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林旧猜出唯一可以阻止莫尔镛带回她们的人正是薛少腾。 走到林旧身边，莫尔铮的眼光刃锋如剑，好像立时便能刺破林旧的皮囊，看到她的骨髓：“你怎么猜到的？” 林旧望着宝舒王，没有半分的愉悦：“若是没有这唯一的胜算，宝舒王何苦来这一趟？” “不是你小瞧了我，是小王小瞧了姑娘。”宝舒王点头，“没错，若是薛少腾肯留下你们，莫尔镛绝对要不走你们！” “若是他不肯呢？”林旧询问。 莫尔铮眼中迷离如今晚的月色，并不分明却似是动了隐隐之心：“姚樱，你要明白一件事，你们的到来从开始就是一场赌局，我要赌的是薛少腾会因为你们是南周女子，不肯让你们如上次一般再受莫尔镛的荼毒而收留你们。如今想要带着其他几个姑娘从莫尔镛的府邸全身而退，想来，这也是你们唯一的筹码，如果还想再有其他的胜算……那就要看你们的本事了，薛少腾就算留下你们，你们若是不能完成任务，不能寻得《九韬》下落，也一样不会被姑姑所容，她对周人的耐心，恐怕还不如对她养的鹰来的更多。” 林旧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处境和出路。 “三月为限，你们若能探得兵法下落，助我获得王位，我保证你们可以平平安安离开也驰，离开北周。”莫尔铮目光冷毅坚定。 “三个月？”林旧心中忽然一动，但是她没有问，问多了会被猜疑，眼前的莫尔铮显然比她想象的聪明得多。 “你可以带上肖姑娘，她对你，你对她都是诚心的，若能留下，必有助益。”莫尔铮道，“还有叶碎萍，这个姑娘会些医术，说不得哪里就能用到，只是，她的样貌不够出众。” 林旧点头：“无妨，王爷上次送去的想是各个出众，也并没有什么用。就是这样才好……” 莫尔铮一笑点头。 “我想带走黎涓，她受到了惊吓，而且她的药里被莫尔镛下了生天仙子，我怕……” “不是莫尔镛。”宝舒王摇头道。 “不是莫尔镛？”林旧早就猜想不是，她只是觉得莫尔铮或许知道一二底里，他一直在留意着她们几个人的一举一动，“那……那是女使吗？浅雪？黎涓的女使？” “自然不是那个蠢丫头，这样的东西她怕是连认都不认得。”莫尔铮笑道，“是林霜霜。” 林旧一惊不小。 尽管林旧也曾这样怀疑过，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生天仙子虽然不是什么名贵药材，但可如今她们住在王府，林霜霜又不曾出去过，她哪里寻得这个？而且她为什么要害黎涓，放下同来也驰的患难情谊不说，黎涓并没有妨害于她啊？ “谁说没有妨害于她？”莫尔铮又一次读懂了林旧的疑问，“我猜就连你，也在林霜霜的计算范围内。” “我？”林旧迅速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事情，没有想清楚林霜霜对自己的算计在哪。 莫尔铮笑了笑：“我只是猜测，你虽有夫人之名但暂未受宠，所以不急，她现在要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黎涓，还有就是成为莫尔镛最喜欢的女人，她自信于自己的美貌，所以你看……”莫尔铮笑着看了看西边花园的方向，那是林霜霜今晚承宠的地方，“但是可惜，你太顾着黎涓了，很快在黎涓的药里发现了生天仙子。” “她接下来要做什么？”林旧有点着急，因为不止她，知道这件事的还有肖朗儿，还有叶碎萍。 莫尔铮摇头：“内宅院里的事情我不感兴趣，我的人也只是看到她加了东西进黎涓的药钵，我随便猜测而已。你总是不能集中心思在莫尔镛的身上，在这一点上真是远不及林霜霜……”莫尔铮叹了口气：“所以我说你要带走肖朗儿和叶碎萍，她们留在这里，一日承宠，怕也难逃林霜霜的手。” “我也要带走黎涓。”林旧道。 “黎涓如今病着，神志都不太清醒，你带着她，若一时大声喊将起来，怕是连你也走不了,何况就算你们侥幸入了薛府，又是怎样的情形，以黎涓目前的状况，她能应付吗？其实……我有个建议。”莫尔铮狡黠而笑，“你可以带走林霜霜……带走她，盛家姐妹和黎涓会相安无事。” 林旧没办法否认，带走林霜霜是个好办法：“为什么要留下盛家姐妹？” 宝舒王知道林旧心中所想：“姚樱，你还不算太了解莫尔镛，有件事情我不能说得很清楚，你若能顺利到达薛少腾的府邸，自然会发现端倪，你那时就知道，留下的几个人兴许是更安全的。何况盛荣会乖乖跟你走吗？姐姐不走，盛吉敢吗？” 