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香港加多利山。 偌大的泳池别墅后，建有一座独立半球蓬顶私人花房。 木门半启，门缝中窥见一位身着棉麻布衣的中年妇人，垂肩中长发，躬身提着喷壶在仔细浇花。 盛放的御衣黄、玛瑙翠娇艳欲滴，鲜艳的朵瓣上颗颗晶莹，分不清是晨露还是妇人刚浇落的水珠。 “太太，查到了。”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推门而入，站定时两臂贴侧，恭敬颔首，“派去内地找少爷的人——” 未等男人说完，邵信鹃手中的喷壶骤然砸地，溅了他一裤腿水花。 王驭登时噤声。 “单家，只有一个少爷，就是单哲煊。” 妇人侧身，睨了王驭一眼。 “属下失言。” 男人连连点头，捡起地上的喷壶小心递给邵信鹃，“去年找到的酷似那个人的青年，近期在申海市现身。可是我们派去的人却突然失联。今早接到消息，他们是被内地警方扣下了。” 邵信鹃讶异转头：“不是让你悄悄行动吗？怎么会惊动内地警察！” 王驭垂头，小声应道：“是因为，他们醉酒撞碎了意大利人的雕塑……” “什么？！” 妇人细眉紧拧，“一群废物，难道还想让我赔钱捞人不成？” “不敢，不过属下查到，那雕塑的出处是一家近来声名鹊起的工作室。” 王驭抬眸看向邵信鹃，“而工作室的拥有者，名叫盛衍。” “盛衍？” 妇人眯起眼，似是在回忆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忽地眼底闪过一抹精光，“那个霍家的养子？” 王驭颔首：“已经查实，就是此人。我记得霍家养子年少时，常与那对姐弟来往，不知会否…？” 邵信鹃放下手里的喷壶，方才小心呵护的那朵御衣黄，如今被她捻在掌心，残瓣碎蕊。 妇人嗓音低哑：“那就揪住他，顺藤摸瓜。” * 彼时，Artist Studio申海办公室收到一份喜报。 斜靠在转椅扶手的盛衍，半阖着眼皮默然听着秦临的汇报。 听到“全网热度赶超首展日前一小时总值3%”的数据时，他不禁冷嗤一声。 这个邱步云是早有准备，还是的确有点本事？ 虽说只是拿了前一小时的数据做对比，但盛衍确实没料到，他能搞来一档卫视节目帮A.S华东首秀背书。 卫视《裴你聊聊》这档节目受众很广，老少咸宜，又是电视与网络平台双播的形式，曝光率和讨论度自然很大。 昨夜节目播出同期，百度搜索指数和微博热门词条纷纷加速滚动，关联词条诸如“裴你帅气总监表白”、“谁是裴你总监的可爱女人”等，都被串上“A.S”、“Artist.S”或“超维艺术展”等关键字。 不少去过艺术展现场的观众，在节目播放时发弹幕分享观展体验，几乎都是一片正面的评价。 没去过现场的观众，听到节目推荐又刷到屏上弹幕，感兴趣的人难免又摸出手机搜索一把。 总之，不论是对艺术展好奇的观众，还是喜欢八卦的路人，抑或是闲来看节目不顺眼的网络黑子，都加入了在线热聊。 尽管针对A.S华东首秀的讨论并不太多，但的确将这场艺术展的线上热度推向一轮新的高潮。 “室长，鸿启传媒会在本周四下班前，出具完整数据监测报告。” 秦临合上笔记本电脑，试探性发问，“简小姐那边，还有必要请她继续吗？” “Why not？” 凤眸轻启，扫向写字台后的秘书，“送上门来的曝光，干嘛不要。她若是够聪明，自会避开邱步云的取数周期。等着吧，希望简小姐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秦临颔首，随后报告：“近期有人在查您的行程，恐怕是香港那边。” 盛衍听罢，略一耸肩。 “呵，*即系摆我上台啫？” 秦临没敢应声，兀自站着看向地面。 他这才意识到，Arthur当时可能是有意为之。 “行吧，我也久未回去拜访大姐了。” 语气轻巧，似是一切都在盛衍计划之中，并未因着突发事件而掀起多少水花，“通知顾昭音，工作室法人变更的手续是时候提上日程。” 瞥见桌上那樽做工精致的小泥塑，盛衍心道： 时间过得真快，既然宴泽已经决定直面冲突，那这家工作室就当他这做舅舅的，赠予他的毕业礼。 * 忙了一夜的简寻之，很晚才入睡，清醒时已将近十一点。 一醒来就摸手机看企微，Arthur没给她任何回复。 