列森力竭,他已经抑制不住地在发抖,眼睛快要合上,跟奈奈换了个位置,还是嘱咐她:“继续走……继续走。” 奈奈也知道今天没为他寻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加急回到地源才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好。” 她应承道,让他趴在自己的背后,列森低下的脑袋露出的法印覆盖上一块冰,比早上看到的还要大些。 奈奈把包里所有的衣服都拿出来,盖在他的身上。 她微微弯着身子继续赶路。 黑夜行进到了哪里都是一样,就像走进了宇宙的深处,千篇一律的黑暗、一成不变的寂静。 奈奈让马小跑了不知道多久,它再也跑不动了。 今日它已被列森逼着跑的很快,如今已经没有力气。 不过奈奈还是没有休息,让它驮着列森,自己下马,牵着它的绳子,往前慢慢地走着。 在黑夜的他完全失去意识,轻轻地在她的身后呼吸着,静的就像天上的月亮。 奈奈也感觉到累,感觉到冷,更感觉到绝望,机械而麻木地往前迈出每一步。 她好像走了很久,脑袋发懵,空气灌到她的脑袋里,沉重又空洞。 奈奈忽然被一颗隆起的石头碰到脚踝,痛苦叠加到白日从宾馆跌落崴伤的伤势中,她摔在地上,疼的屏住呼吸,喉咙发紧。 那撕裂般的疼痛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奈奈不得不在夜里睁大眼睛,因为涌出来的泪水已经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她不明白,明明一路走来都是顺利的,就算在阿多斯遭遇袭击,她都化险为夷了,为什么报应会在列森的身上? 若是因为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才有可能让那神话里的剑成为现实,才让众人报复列森,那她宁愿没来过,尽管她现在回到原本的生活也会因为离开列森而遗憾、尽管她已经重新把真心交出去、重新相信美好的爱情…… 她若从未出现,列森会好好地在圣都当首领,自诩于自己的身体和种族的优势,又怎么会孱弱至此?还说出死在风源的话? 可口可乐说过自己会顺利回去的,那会代表列森也跟自己一样,顺利的回去吗? 等一下。 奈奈宛若大梦初醒,她立刻咬紧牙关地撑着地,艰难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来到列森面前。 他已趴在马脖子上,像一块石头般坚硬着。 奈奈拿起腰间一直带着的匕首,这是列森在托云尔给她买的,买了之后就割伤了自己的掌心。 虽然他说过,匕首一旦染上强者的血,她将永远不会被弱于此血的人伤害,包括他自己。 但是现在他已经要比奈奈弱了,说的话还算作数的。 一路上你一直保护着我,现在换我来保护你。 奈奈干脆利落地在自己的手掌一割,尖锐的凉意融入了夜风中。 她让列森喝下自己的血。 奈奈如今才恍然大悟,在可口可乐那个占星屋里,自己的血可以让风眼枯萎,自然也可以让列森体内的寒毒尽去。 她只恨自己想起的太晚,若醒悟的早,列森也无需在这几日受尽寒冷的痛苦。 奈奈看着他模糊的面容,眼泪无声地一滴一滴地坠落。 她无声地抱紧他,夜空深邃,星空微茫。 奈奈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小王子》 “星星发亮,是为了让每个人,有一天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 她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星星了,或者确切地说,是自己的太阳。 ** 奈奈昨晚抱着马上的列森,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维持到天亮。 她睁开眼睛,发现下雪了。 奈奈昨晚停留在一片森林和山脉之间,远山如黛,白雪皑皑。 