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贺有些许傻眼。 她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这么巧！ 站在仓库货架前，她仍然没能回过神儿来，愣神儿发呆。 “祝贺？” 声音从头顶传来，祝贺循声扭头。 是周琢圻！ 祝贺感觉他一出现，身边的空气也随之凝固了。 周琢圻出声，把两人周身的坚冰打破。 “陈姐有急事找你。她说在方便面货架那里等着你。” 祝贺连忙应声“噢噢好，我现在就去！”，即刻便溜之大吉。 周琢圻还想和她一起去来着，结果刚把步子迈出去，眼前的女生就哧溜一下小跑没影了。 祝贺呼哧呼哧跑了好几步，没听到后面的人跟上来，松了口气，也放慢了脚步。 不是说害怕周琢圻，就是觉得气氛哪里有些怪怪的。 与其让空气充斥着尴尬的气氛，还不如一跑了之，对他好不好不知道，反正对自己好。 陈姐看见祝贺来了，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着急地挥手。 “小祝，你帮我点忙好不好？我家里孩子发烧了，我得去学校接她看医生。” 祝贺了然。陈姐是临时工，家里的情况听别的同事说还蛮艰难的，女儿体弱多病，老公常年在外面打工，家里的老人孩子全靠陈姐一人拉扯。 她要一请假，这一天的工资就没了。 祝贺怎么会不知道这一天的工资对陈姐来说的重要性。 “姐，你客气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就是了。” 储备干部小到拖地打扫卫生，大到盘点仓库。只有是活，啥都能干，啥都要干。 举手之劳，祝贺并不计较。 “货架上缺货了要去仓库拿着补。你闲的时候看到顾客了帮我介绍一下我这方便面。我这里有个活动，方便买这几款满14块减三块，用微信扫码领券，然后得要用微信付款。” 祝贺看着陈姐指着的这几款方便面，左一个，右一个，还有一个在哪呢？ 她一时有些记不住。 “姐，你再给我指一下，哪几款呀，我有点记不住。” 陈姐又指了一遍，祝贺偷偷拿出手机，把这几款都拍了下来，方便记忆。 “行行，姐，我记住了，你快回去照顾孩子吧！这儿我会看着的。” 祝贺把手机揣进兜里，对陈姐交代道。 陈姐一步三回头，眼里满是抱歉的情绪，嘴里不停说道：“给你添麻烦了啊，小祝！” 祝贺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就是了。 祝贺也转身打算熟悉一下货架上的方便面种类。 “小祝，我忘了说了，前面过道，就是调料区那里还有方便面的堆码，那里没货了也要补啊！”陈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祝贺回头应好，手上不忘比一个OK的手势。 也许是因为有了卖方便面这个工作，祝贺觉得这一天真的是无比充实。 在一定程度上来讲方便面也算是生活必需品了，销量自然不愁卖。吃完晚饭六七点的时间段，人们都出来逛街散步，超市的人流量也大。 祝贺处理完手头上的活儿，顺路走去方便面货架。 货架上空了好几排。 鲜虾鱼板面不愧是我最喜欢的口味，都卖空啦！ 祝贺一手抱在胸前，一手在下巴上摩擦，点了点头，对这个销量很是满意。 不过祝贺很多年没吃过方便面了，高中每次中午时间紧张，洗头和去食堂吃午饭只能二选其一，所以一个星期起码两顿泡面起步。 吃得最多的味道无疑是鲜虾鱼板味的，以至于她现在只要闻到鲜虾鱼板方便面的味道就想吐。 准确来讲，是闻到方便面的味道就想吐。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从高中毕业以后，一有时间就苦练厨艺，争取喂饱、喂好自己。 断断续续练习了四年，原本是看网上的视频学习，后来做熟练了便开始自己在某站上更新。 在喂饱自己肚子的同时还能赚一点点小钱，祝贺自己倒一点都不嫌麻烦，只觉得乐在其中。 读大学的时候假期一般还能稳定更新，但自从大学毕业搬出寝室，租借的房子是一居室，环境不是很好，录视频的频率直线下降。