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玉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家中的床榻。 撑着身子慢慢坐起来,门帘也巧合在此时掀开,少女端着汤药来到她跟前,“郝玉夫人,这是安神的药。” 郝玉面露愧色,“周姑娘,昨夜是我太莽撞,给你和方公子添麻烦了。” 周姑娘周薇醒,也就是少女抿了抿唇,握住了郝玉的手:“我明白的,你只是太想知道真相,哼,要怪也应该怪那个负心汉。”周薇醒愤愤皱眉,捏了捏拳头。 郝玉沉默地喝完了汤药。 周薇醒小心地瞧了瞧她,“那以后……” “就如同我那日所言。”郝玉抬眸,眼神坚定,又好似透露着周薇醒看不懂的悲伤。 * 几日前,临泉镇。 “这里妖气有些古怪。”刚踏入此地,方景倦便道,“四处都是凡人,却能在好几人身上发现妖气,且印堂并未发黑,不似中邪之兆。” 周薇醒也低头沉思了起来,未果,干脆伸手拉着方景倦走,“我们直接找那些人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线索。” “这包子铺老板身上好似没有妖气。”方景倦目光从被拉住的手腕挪开,看向比他前一个身位的少女。 “…我知道。”周薇醒叹了口气,后退一步,又顺势挽住他,抬头,一双杏眼可怜巴巴:“我们离宗好几日,已经好几日没有正儿八经吃过东西了,反正不急于一时,不如我们先饱餐一顿。” 在少女靠过来时,方景倦身体有一瞬间僵硬,正打算开口,下一刻她松开了他的手腕,小兔子似的跑开,“谢谢倦倦,不说话定是默认了,我给你买三个大肉包,不不不四个…” * 街市喧闹,人声鼎沸。 周薇醒靠着墙角,两手抓着油纸袋,狼吞虎咽,大块朵朵,心满意足。 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她身旁端正站着的黑衣小公子,一手拿剑靠背,一手拿着油纸袋,吃个包子也吃出些宫廷美食的架势。 但仔细观察又会发现,两人的进食速度其实大差不差,若从包子的视角出发,没有什么吃相可讲究,都可被评作饿鬼投胎。 周薇醒吃到第三个,觉得身心愉悦,世间最大的幸事不过饱餐一顿;吃到第四个,已有饱腹之感,觉得这包子同师兄做的比起来,另有一番风味;吃到第五个,肚子很涨,如此饱腹的感觉,竟让她有些思念宗门。 终于吃完,周薇醒看向方景倦,发现他也正巧停下动作,脸色看似平静却又透露着一丝心满意足。 一般而言,他们作为修士,也早已筑基,本该辟谷,修身养性。但不一般的是,他们有位极为讲究又极为不讲究的师傅,极为讲究的是一日三餐,定要按时吃,不仅自己吃,还带着他的三位徒弟一起,不讲究的是自他突破金丹,成为罗浮最为年轻的金丹修士,又独居一峰,行为处事便也越发不受宗门约束,什么宗门下达的每峰要达到多少的收徒指标,徒儿应从外门擢选天资优异的弟子等等,他都一概不论。 当然,这些都是周薇醒从其他峰的弟子那听说的,毕竟她五岁那年才被师傅从外边捡回来,在她年幼的记忆里,师傅比起教他们修行,对做饭的执念才是重之又重,虽然每次做出来的食物瞧着都有些古怪,但对味道没有太清晰概念的小周薇醒和没怎么吃过好东西的小方景倦都能把饭菜吃得一干二净,反倒是做饭本人和还是小孩的大师兄吃得又快又少。 直到有一次师傅找棵树躺着喝酒,喝得醉醺醺了,还要坚持爬起来做饭吃,然后错把酒水当成井水,差点把整个厨房烧了。师兄跑到厨房,拍了拍师傅好似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的背,接过了锅铲,那一顿饭,让小周薇醒和小方景倦尝到了正常饭菜的滋味,师傅美其名曰师兄在这一方面有过人之姿,于是做饭这一任重道远之事就交到了师兄手里。 从回忆中脱离,周薇醒低头看向手中的油纸袋,心想这包子虽然用的最普通的食材,只能果腹,不似罗浮的食物那般富有灵气,增加了修士灵力,却也别有一番好滋味,待到此间妖物被擒住,应当也带几个包子给师兄和师傅尝尝。 如此想着,又是刚吃饱最有力气干活的时候,周薇醒恨不得立刻就行动起来。 在周薇醒陷入沉思之时,方景倦的眼神就一直在她身上,都说人的眼睛会说话,周薇醒便是如此,就像此刻,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时而怀念时而感慨,最后又充满了斗志,不用多猜便能知道她的想法。