昨晚也真是气得昏了头，直到把裴艺秀的节目看完，简寻之才突然想到企微这回事。 Arthur几乎是第一时间就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并且礼貌性地跟她打了招呼。 可她却在两小时后才回复人家，尽管敲了一大段肺腑之言，但一夜过去都没收到回信。 节目中不是还插播了几段广告吗？ 怎么愣是没想起来看一眼手机呢！ 哎对，卷毛弟弟当时在，光顾着逗他了。 呀，简寻之你个老色批，真是不务正业！ 忿忿戳着手机，简寻之心里颇有些七上八下，可别因此得罪了大佬啊。 戳着戳着，她忽然瞧见Arthur的企微账号竟是“未经认证”的！ 昵称下的公司名称的确是“@Artist Studio”，可是旁边却有一个灰色圈起的问号。 堂堂A.S的首席艺术家，他连企业认证都没做？ 这么随意的吗？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个账号真的是Arthur本人吗？ 可毕竟是秦临推的，不至于是假的吧~ 正思索间，见屏幕上缘弹出一条邮件提醒，是赫时集团爱洛莎的Vicky回邮了。 噌地坐起身，简寻之立刻戳开那封邮件。 大意是感谢她的牵线，如果爱洛莎与A.S洽谈顺利，那么赫时集团恢复与鸿启传媒的合作，也将指日可待。 附件，是一封爱洛莎出具的官方标书。 哎哟，总算有件调节心情的好事了。 昨夜草拟那封给Vicky的邮件时，简寻之几度斟酌用词。 好在秦临给她推了Arthur的企微，主动谈及了授权续期的问题。只要授权还在她手里，那么邱步云就抢不走她的资源独家，哪怕承办方依然是鸿启传媒。 同时看到往来邮件的还有邱步云和徐凯翔等人。 这封邮件，简寻之发出时特意也抄送了徐凯翔，为的就是让他清楚她才是A.S资源的牵头人。 “赫时集团回的邮件我怎么看不明白？” 徐凯翔坐在办公桌后，拨通了邱步云的内线座机，“你昨天不是说让小简休假了？你们团队是怎么沟通的，给我绕糊涂了。” 邱步云一手握着电话听筒，一手拨着鼠标滚轮，上下移动邮件界面。 整个邮件链中并没有他上周回复给Vicky的内容，反倒多了一封简寻之的去信。 一看去信发送时间，是今天凌晨一点多，且直接回在了Vicky上周的来信上。 这个Vicky怎么回事？ 是邮箱堆积的未读邮件太多，遗漏了他上周回的那封吗？ “徐总，小简她…休假结束了，估计是半夜整理工作，忽然想起要追一追赫时的案子吧。” 显然，突如其来的邮件叫邱步云有些措手不及，他不得已胡诌几句，想要搪塞过去。 却听徐凯翔又问：“我瞧小简的系统状态还是休假中啊！怎么都不及时更新？多影响工作效率。还有这邮件，赫时那边怎么是认小简在给A.S牵线啊？” 邱步云扶着额头，佯装平静：“是这样，爱洛莎团队之前没接触过咱们，认不清我们的人也很正常，可能是误把小简当成这案子的负责人了。” 说话间，邱步云立刻上系统修改了简寻之的休假状态与锁定权限。 “噢，那行吧。” 徐凯翔顿声又道，“那针对爱洛莎发来的标书，下午开个会好好研究一下。小简回来上班了是吧？叫上一起吧。” 听对面挂了电话，邱步云随手摔了座机听筒。 这个简寻之，都告诉过她不要插手赫时的项目，让她休假却还来横插一脚！ “咦，怎么有个新的会议日程？” 简寻之疑惑地戳开会议提醒，会议主题是“爱洛莎标书解读讨论会”，同时她发现自己的系统状态与权限均已恢复正常。 嘁，邱步云这厮动作还真快。 也是，动作不快怎么完得成盛衍给的任务？昨夜那场访谈节目，让A.S艺术展和告白总监一夜之间多了无数关注，想来邱步云肯定在沾沾自喜吧？ 呵，没想到这节目的播出时间，会刚好落进盛衍给邱步云的七日周期中，真是便宜那厮，得来全不费工夫！ 简寻之托着腮，点开日历看了一眼。 今天周二，邱步云肯定会把周一到周四的数据全算进去。 保险起见，她恐怕得等到周五再行动，既不会增加邱步云的数据，也能不被质疑是借他的东风，水了自己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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