加之上班的强度也比较大，剪视频耗费的时间多，祝贺基本就成了月更博主。 祝贺从围裙兜里掏出纸笔，记下了缺货的方便面和数量，走进仓库拿货。 仓库里的过道很窄，最宽的地方也只允许两个人并肩走，多半个人都没位置走。 昏暗的灯光和卖场里的明亮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盒瓦楞盒里装了九袋五连包的方便面，还是有些许重量的。 祝贺瞪大眼睛，开始寻找。 方便面的货下午到了好几批，瓦楞盒在仓库里堆得一层又一层，最上面的，祝贺需要垫脚，伸长胳膊才能勾到。 一盒瓦楞盒里装了九袋五连包的方便面，还是有些许重量的。 她掏出刚才记下的纸片。 卤香牛肉*2 红烧牛肉*3 红烧牛肉BIG*2 ...... 酸辣桶装*4 红烧桶装*4 ....... “卤香牛肉面......” 祝贺的视线从仓库货架第一列开始找。 第二列。 第三列。 “卤香牛肉......怎么没有啊。”祝贺嘟囔着，视线一遍一遍地来回扫视。 祝贺想起身后还有好几摞货。 转身开始再度搜索。 “卤香牛肉味”几个大字，一晃而过，祝贺把视线重新移回上方。 终于找到啦！ 但是这个高度...... 祝贺从来都没觉得自己1米65的个子矮了。 但面对这堵方便面高墙，她不得不承认,要是能再多长几厘米就好了。 她把纸片重新揣回兜，努力踮起脚尖，伸出双手去勾最上面的盒子，一点一点慢慢往外扯动。 手上要使劲，身体也要跟着发力，垫着的脚难免有些晃悠。 大概扯出了整盒的四分之一，祝贺打算使劲扯出来接住。 两米外周琢圻突然出现。 “祝贺。” 祝贺在仓库里冷不丁被喊到，吓了一大跳，手一卸力，盒子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落，连带着其他盒子也不稳当。 周琢圻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手帮祝贺接住了一盒，另一手扶住了摇摇欲倒的其他盒子。 盒子在祝贺头上被周琢圻接住，垂直地树立起来，祝贺惊魂未定。 上一秒视线还是要掉落的盒子，下一秒就见到一只大手稳稳地拖住了盒子。 “谢谢你。”祝贺连忙道谢。“我自己来就好。” 她退后一步，两只手从周琢圻手中接住盒子，随即搁置地上。 周琢圻再听完祝贺的说完的谢谢后，就有些发愣，祝贺都把瓦楞盒放到地上了，他还双手端着。 “怎么了？你喊我是有什么事情吗？”祝贺拍了拍手上的灰，望向他。 周琢圻一直觉得祝贺的眼睛很好看，是狗狗眼，亮亮的，在光线不足的仓库里更加耀眼。 他盯着祝贺的眼睛，传达科长的话，“前面的方便面堆码被撞倒了，科长喊你去重新码堆码。” 祝贺应道，拿出纸条，想赶紧把卖场空了货的排面先补起来。 被领导查到排面空货太久是要罚款的。 祝贺掂量了一下被罚款和打堆码孰轻孰重，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周琢圻站在一旁并未离开。 眼睛瞟到了祝贺手里的纸片内容，“上货的话我来吧，科长还让我把酱油醋的货上了。你先去科长那吧。免得她等久了。” 祝贺刚扯开红烧牛肉味的盒子，听到周琢圻主动提出帮忙，也不推脱。 科长这个时候喊她帮忙必然是人手不够，让她等久了也不好。 “缺的货我都写在纸上了啊，袋装的和桶装的都在这一块，麻烦你了。”她的语气公事公办，并未因周琢圻的热心而有一丝温度，反倒更显得疏离。 祝贺很别扭，她也很想向新同事表示友善，可以只要一抬头，对上周琢圻真挚的脸庞和善意的目光就会想起——在他面前喝漏了水的窘样。 尴尬、难堪、半生半熟的关系，让祝贺很不自然，所以她干脆就选择了折中的态度。 既不热情，也不冷漠。 但在周琢圻看来好像和祝贺的想法并不是很一样。 周琢圻并不介意祝贺淡淡的语气，脸上带着笑意，“客气啥！快去吧！” 说罢从她手里接过纸片。 指尖在一瞬间触碰，甚至还没感受到，便收回了。 祝贺点点头，从周琢圻身边擦身走过。 她还没走到堆码，就听到远处的抱怨声，听声音应该不止李艳一个人。 走到跟前，果然如此，地上蹲着的除了李艳，还有店长，也在帮忙。 