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当然得好好侍候大人了,大人是奴的朝阳和明月。” 软着声音,水葱般的手指从银簪子一头缓缓抚摸到另一头,仔细地为寂平潮理开缠绕手指上的秀发:“只是大人当心着些,生怕奴不懂事的头发,缠疼了大人的玉指。” 不知怎的,明明屋内燃着炭火,温度宜人,他的手指还是冰凉没有温度。 她一面媚眼如丝,谄言尽献,一面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石头扔进海里还能听个响呢,可他似冰封三尺的湖泊,任人如何动作,都荡不起丝毫波澜。 甚至他高高在上坐着,冷眼旁观,像是在看她的笑话。 难道……他是个面瘫? 不然按照他好色的人设,千娇百媚的美人当前,怎么可能岿然不动? 怪不得自始至终他都保持着个阴恻恻歪嘴笑的表情。 面瘫,他肯定是面瘫! 理缠绕的发丝时,她的手故意若有若无地触碰着,后面直接从指尖开始慢慢抚摸到手背。 到了生着茧子处时,她越发爱怜地揉按:“该是怎样日夜不休的操练,才会生出这么厚的茧子呵。” 缓缓拉过他的手放在后腰,他的手太大,她的腰太纤细婀娜,只要稍稍伸开手指便能掌住大半。 “此前,保卫泱泱大国的重担都落在您一人肩上,您一定是累了吧,”她的身子贴上步辇上的人,一下一下,温柔暧昧地按揉着他的肩头,“不如今晚,您就在奴这里,好生歇歇吧。” 她在他耳畔呵气如兰,一面顶着湿漉漉的眸子,用猫儿祈求主人爱怜的眼神切切望着他。 算盘珠子打得啪啪响,有话说色令智昏,先将他迷个五迷三道,再伺机逃跑。 说几句不要钱的狐媚话,看能不能哄他喝点酒。 他清醒时是个人精,不好糊弄,但是没人能保证他喝了酒还能这么警醒。 保不齐酒精能让他从洞隐烛微的地府判官变成只会嘿嘿笑的大傻子。 为了保住小命,她可以放低姿态扮演一个自甘堕落的风尘女子,但若是他要对她硬来,她也不会轻易屈服和顺从。 她眼中蒙着层水汽,眼底却清明。她继续贴着他耳垂说着些惹人耳热的话:“大人希望奴如何服侍,可有什么特殊喜好?都说带着三分醉意,品尝到的春色尤为温柔动人,不如大人先和奴浅酌几杯助助兴。” 揽在腰上的大手骤然收紧,她不堪一握的腰毫无防备撞进他坚硬的胸膛,与他炽热健硕的身体贴得严丝合缝。 银簪坠落在地,珠玉跳跃闪动,却无人理会。他另一只手按上她后颈,厚重秀发阻隔不住男人掌心的温度。 丫的你来真的啊! 寂平潮我警告你,你不许给我乱动! 要是敢霸王硬上弓,我不管你是什么权势滔天的大反派,就算我死,也要先让你断子绝孙! 凉薄的唇贴上细嫩的脖颈,热气喷洒,带起让人寒毛直竖的酥麻,脑海中顿时警铃大作,她却像着了魔一般,僵着身子有一瞬间忘记了反抗和挣扎。 “你为何要这般引诱本侯?” 他的话直接让她如鲠在喉。她回过神来,表情有些不可思议。 她赶在被他看见之前将这副表情收回,重新戴上虚伪谄媚的笑面。 他这冷不丁的提问,有些难以捉摸。 不过显而易见,他绝不是想要得到诸如“屁话,不勾引你,你告诉老子怎么活下来”之类的回答。 还未咂摸清楚其中滋味,她的身体先于思维给出了回答:“京师早有传闻,武安侯风姿如芝兰玉树,一剑能抵百万雄师。那时奴便妄想着,若能与您共度良宵,哪怕只有一次,也是奴几世修来的福气。” “今日您就在面前,与奴没有咫尺距离,贴得这样近,果真是潇洒恣意、气宇不凡,叫奴看了就……”她朝他耳廓轻轻呵了口气。 说完这些话,她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黑。咽了好几口唾沫才勉强将胃中汹涌的恶心压下去。 京师的确早有武安侯的传闻,不过说的都是他残暴冷血之类的。 不知是她的哪句胡言乱语的恭维话让他受用,他罕见的不带着讥笑:“继续。” 继续? 真不愧是你啊小反派,这么多褒赞之词还不够,听上瘾了是吧? 许温澜脸上划下数道黑线,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在他面前,可不敢造次。 “大人金相玉质,宛如神仙下凡,奴狠狠为大人倾倒!一看大人奴就止不住的心慌脸红,悸动不已。” 台词好像烫嘴,说完话她的舌头都有些不利索了。 一片沉默。 还在想他究竟还有哪里不满意,犹豫要不要再吹捧两句时,倏然一声冷笑,温柔按在后脖颈的手铁钳一样捏住她的肩头,直捏得咔咔作响。 墨玉般的眸子怒视着她,直到此刻,她才终于看清了他眼底的颜色。 冷静清明,也死寂得出奇。 没有沾染纤毫欲色,从头到尾,她费尽心思的勾引都没有让他动容半分。 她是那个不自知的跳梁小丑,彻头彻尾地自导自演自我陶醉。 她狠狠摔倒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外袍散开,发丝凌乱,像个失去了价值的人偶跪地不起。