林旧不知道莫尔铮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但是他对于盛荣姐妹的判断显然是对的。 “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你预备怎么离开莫尔镛的府邸？打算什么时候走？”莫尔铮看了看恒舒王府高耸的院墙，“我今日这一上门索要，你们怕是一时半刻不会被允许单独出门了。” 事已至此，林旧只得收回心神：“王爷不必知道，左右不过是些宅院里的事。后日，王爷只需在这恒舒王府后身第三条街的街口放上一辆车子，要能坐下四个人的车子，我会在黄昏时分带着肖朗儿，叶碎萍，还有，还有林霜霜一起上这辆车子，到时候……” “到时候，这辆车子会直达薛少腾的府邸——那才是真正的也驰绥王府。只要你到了那里能被薛少腾收留，就算是莫尔镛赶到了，也不能把你带走。”莫尔铮目色如炬，“我保证！我也保证，若有一日我能成为也驰王主，只要你们愿意，可以随时回去南周。” “那就，一言为定。”林旧退进胡杨阴影之中，不过轻轻纵身一跃，已没入恒舒王府深邃的院墙之中。 无话少叙，第三日，夜色淡淡如纱，东方见白。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来，竹影帐中林旧慢慢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很漂亮，并不像久历沙场的人一样充满戾气，温柔而使人迷惑。 “夫人，今日是个大晴天呢。”双淑端了水进来，携了几朵大如水碗的明媚花朵插在瓶子里。 “这是什么花儿？我好像见过。”林旧挽了头发，她今天看起来心情和精神都很好，背上的伤基本痊愈，已经不疼了。 “您是前儿出门的时候见到街上有人捧着吧？”双淑抿嘴儿一笑。 “嗯，还真是的。当时街边上还人在贩卖，这花儿我在南周没见过。”林旧道。 “这可是个好东西，不轻易教给人的。”双淑故作神秘地笑道，“它叫‘彼岸美人’，今日是也驰的月夕节，许多年轻当婚配的男女会在今日带了彼岸美人，送给自己的心上人，充作定情之花。” “哦，原来如此。”林旧匀了脸面，又用青盐漱了口，“那今日街上岂不是热闹得很？” “那是自然，从晨起一直到月上柳梢，集市上，花街里，乃至阡陌巷口，都能看到成双成对拿着彼岸美人花的人。”双淑捧了牛乳过来，送上点心。 林旧吃着牛乳，想是在思索什么，并未言语。 “夫人若是喜欢热闹，觉得新鲜，何不出去瞧瞧？这也驰不比咱们大周，女子出门那是常事，何况今日是月夕节，街上人多的怕是连走都走不动。我瞧着您今日气色好了很多，该多出去走走。” “怪热的。”林旧低头吃点心。 “怕什么？！热才好，总比冷着好。”两人说着话，只见肖朗儿领着吉儿进门来。 这两日吉儿总是在自己的院子里不出来，林旧猜是小荣不许，不想今日倒是跟着肖朗儿来了。 “姚樱姐姐。”吉儿笑道。 “吉儿，可吃过早饭了？”姚樱望着吉儿，忽然有些不舍…… “吃过了，姐姐。”吉儿依依坐了下来，拿起一个菱角，细细替林旧剥着，一时又似是有话要说。 “吉儿有事？”林旧不想和吉儿见外。 盛吉想了半日，觉得不好开口，又像是受了命令非说不可：“姐姐，听闻……姐姐前日出府去了是吗？” “是啊，我们去了莽山，景色可好呢。”肖朗儿笑道，“你现在算是被你那姐姐管住了，都不得和我们在一处。” 吉儿转了转手里的帕子：“那姚姐姐可听说了，今日乃是也驰，也驰的月夕节，听说街上热闹得很。” 林旧心中一动，不觉暗笑，本来想着借今日月夕节，找个托辞出去赴与莫尔铮之约，此时看来不需自己找什么机会，有人已经着急着想去凑这热闹了，回身对着双淑一笑：“这不巧了，真是刚刚听说。” “哎呀，盛吉儿，你真是要积粘死了。”肖朗儿起身拉着林旧，“是小荣，一早上她听见李长平和林霜霜说，今日要带她出门过节，小荣自己也想去，想了半日也够不着摸不着，就想起让吉儿来找你，让你和李长平说了，带着我们都去。” 林旧笑了笑：“我还有这样的本事哪？我怎么都不知道。” “姐姐若肯自然是能的，您若愿意，少将军怎么会带三夫人去？”吉儿看起来并不情愿说这样的话。 林旧知道，这大概是小荣事先教好的，当下也不揭穿，只是笑道：“我试试看倒是不打紧，只怕我也说不动，你们别抱了什么希望才好。” “谁说的？若是你求本将军，我就考虑考虑。”门外莫尔镛拉着林霜霜的手，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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