祝贺哪敢让这尊大佛干这种事情，连忙开口，“姐、姐，我来了，我来收拾吧，你们不用管。” 李艳看她来了，停下了手上的活，对身旁的店长说，“姐，这我和小祝来就行了。” 店长扶着膝盖起身，“行嘞！” 站直了也没走，在一旁不碍事的地方拿出手机回工作消息。 方便面堆得高，刚才估计是有谁不小心撞倒了，这才让根基本就不牢固的方便面堆码轰然倒塌。 李艳没有撒手不管，和祝贺两个人一起配合打堆。 一摞面加一层垫板，一摞面加一层垫板，码了一半。 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工作。 “小姑娘，你这咋回事，你咋欺骗消费者呢。” 祝贺感觉这声音是在喊她？ 扭了头，看见对方直愣愣的眼神。 是了，是来找她的。 她站直等待对方继续说话，“你刚给我介绍的满14块钱减3块钱，这哪减了？你这分明就是诈骗！” 这三声一声喊得比一声高，引来身边路过的顾客频频观望。 李艳见这老太太是有意要为难祝贺，维护道，“这方便面不是这小姑娘卖的，你去找买方便面的导购去问一下好吧。” 老太太见有人替祝贺说话，急了起来，声音也更大了，“诶你这话说的，就是这小姑娘给我卖的这面，我不找她我找谁呀！” 店长在老太太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时候就把手机收了起来，老太太的三言两语她大概也了解了矛盾的纠纷。 但没吭声，只静静地看着这两方人。 祝贺被老太太的大嗓门吼得发愣，大脑一片空白。 从小到大，家里这样的吼骂太多了，以至于她听到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道歉，不管谁对谁错。 “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这款方便面的确满14块减3块，没什么问题的。”祝贺解释道。 原本还想再说两句，但看到老太太身后的店长面无表情地站着看她，她一时哑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那我的怎么没减！” “你就是诈骗！” “欺负我年纪大是吧！” 李艳看不过去了，这阵仗一看就是来碰瓷的，但脸上还是得挂着对待客户的笑容，“那您去收银台退款好吗，这面咱们不买就是了，你别生气呀。” “我不退，我又没做错我为什么要退。你们这不是强迫人吗？” “我这小票都在这里，这就是证据，你们自己看。” 祝贺从老太太手里接过小票。 第一行单品就是辣白菜方便面，这款是陈姐说的折扣商品，但后面的价格也真真确确是15.5元，没有减去3块钱的优惠价格。 她盯着这一行看了一遍又一遍。 眉头紧皱，找不出任何问题。 难道真的是她记错了吗？她该怎么办？店长在这里，出了差错科长也帮不了她。 她的心跳的好快，脑子里快速回放之前给这个老太太介绍方便面的画面。 “这款商品有优惠活动。” “您用微信扫码领取优惠券。” “结账时用微信支付优惠券会自动使用。” 一股深深的窒息感涌上心头，她听见身后的轩然大波，像是有洪水在发作，卖力想拼命奔跑，但脚却被路边的藤蔓给缠绕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她拼命地撕扯，但终究都是无用功。 倏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手里轻轻拿出这张小票，“我知道哪里有问题，我来给您讲。” 周琢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急不缓，对着老太太说道。 洪水被按住了暂停键，祝贺好像看到了前方有人带着一把镰刀朝她跑来，那人想帮她割掉缠绕住她脚的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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