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句话说错了,或是哪点做的不够,竟然激不起他一点兴致。 “本侯以为,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吾想听的是什么。” “可惜了。” 他闲闲摆弄长剑,“唰唰”一声,他拔出刀鞘,随意丢在一旁,手指就在刃面上游曳了起来。 “你难道不知,用卑贱之人的脏手碰本君,是要被砍掉的么?方才你是哪只手碰的本侯,左手,还是右手?” 剑尖触到许温澜左手手背,她如遭雷击,哆嗦抖颤起来。 她知道,他绝不是在吓唬她。 对于杀人如麻的武安侯来说,砍断一只手又算得上什么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既然他把自己弄到侯府,不是为了发泄□□玩弄侮辱,那便只能是她自以为的瞒天过海,早已被他洞穿,她的刺客身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若是如此,她的勾引对他完全不奏效也就正常了。 果不其然,他拿出此前作为凶器的那把镶珠嵌玉的匕首,手指摸到刀柄处,当着她的面,匕首突然从中间断成两截,滚落出一个小纸包。 不用想就知道,那里面包着的,肯定是毒药。 他开启步辇左侧机关,取出几粒绿色毒丸悠闲把玩,将毒丸装进匕首断处。 一粒药丸缓缓滚动至许温澜跪着的膝盖前。 她下意识挪动膝盖,避开了那毒性恐怖的药丸。 匕首里暗藏的玄机,她也是第一次知道。 寂平潮看似无心地玩毒丸,实则是在恐吓她。 “奴乃是受当今御前公公徐凛指示,前来刺杀大人的刺客。”她以头抢地。 既然身份已经被识破,那她倒不如自己招了。 “只是徐凛不仁不义,乃过河拆桥之辈,奴担忧死后,他不会践行诺言,放奴的家人一条生路。” “奴便蓄意弄砸计划,斗胆以卑贱之躯□□大人,刀尖舔血,赌的就是会被大人召见临幸,有一个当面和大人求合作的机会。” 她这是要反水徐凛,转而投靠他。 他眉头微挑,为她的胆大包天,也为她的愚昧可笑。他哧哧干笑两声:“你说徐凛不仁不义,难道在你眼中,本侯知仁知义么?” 四年来,整个京师无人不知他的乖张狠戾,冷血残暴。 他是整个京师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豺狼虎豹,连他富丽堂皇的府邸都变成了无人敢靠近的鬼宅。 听着他瘆人的干笑声,她依旧神色恳切顺服。 只是绵软无害的眼底藏着根针。 她现在没有将豺狼一针封喉的实力,那便只能藏匿锋芒。 即便温柔如水,也能让人溺毙其中。 “我不知您仁义与否,只是身已入万丈深渊,大人是漩涡湍流中唯一的浮木,能否绝境逢生,全看大人。” 他既然知道她的身份,却不将她处死,想必是想打探指使她的人的身份。 现在宫中势力大体有三:一是以兵部尚书谢胥、吏部尚书叶朗坤为首的清流,二是以文华殿大学士宿景及其家族为首的浊流;三是直接受皇帝指派的、以掌印太监洛永安为首的司礼监。 身为戴罪之臣,他淡出朝中众臣视野四年之久,天合十四年,太子薨,东宫虚置,因此而起的党派之争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但这个纪铎找上门来,事情就和他有关了。 问题就出在这个纪铎,他在找寂平潮之前,还偷偷去面见了扶胥的舅舅,兵部尚书谢东阳,在遭到拒绝后,纪铎想要让清远百姓开荒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洛永安耳中。 掌印太监洛永安是司礼监话事人,他暗投了二殿下扶少言,也处处为他做事。在他看来,清远荒地的确是一块肥肉,白花花一百万两白银,足以解皇上之忧。这件事办好了,算在二殿下头上,储君之位就稳了。 于是才有了后面徐凛将刺杀安排在清远巡抚纪铎为寂平潮设的大宴上,就算刺杀寂失败,也能借寂之手除掉纪铎,他好放开手去做清远的事。 寂耳目通天,既然他能提前知道拜月楼舞姬中有刺客,那他应该也早就知道她背后是司礼监的人。 他留着她,一定还有别的理由,有什么她暂时没能领悟到的理由。 她决定试一试他。 “刺杀的事恐怕牵连颇广,不仅仅是一个徐凛那么简单,若您想彻查清楚,只要备一辆马车和三匹良驹,午时在左安门等候,让奴家人平安出城便可。” 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不是顾及家人安全,毕竟她的生父为了家族利益把她当作物品随意交易,她对他们并无好感。她的目的只是让寂平潮相信,她真的想反水徐凛,转而为他做事。 他眼神凌厉,将匕首按在案上:“如今你有和本侯谈条件的资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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