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丫头们捧来脂粉,看小姐闭眼装睡也很是无奈。直到国公夫人气冲冲地赶来,徐梵梨来慢慢“转醒”。 她满脸警惕地扫了眼满屋子的丫头婆子,扯着床帘就不松手。 “今天是你出嫁的日子,你怎么你怎么……”国公夫人捂着心脏,看来被气得不轻,“宁宁,我们这也是为你好,希望你平平安安的,你怎么就是不懂呢?” 徐梵梨指尖嵌进去,默不作声。 丫头婆子趁这间隙,将嫁衣给她套上,绞好发又打好脂粉。徐梵梨闷闷不乐望着镜中的自己,国公夫人插上一根簪子,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若是这婚不成说不定还有下一婚,这是铁了心了就要她嫁,若是被休了呢?” 她极不情愿地被镇国公夫人往门外拉,可算想透彻了几分,名声坏了就不会有人娶她了吧。 今儿一切可是热闹着,鞭炮响声被锣鼓声盖住,雪地里冒出一阵阵白烟,这侯府的面也是给足了。 “看!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接亲了!” 徐梵梨还未踏出门槛,就听小童欣喜地喊,抬头一看。 风雪卷着枝头街道上的红布条,在她眼中似一团燃烧着的火焰,一阵急徐的马蹄声踏过。 隔着红红的盖头,她只看见一位少年架着马而来,看不清面容,只能看见一个大概的轮廓,猜出这大概是一个散漫的表情。 京城纵马是不能太快的,可他偏偏无视禁令,马蹄扬起千堆雪,鬃毛上四处停留着被掀起雪花。 路边的姑娘手帕被这袭来的风吹得飘飞,路人就算再狼狈,在这位京城小霸王面前大气也不敢出。 “这就是小侯爷,生得个当真俊俏,怎么就便宜了……”路人声戛然而止。 徐梵梨很好奇这奚凌年究竟长什么样,本该就不喜欢了若还是个丑八怪,死了的心都有了。 她歪着脑袋看过去。 少年翻身下马,大红的婚袍袭卷雪翻飞,腰间金色的云钩又恰到好处地将一切约束起来,这么一个宽肩窄腰的身形,动作又利落。 就好似前世不顾一切救她性命的少年将军一样。 是你吗?徐梵梨失神。 她突然有种将这碍眼的盖头扯下来的冲动,看看这人究竟是长什么样。 可她才上前迈出一小步就忘了前面还有道门槛,直接给绊住,怎么今天这么倒霉。 本以为额头要在雪中砸出一个窟窿。 可下一秒,失重感就消失了。 “看看路。” 少年低声提醒,却无半点暧昧之意。 叮--徐梵梨腕间的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她抬头撞见少年清晰的下棱角,平生头一回恨眼前被东西挡住。 徐梵梨本想着在接亲时他若是向她伸了手,她就视若无睹,自己上花轿给他下马威。 可如今她手被少年握着,浑身不自在,只觉外界的感官都被剥夺了,垂眸看着雪地里那双云纹软皮靴游刃有余地带着她走,若是他真的是凌子虚就好了。 婚礼的过程很繁杂,其中无数次徐梵梨想看清对方的容貌,心不在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等她缓过神来,这婚已经是成了。 婚房里的小炉烧得旺,徐梵梨坐在床上脖子都快被头饰压弯了,奚凌年还没来。 她饿得找了几块点心吃,就听门边传来脚步声,腹诽两句回去把盖头盖上。 本以为是小丫头什么的送东西来了,可这脚步声也不对,很像那种受过训练的死士,她从小在边关长大这种也不陌生。 范僇的人? 徐梵梨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镯子,如果她扣下镯子某一处特制的浮雕,就会飞出几根银针。 只不过瞥见另一道身影,她浮雕上的手便收回。 好你个奚凌年。 一箭双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吧。 这人估计就是冲着他来的,范僇派来的人什么样上辈子她可谓是熟悉的很,好歹也是个刑部尚书,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谁知道这纨绔又干得怎么缺德事打残了谁,气得人家新婚之夜都动手,还故意……故意试探她是吧! 在那人推开门的刹那,徐梵梨背过身去,拿着帕子小声抽泣。 谁家新娘子新婚当天哭的? 这一看就是不想嫁。 感受到背后死士怜惜的目光,徐梵梨唇角一勾。 这人竟然是冲着奚凌年来的,那未必会对讨厌奚凌年的他下手,全京城都知道楚大小姐心有所属,对她动手无任何意义。 