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面,是林幺初行及笄之礼后的第二天,去皇宫谢恩回来的路上。 林括留在宫里与皇帝商议治理民间乱贼一事,便先派人护送她回府。 至于民间乱贼怪象是何等情状,若是都需要公家的太尉与皇帝来共同商讨处理了,那么其猖獗与危害也不言而喻。 随着出宫的只有丫鬟兰萝、马夫和六名侍从,为免遭遇刺,林括特让马夫另走小道回府。 马车穿入林子行了一会,这里僻静得很,的确没什么人经过。 忽而从树林深处射出一支箭,直直插进了马背里,那马仰头嘶鸣了一声,随即一命呜呼。 马夫稳住马车慌道:“哎呀遭了,有刺客!” 一行人心中大叫不好,知道怕是遇着土匪之类的了,侍从们警戒起来,抽出腰上的佩剑,准备与歹徒决一死战。 “姑娘,好像遇到刺客了!”马车里,兰萝紧紧搂住林幺初,像只受惊的兔子。 林幺初拍拍她的背,稳住她道:“别慌,别慌。” 果不其然,从草中跳出来十个黑衣强盗,个个手中持刀。 六打十,怕是不好对付。 黑衣人的一个头目发话道:“我们不劫财,只要人。不管你载的是什么公主还是丫鬟,都最好给我乖乖交出来!跟我们走,应该比死在这儿要强!” 侍卫与强盗厮杀开来,顿时刀上便沾了鲜血,头目借机劫持了马车夫,侍卫不敢妄动,停下手中动作,被控制住了。 林幺初和兰萝抱在一起,兰萝道:“姑娘,你在马车里不要出声,我出去跟他们走,他们不会发现的。到时候再把我赎出来就行了,老爷不是说他们只要钱,不会杀人吗。” 林幺初不为所动,反将她点了穴,兰萝便动不了了,她透过窗户缝朝外审视一眼,摸清了情况,她道:“小傻子,我怎会要你将自己搭进去,我自有办法。”随即坦然走了出去。 少女稳稳下了马车,举止从容肖似女仙,与黑衣人的头目对上视线。头目上下打量着林幺初,便知这一身的做派,女子必定身价不菲。 也就是在此刻,他放松了警惕。 林幺初心中鄙夷道:“狗贼,你有几个胆子来劫我。”正度算着如何逃脱,嗖地又从林中接连射出来几支箭,无一虚发,十个人瞬间倒了九个,剩下的就是那名头目。 她不禁感叹:“呵,好箭法。” 黑衣人大惊,口中吼道:“什么情况?谁?给我出来!不然我就......”还没说完,一个大步越到林幺初面前,用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见状,草丛里的人也跳了出来,两个身着便装的男子,一前一后,暴露在众人面前。 站在前面的那个,只觉得眼熟,林幺初再仔细一看,心跳慢了一拍。 好巧不巧,不就是将才在宫里碰过一面的景泆。 “是他?又见面了……啧,怎么掐的这么紧,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林幺初正欲一个手刀将他放倒,那黑衣人倒像是认得景泆,知他是什么来头,威胁他道:“我不管你是谁的救兵,这个小姑娘,要么拿三千两来赎,要么就带走她的尸体!” 景泆听到这话,嗤了一声,觉得眼前的的蒙面人不知天高地厚,可笑至极:“哈哈哈,我要带什么人走,可有人能拦得住我?你要是识相点,就把人放开,如若非要与我对着干,那便让你见见你的尸体!” 少年一袭黑衣威气逼人,不似弱冠,却像已身经百战的大将,生生叫那头目倒吸一口凉气,将少年的几句话掂量了一番,不禁涔出冷汗。 钱和命还是后者重要,黑衣人只得收手,钻进树林逃走了。 林幺初向后退了一步,终于站稳。 景泆没有和他纠缠,走上前查看林幺初的情况。 他向林幺初作揖:“二姑娘,又见面了。” 方才在宫里的初遇并不欢洽,林幺初甚至闹出了一个小笑话,所以此刻重新见到景泆,未免有些羞赧,不过倒也不至于脸红心跳,只是她万万不想这么快又和他打交道了。 “景公子,是、很巧。” 景泆却突然道:“对不住。” “景公子为何这么说?” “我本欲在此设下埋伏等他们落网,不曾想他们比我早了一步,又不想你会在此路过险些丧命。