白雪如同苔藓一般厚,盖在了自己的马匹和列森的身上。 她惊呼地站起来,顾不得腿麻,把列森身上的雪都清去。 幸好昨天把所有的衣服都盖在他身上了,不然就要出大事。 但是她昨晚已经给他喂了血,应该会好些吧? 她一边抚摸他的双手、额头,查看他的法印,惊奇地发现他的体温恢复了一些! 他再没有前几天那般如同冰雪的温度,虽然也不及他正常时的炙热,也不跟自己一样是普通热度,但是已经好很多了! 可能昨天他坚持自己骑马所以元气大伤,还在昏迷,不过有些好转已经足以让奈奈兴奋。 奈奈喜极而泣,学他一样捧着脸轻轻的亲吻,眼泪止也止不住,落在他左眉峰受伤的疤痕上。 她又在自己的右掌割了一刀,血湿润列森的唇瓣,流入他的嘴里。 雪已经下一大片,估计是要融雪了,气温会持续降低,还是需要保温。 奈奈擦擦眼泪,把列森包成粽子,她忙乎乎的,也没有给自己包扎,脸都冻的通红一片,圆乎乎的眼睛下是漆黑的眼圈,泪痕凝结在脸上,衬的她的脸更加憔悴。 她牵着马到一颗树下,顺着树的支撑,把列森扶下来安到树枝旁,众多包裹围绕着他,宛若形成了保护他的小丘。 奈奈掏出绿色的玉佩,想着给列森取暖用,便扔到一旁的雪地里,一簇淡绿色的火苗从中冒出来。 果然它是天然的打火机,可能赫里恩还未将它养育成熟,还有雪抑制它的火焰,不至于威力巨大。 奈奈转而环视周围,山脉坐东而立,森林和山之间的唯一一条路呈南北走向。 她面对着那条路,前方是一片平原连接着海洋,斜前方就是风地的关口。 她居然在清晨就到达了这里。 关口是依靠山脉的一部分建立起来的铁壁堡垒,很宽,目测得有几百米。 顶端之高让奈奈仰头都看不到之上的哨兵,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在巡视着。 堡垒之下只有一个大铁门,像在铁壁之下挖了一个正方形,但那个铁门有一个透明色的屏障,看起来像是个结界的东西。 怪不得底下没有风源的士兵防守,他们必定是在这个关口设了防备,让地源人很难冲破结界到风源的领土。 奈奈相信自己可以无视结界直接进去,只是担心列森,他还没恢复,通过这个关口或许会有些困难。 她骑上马,准备去探路,心想着的是去到路尽头的海洋,若有船,就可以去到山的背面离开风源了。 小白马飞速地跑起来,它跑过关口的大铁门,越过关无数地面隆起的小石丘。 海水的湛蓝慢慢在奈奈眼前扩大,她露出喜悦的笑容,仿佛之前的奔波都是在经历一场漫长的战役,此刻到达尽头,就是代表胜利了。 但下一秒,兴奋消失在奈奈的面容上,她的脸色一瞬间沉下去,紧抓缰绳让飞驰的马停下来。 脚下砂石漫天,她硬生生地让马蹄在地面拖出一道深深的痕迹,宛若她手里的血痕。 像是上天的手捅破了蚂蚁窝,蚂蚁密密麻麻争先恐后地涌出来,眨眼间她的身边已经伫立着众多白袍士兵,他们有些拿着长枪、有些拿着弓弩、有些拿着剑,眼睛不约而同地看着奈奈。 她是他们聚而歼之的目标,被围得水泄不通,已经无处可逃。 奈奈胯/下的马看着逐步逼近的武器,恐惧地原地踱步,它嘴里发出孤注一掷的声音,仿佛拼死也要闯出去。 但是坐在马上眺望的奈奈很清楚形势,已经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了。 目测眼前约有一千个士兵,与她为敌。 最外围坐着一对熟悉的男女,是米娜斯和约恩。 同样坐着白马的米娜斯看着奈奈,她身着华丽的白色蕾丝纱裙,外罩金色披风,和她的发色相呼应,头顶奢华的宝石发饰,全身无一具坚硬的铠甲,却气势磅礴。 可奈奈却蓬头垢面,落魄地和她对视着。 米娜斯淡紫色的眼睛微眯着,脸上是狡黠的笑容,视奈奈为自己的猎物。 而约恩在她身旁,皱着眉头,一副事态严峻的模样。 奈奈心想该怎么应对,米娜斯冲军队做了一个向前的动作,士兵们就将奈奈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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