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瞳在医院养了两天，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
几天时间，她身体迅速消瘦，眼窝变深，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更加憔悴。
司老爷子看在眼里，恨不得把赵宁暖绑了扔海里喂鲨鱼。
他的病稍有起色，立即拿起拐棍戳了戳旁边陪护的司穆寒。
“臭小子，别老在我这里坐着，瞳瞳是你的妻子，你应该多去陪陪她。”
司穆寒蹙眉。
这才安静几天？又偷偷向爷爷告状了？
为免爷爷又动怒伤身，他掩下眼底的冷戾，淡声道：“等我处理完手头上的公事，会过去看她。”
“在医院处理公事？”老爷子冷眼看着他：“穆寒，司氏集团需要的是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男人。如果你连家事都处理不清楚，公司的事也不必再管。”
司穆寒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握紧。
又是这样。
爷爷为了江瞳，拿董事会来威胁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就算江爷爷救过他，这种魔怔一般的疼爱……也太过让人匪夷所思。
他快速压下心头怒气，平静地说：“我会去看她。”
江瞳这两天都睡得不太好，昨晚还做了整晚的恶梦，醒来时看着苍白的天花板都有些恍惚。
病房门突然被敲响，紧接着，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江瞳看看司穆寒那张神情
淡漠的脸，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怎么来了？”
司穆寒嘴角朝上勾了勾，声音很冷：“爷爷让我过来看看你。”
江瞳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猜出他眼底的讥诮和讽刺，突然厌倦不已。
她淡淡靠回靠枕上：“看过了就走吧。”
“我要在这里待够半天，不然爷爷又要绝食”
他一想到江瞳利用爷爷生病的事来威胁自己，说话便口不择言，带着几分故意的羞辱。
“江瞳，你怀着野种还敢搬出爷爷来压制我，真是叫人刮目相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有手段？”
“野种”两个字宛如利刃一般狠狠刺进江瞳心中，痛得手指都蜷曲了。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这段感情，却还是难以自抑地红了眼眶。
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司穆寒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深海一般的眼睛里压着凉薄，连语气都透着不屑掩饰的厌恶。
“不必拿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我不是爷爷，不吃你这套。”
更深的疲惫漫上心头，江瞳突然自嘲一笑：“你说得对。”
一直以来，都是爷爷在尽力撮合他们，她把自己放得太低，时间久了，不管她做什么，司穆寒都以为她在装可怜。
司穆寒皱眉：“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蠢。”
这个男人曾是她
放在心口上的人，放下这段感情，无异于在她心上活生生剜下一块肉。
可她只是蠢，并不廉价。
那么多年攒下来的委屈，她很累了。
江瞳在心里告诫自己，“下定了决心，就不准再动摇。”
她一定能做到的！
司穆寒眸色沉到了极点。江瞳此时的言语神色，总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他尽量忽略被她影响的心情，目光微冷，挑了个离江瞳最远的位置，坐下开始刷手机。
江瞳闭上眼睛，悄悄按住胃部。
这些年她总是浅眠，又不按时吃饭，熬坏了五脏。
胃部绞得抽痛，指尖都在发抖，但她脸上却不肯表现出丝毫痛楚，免得又被人误会是装可怜。
病房里一片寂静，司穆寒靠坐在椅背上，一双长腿弯曲着，像个纡尊降贵的贵公子。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宁静。
司穆寒接起电话，冷硬的语气柔和了些许，相比对待江瞳的态度天差地别。
“怎么了？”他紧紧皱起眉头，“不要乱跑，我马上回去。”
司穆寒拎着外套就想走，江瞳心里突然生出无边无形的憎厌，语气冷冽地叫住他：“你现在就走，不怕我去告状？”
这样的男人，就算她不要了，也不想便宜赵宁暖。
他回过头看她，深眸里仿佛淬着寒冰：“你
大可试试看。”
“司穆寒。”江瞳冷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瞳孔里却像瞬间熄灭了所有星光：“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看错了人……”
司穆寒抿着唇，下颌线条冷硬，“是我醉酒先对不起她，她是无辜的，你不必处处针对她。”
江瞳觉得可笑。
她一直深爱的男人，竟这么擅长酒后插秧播种。
她和司穆寒也是酒后睡在了一起，可是他却为了赵宁暖能上位，说她的孩子是“野种”！
江瞳再想到父母的死，嘴角都在颤抖，冷笑道：“赵宁暖害死我爸爸妈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放过她。”
“这件事赵宁暖跟我坦白过。”
司穆寒认真地替赵宁暖解释，：“当时她被一个二世祖追求，宁死不从，对方才找来几个混混想硬抢。你的父母是好人，救了她，宁暖一辈子都会感激他们的。”
说到这里，司穆寒放缓语调，“赵宁暖也是受害者，你误会她了。”
“江瞳，人要往前看，你总是困在从前，没完没了的反而惹人生厌。”
“向前看？可爸爸妈妈已经没有以后了啊！”
江瞳闭眼，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的一辈子，都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了……”
听着江瞳支离破碎的哽咽声，司穆寒有片刻的心软。
他的父母也在很早
的时候就车祸去世了，他甚至没有留下过任何关于他们的记忆。
对于江瞳的父母，他同样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在他十六岁生日时，见过一面。
当时他客气地跟他们打招呼，他们的眼眶似乎立即就红了，眼底的情绪竟然让他微微动容。
那应该是很温和慈善的两个人。
这一刻，司穆寒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情绪，怒火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沉重地道：“江瞳，人死不能复生，叔叔阿姨在天上，也不会希望你一辈子活在仇恨当中。”
“你身体不舒服，我不想和你吵架，好好休息吧。”
司穆寒心平气和地说完，转身离开。
身后无声无息，江瞳不再拦他，他反而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病床上，她黑发松散下来，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脸上有泪珠不断滑落。
像很久以前，在雨天时的街边偶遇过的，无家可归的狼狈小猫。
刹那间，他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等在外面的金特助见司穆寒神色异样，不由问：“司少，现在是回公司还是回家？”
“去603病房。”
司穆寒下意识忽略掉心里的异样。
像江瞳那种女人，嘴上说着爱他，却背着他出轨。
他竟然会对她产生怜惜的感情，真是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