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他身边,义正言辞道:“倦倦,时不待我,我们应该尽快找出那停留在镇上的妖怪,揭穿他的阴谋,保护大家!”好似先前说先饱餐一顿,不急于一时的那位不是她,是同她容貌一致的孪生姐妹。 方景倦那过她手中剩下的油纸袋,刚要开口,旁边突然传来妇人大声哭喊的声音。 “你个死鬼、负心汉、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快说!是哪个小蹄子勾引的你,老娘这就去教训教训她!”妇人一边哭喊,一边用力捶打对面男人的肩膀。 男人似是被她哭得不耐烦了,用力推开了她,“是又如何,老子勤勤恳恳杀了一辈子猪,吃穿用度可没亏待过你,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他的身上有妖气。方景倦和周薇醒对视一眼。 而此时妇人被推开,哭喊得更加厉害,张屠户的脸色也越发难看,左顾右盼几眼,干脆拿起地上的小木凳子。 怒火攻心,正要往妇人身上砸去,身侧突然出现一抹墨色衣袍的身影,及时抓住他的胳膊。张屠户转身看去,是一位十六七岁大的少年,看着没有他魁梧,却硬是让他使不出半分力气挣开。 妇人一时停了哭喊,神色紧张,声音反倒比刚刚还要大:“你们在做什么,快放开我男人!” 周薇醒以为她被刚刚的事情吓着了,走到她身边放低声音:“这位夫人你别怕,若是你丈夫欺负你打你,我们可以帮你,把他交给衙门,让他吃吃苦头。” 妇人一听,脸上的神色更恐惧了起来,正要说些什么,抬头瞧见周薇醒的面孔,到嘴的话立刻变得更为刻薄:“你们是谁啊,凭什么管我们的家事,你这小蹄子生的一副狐狸面孔,怕不是故意来拆撒我和我夫君!” “……” 方景倦脸色一暗,眼睛阴沉沉地盯着妇人,犹如乌云压顶。 妇人被他瞧着,竟觉得像被一双冰冷的利爪掐住了喉咙,只要她再多嘴一句,下一刻那利爪就会毫不留情把她脖子拧断。她哆嗦着一动不动,也不敢再发一言。 方景倦转头看向周薇醒,见她担忧地看向他,于是收敛了神色,抿了抿唇,拉着她的手腕离开。 这回是他走得稍微快她一步,但不用回头也不用在背后长眼睛,他也知道她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走到偏僻处,方景倦转身与她面对面,不知是刻意还是忘记,并未松开拉着她的手腕。 周薇醒也说不出是什么缘由,刚刚明明被人不由分说地骂了,但此刻她的心情似乎有一些些好。 她没故意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歪着脑袋看他,问道:“怎么就这样走了,都没有打听出来什么。” “张屠户身上有狐狸的气息,且有早衰之兆,多半是被采补了。”方景倦闷闷道。 “所以在镇子里藏匿的妖怪是狐妖?”周薇醒语气带了点惊喜,知道具体妖怪,接下来找寻和处理也会容易许多。 “嗯。” 见方景倦始终闷闷不乐,周薇醒摇了摇被他握住的手腕,“怎么我被骂,反倒是你在不高兴。” “任何人都不能说你。”方景倦神色又沉下来,略微狭长的黑眸中满是诡谲的浓雾。 “没关系啦!”周薇醒拍了拍方景倦的肩膀,方景倦眸中的浓雾也放佛被一拍即散,“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为何那夫人如此奇怪,明明被丈夫欺负,还反过来维护他……” “但是师傅说过,人各有志,要学会尊重理解。” “唔…虽然也不太能理解,但师傅还说过,人要多读书。我不能理解,说不定是因为那位夫人读的书数量和我不一样。” “总之,不理解但尊重就是了。” 周薇醒说着,又抬起那双杏眼瞧他:“你跟我读了一样多的书,所以也要和我一样,放宽心态。” 方景倦没理解刚刚说的跟那妇人出口污言碎语有何关窍,执着开口:“这其中有何联系,那妇人方才说你。” “诶诶”周薇醒垫脚,干脆用手捂住他的嘴。 方景倦方才还在气愤的眼睛瞬间瞪大。 明明从小吃一样的东西长大,但不知道为何前两年方景倦的身高就开始蹭蹭往上涨,如今已经比她高了个头,周薇醒只好用些力气压住他,让他弯腰,再凑到他耳边,“他们都是凡人,可不能伤害他们。而且如今当务之急是狐妖,别生气啦倦倦。” 周薇醒一说完,方景倦便立刻退开了一步。 他怕慢了,心跳加快的声音就要被她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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