可那贼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呵,黄泉路上多哭哭更好,楚小姐要怪就怪你那丈夫不积德害得我家王公子落马!我今天就要让他变成鳏夫!” 徐梵梨双手赞成,前提是—— 她没有嫁给奚凌年的话。 她回眸俨然一副吃惊的模样,可手下已经摸下手腕,若不是迫不得已,她不想暴露。 徐梵梨咬着唇,看窗边的男人是越来越气,他欠得债凭什么要她来还。 她故作看见救星似的对外面喊道:“夫君,救我!” 窗外的影子一斜,听得一声轻笑。 贼人果然凶神恶煞地回过脸去:“奚凌年,你夫人还在我手里,若是不想她死的话,就滚过去给我家公子道歉!” 这究竟是嫁个什么啊! 国公府觉得是给她避难的,她怎么觉得更像是倒了大霉,他和那王公子的事就不能私底下扯,而不是新婚。 徐梵梨被他手中的刀吓到了,冤有头债有主,行行好去找奚凌年。 贼人见奚凌年始终不出来,架在徐梵梨脖子上的刀紧了几分。 可就在这时突而飘进一片花瓣,是那种妖艳的红,直接打上贼人的刀,那道便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不好意思,你说得王公子是哪个?” 奚凌年一身红袍出现在门边,徐梵梨本以为能看见他容貌,却只看见他戴着个银色的面具,上边精致的雕花纹路很好看,正好贴合他他脸型,这么一看却有些神秘感。 徐梵梨原来在山庄里见过那些脸上被蜜蜂蛰的就是成天戴着面具,一面被人看见,可这屋里也就三人。 可这奚凌年好像生怕被人看见似的。 是不是见不得人。 她走神的时候,外头的侍卫已经三下五除二把这贼人制服,贼人被拖走前还在痛骂,奚凌年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将人整个人拎起,不屑道:“这么在乎你们家王公子不如断条腿去陪他?” 人拖下去,屋里恢复寂静还残留着血腥味,徐梵梨这辈子从没有这么想和离过,谁新婚闹这么一出。 这奚凌年明明有能力从外头拦着他的。 可他没有。 也还好没有露馅。 她看着奚凌年慢慢靠近,咬唇道:“你难道就不该解释一下?” “楚姑娘不如先解释一下登闻鼓的事?据我所知楚小姐今日并未踏出过京城一步,也更未去过什么芷然山庄。”奚凌年语气颇有些顽劣。 灯火晃动下,面前的少女静坐在床边,仰起一张明艳的脸,眉骨若蝶一般脆弱,根根睫毛分明,唇红齿白,可惜口脂只剩了半,听这话有些苍白看来也是吓得不轻。 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奚凌年只是走神一刻,很快就收敛好神情,没用特别重的语气:“我不管你要干什么,不要轻举妄动给人落了把柄,这水可不是你一个闺阁小姐能探得了的。” 他眼神这么一凛,整个人不近人情味了许多。 徐梵梨暗自冷笑,那就看看。 “我那日只是胡说八道罢了,还望小侯爷见谅,刚从水里捞出来,得了癔症脑子不太好。” 她弯起眉眼,露出一抹很浅淡的笑容,整张脸被烛火照亮,一看就是没什么心机的类型,先让你得意一会,等帮凌子虚平了冤,你不还休妻,便等着被休。 她一心想着远走高飞。 奚凌年也是怔了片刻,低笑一声不再搭理她。 徐梵梨本以为会对她有歹意,还想着大战一场宁死不屈,这看样子这人也是被逼着娶她的。 对他冷淡点,日后再挑着机会让他讨厌他,说不定他就放她自由了。 这一夜两人分开睡的,徐梵梨睡床上不安宁,第二天她一大早起来等奚凌年给老侯爷候夫人敬茶,本想趁这个机会大施拳脚干一些笨手笨脚的事来。 她想得好好的。 可侍卫却跪在地上说:“小侯爷一大早去酒楼了,估计今天一天都不会回了,楚小姐你看——” 他恭恭敬敬端着两碗茶,丝毫不理会徐梵梨现在想扎死奚凌年的心,算他逃过一劫。 老侯爷候夫人见徐梵梨满脸“笑容”地来,估计也料到了这个儿子是什么德行,很是尴尬。 于是,等端完茶后,徐梵梨问新来的小丫头:“被你们小侯爷从马上弄下来的是哪个王公子?” 小丫头惶恐:“是太傅家的公子,夫人,您这是——” 那奚凌年必然是极其讨厌他了。 徐梵梨道:“很好,还挺可怜的,给我备点礼物,我去看看他。” 昨夜的事虽然压下了,但府里还是依有耳闻。 小丫头以为徐梵梨是要为他出气,不安道:“夫人您别冲动,此人是不良之徒。” 笑话,她还会未为他谋不平? 徐梵梨还真就只是去好好看望这个王公子的,让他分清分清敌我,再给奚凌年心头安一根刺。 就看奚凌年介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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