今日实在抱歉,改日必登门拜访,郑重赔礼。” 道歉倒是不必,这景泆的名声林幺初略有耳闻,能与他有所瓜葛也不能算是一件好事,更何况今日的事若让自己爹爹知晓了必定要降罪,这几点加起来只能是:与景泆接触越少越好。 林幺初曲意婉拒:“景公子言重了,是我的闯入搅乱了公子的计划,错不在你,赔礼一事就罢了吧,毕竟、” 话止于此,忽瞥见从景泆的左侧身后又射出一箭,直逼向自己的肩头,心里喊了句“遭了”,下意识避开,谁知这一躲,景泆也跟着动,箭反倒射中了他的胸口,顿时鲜血横流,少年痛出一声。 林幺初连忙扶住了他。 “你没事吧?!” 那侍从也呼道:“主公!” 这一箭射得极险,林幺初扶住他一看,射进了他心脏左方两寸处,直接从胸口穿了出来。 林幺初见他已无力站稳,忙扶他进了马车,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可拉车的马却死了,唯有把人都解决了才能想法子逃出去。 现在救人要紧,林幺初忙问景泆的侍从:“有没有干净的布,止血散什么的?” 那侍从摇摇头,急得满头大汗。嘴里不停喊着“姑娘救救我家主公”。 (你到底还会不会说些别的……) 哪怕是神医,也不能两手空空来救人性命。 林幺初叹气,抱怨了一声:“出来打架,什么都不带,还真当自己武功了得,杀人不见血了?再说我也不是神仙,什么都没有,让我怎么救人?” (哎呀哎呀说的对啊!就是我这个上帝,也没得办法救你。) 林幺初这句竟然被景泆听了进去,他虽疼的厉害,却还要回嘴,双唇翕动,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顺安王府]--- “王妃,王妃,该起身啦,一个时辰后还要去老爷和大夫人那敬茶呢!” 林幺初被兰萝叫了起来,今天按规矩,要先去大将军府里给公婆敬茶。 景南浔三年前就搬出来自立王府了。 但是要知道,他父亲景宏德可是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才得了章城王这个封号的。 景泆这人的能耐,不知当今的大堼还能否挑出第二人。淳德五年时燕京内乱,朝野荡覆,城内皆惶,自古马上打天下马下治天下,武将身为马上之人,却也想指点江山,甚至指点皇帝,百官互相倾轧难以颉颃,龙椅上的人似乎随时能换张面孔。十五岁的景泆便在那种时候,与丞相一同坚定的站在皇帝身旁,助他稳住了皇位,这江山,才不至于易主。 及冠之年,他被封为顺安王。年纪轻轻便能够凭自己的本事赚得顺安王这个封号,所以算是很了不得的奇才了。 至于这大夫人嘛,自然是指景南浔的生母邓氏。邓春芸原是庶出,嫁与景宏德是高嫁,是在景宏德原配邓华芸去世后扶正的。 要说为什么景老爷会娶一个庶出女子为妻,倒也是个离奇故事。 原本定下的是与邓侯府的嫡女邓华芸结亲,彩礼都送过去了,邓华芸却生了场急病,一个晚上都等不及,当夜就去了。景家又不好把婚书要回来,景宏德只能与邓华芸有个夫妻之名,还是把正室的位置留给了她,然后屈身娶了庶出的邓春芸为妾室,过了半年才扶正成了大夫人。 …… 林幺初梦还没做完,一时间迷迷糊糊,兰萝已经端着漆盘来了。 睁眼第一句话,她喃喃道:“原来他是景南浔?!果真这伤……” “王妃,你说什么呢?” “没什么,兰萝,那次林中遇刺,救我的人就是景南浔,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兰萝惊道:“王妃想起来了?” “嗯。” 她于是局促地将衣裳放在一旁,坐到林幺初身边道:“你不是染了风寒把这事忘了吗,老爷不让我跟你说。” 林幺初刮了下她的鼻尖:“小傻子,你到底站在谁那边啊?” “我我当然是站在王妃这边啊!” 见她这幅认真的样子,林幺初一笑:“好啦,更衣吧。” “嗯好。” 经过一番梳洗打扮,到了王府门口,景南浔已经骑在马上等候多时。 她现在自然明白了昨晚那道疤的事,有话要对他说,就走到马下,问他:“王爷今天还要骑马去吗?不陪我一起坐马车?” 景南浔听出来她话里有话,就假意看了看身下的黑马,然后吵吵着说:“这马今日没吃饱啊,总感觉没劲呢?蒙笛,你牵回去吧,我坐马车。” (你倒是迫不及待了。) 然后他自己跳上马车,伸出一只手准备扶林幺初上来,林幺初也没回避,借着递过来的手坐进了马车。 两人坐在马车里,林幺初整理好自己的话,道:“你胸口的伤,我记起来了。那天回去后我得了伤寒,把脑子烧糊涂了,前前后后全忘了个干净,所以见过你这事也不记得。” “原来是这样。”景南浔心道。 这道伤疤从景南浔十九岁跟到了现在,因为伤的深,估计一辈子都无法去掉了。不过,他倒是只昏睡了一天便醒了过来,顺带着养养,便无甚大碍了。 只是林幺初,不知是不是小姑娘体弱,染上风寒,如她所言不仅稍稍失了忆,还在床上躺了三日才将烧退下来。 林中的强盗景南浔早已调查清楚,该收拾的杂碎也清理干净了,不过,他最好奇的,还是眼前这位王妃。 现在,他可以说她是,自己的王妃。 于是他问她:“你其实会武功对吧?” 这句话一语惊人,林幺初会武功这件事,除了她阿翁、阿姐和兰萝知道外,连她父亲都不知道。 景南浔又是从哪得知的? 少年将手别在胸前,意气风发。他分析道: “如果不是习武之人,是躲不了那一箭的。而且你的动作很迅速,毫不拖泥带水,躲的干净利落,若是真不会武功,那也算骨骼清奇了。” “而且,你应该也估计过那一箭要不了我的命,但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所以才躲开的。是吗?” 林幺初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没想到这个看似浪荡不羁的小王爷,还挺聪明,分析的丝毫不差。 “不过,王爷还缺了一点。”林幺初笑着道。 “什么?” 不知何来的勇气和兴致,她大言不惭道:“如果非要伤一个,那必须是你,因为我会医术,王爷应该不会,你救不了我。我比你更有用一些。” 景南浔听完笑了出来。 (没想到这林溆还挺会权衡利弊,倒不像那些话本子里只会挡箭白白送死的蠢女主。不错不错,是个好梦。) (啊我明白了,所以景泆和林溆是这个梦的男女主,所以我才能听到他们的心里话?) (一定是这样!) “哈哈,有意思,这点我倒真没想到。所以后来,是你救的我?” “不全是,我只是帮你把箭拔了出来,简单包扎了一下,至于止血什么的,后来是兰萝,和我同行的那位姑娘做的。” “那我猜的没错,因为你还要去收拾埋伏在草里的,黑衣人的同伙。” (你这么牛,什么知道?) “聪明,王爷真是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她转言又道:“可有一点是我不明白的,不知王爷可否告诉我,为何王爷所遇之敌不下数万,手下败将亦不可计,为何不能自己躲了那一箭?” “……” 的确,连林幺初都能察觉到那一箭的起势,景南浔竟然会失了躲开它的时机。 可景南浔并没有回答。 林幺初意识到是不是自己问过了,适时做出退让,她道:“是我多想,方才的话王爷不必放在心上。不过......”,她正容道:“我会武功这件事,也希望你替我保密。” “这是自然。” 景南浔只是有一点想不通,堂堂武将之女,为何临安王会不准自己女儿习武呢? 这个问题或许现在无从知晓,不过景南浔对自己有一股莫名的自信,觉得日后她一定会亲口告诉自己答案的。 (哟哟,景泆,瞧把你能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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