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着声音望向门口，说话的人是祁然，他吊儿郎当没什么形象，哥俩好的揽着江时，后面跟着的是杜丽生和一众保全。 梁雪刚准备质问他是谁，就听见边上的服务生恭敬地喊了句老板，她熄了火顿在原地。 祁然把田泽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眼神不时飘到站在一边的李知漾身上，李知漾淡定回扫没说话。 旧时朋友，出场高调，一如从前，很难忽略。 李知漾嘴角微掀，又放下。倒是忘了，当年在榆城认识的时候，都是些被家里流放的混小子。 可到底是狼窝里养出的崽，哪有不争权夺势的，他们回到南城李知漾不意外。 祁然嘴最坏，刻薄道：“出息啊，田先生，两个姑娘你是一个没尊重啊。骑驴找马，背着女朋友出来相亲。看碟下菜，不提前告知有对象就算了。选在我画春堂吃饭，却点的品级最低的菜，最后还要沾人家姑娘的光。啧，没担当啊。” 一旁的江时嗤笑，一脸不屑。田泽脸色青了又青，却没辩解。 今天事多，平白无故又惹进一场风波。李知漾脸色有点白，她浑身都不舒服。冷着脸迈步上去，扯着梁女士的手臂，想要拿回自己的项链。 而梁雪听到祁然的话了，只能用高傲掩饰着被打脸的尴尬。她转身躲避着李知漾，一手攥紧项链，一手推开李知漾。 田泽满脸通红拉开她，“不要再闹了，你还嫌不够丢脸吗？” 梁雪咬着嘴唇不依不饶，一步步被架到火上，进退两难，她只能闹下去了。 一下变成了他俩的推搡，连带之间牵扯到了李知漾的头发，李知漾眼眶都疼红了，低声惊呼，声音低到听不见。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就是能够听见。 没人看到陆先和从哪里窜出来的，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李知漾身边，牵着李知漾护在他身后。 他动作很敏捷，没做他想，一脚将田泽踹出去三米远，把勉强到他肩膀的男人掀翻在不远处的地面。 被带着离开这个旋涡中心的李知漾心里一紧，下意识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眉目沉静，眸色深得能浸出水。下巴收紧，整个人身上显出一股戾气。 还是和五年前一样，脾气真坏。 变故突如其来，大家都没反应过来。陆先和不紧不慢地走近田泽，梁雪着急地跑过去拦在田泽身前，质问他，“你要干什么。” 陆先和斜睨着田泽，看上去狠戾又暴躁。 李知漾心里一惊，可两人手还牵在一起，她只好抬起另一只手攥住他。 他小臂处的肌肉崩成一条线，李知漾被他带着往前迈了两步，她紧张的拽了拽陆先和的手。 感受到她的不安，陆先和这才反应过来看看乖巧地跟在身边的人。他一言不发，牵着李知漾到了跟前。 听到消息，一行人就拉着他下来了，他没上前，任由谈叙搭着他的肩在人群后面。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力量逐渐壮大到没人可以撼动的地步，可是看到她僵硬着站在那里，被一群人盯着。 陆先和依旧心里一沉。 他卸下令人窒息的锋芒，弯腰和她平视，捏捏她的手，“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头发还湿漉漉的，眼睛有点红，望向他的时候眼神清凌凌的，一声不吭。 “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嗯？”陆先和目光平静，不知打哪来的绵密地针扎的他心疼。 他软下了口气，“我很担心。” 两人视线对上了一秒，李知漾面无表情，直接移开。 她皮肤很白，灯光给她添了几分透亮，颈间的勒痕红得不能看了。 陆先和心里一瑟缩，他撩开她的头发，大手抚上她的脖子，想碰又怕她疼，大拇指轻轻悬在细小勒痕处。 李知漾抿着唇偏头看向一边，脑子只有两件事，那条项链怎么会这么值钱，还有。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遇见他。 很久没见过他了，久到以为那两到三年的时光，都是她少女时代做的美梦。 那个好到像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的陆先和。 那阵只在榆城吹得到的风。 再也没有吹向过她。 可是这张脸和记忆中的完全重合，除了更成熟之外一点没变，连望向她的眼神都和以前一样。 李知漾拒绝不了他的。 她在心底温柔地叹了口气，然后，有一个声音在问她，你来南城不就是为了见他吗？ 那边祁然慢条斯理地走过去把田泽扶起来，“ 你今天背着女朋友出来相亲，应该也不想闹大吧，对你工作影响不好。” 他指了指正热脸贴冷屁股的陆先和，含笑道：“他是wh集团的陆先和，应该听过啊，和你们公司有往来，他脾气挺好的，今天是误会。你和他前女友相亲，还不小心伤到人家。你有责任，差不多就行了。” 旁边江时扫了敢怒不敢言的田泽一眼，神情淡漠地丢下四个字，“自讨苦吃。” “男人有本事起来，总是希望在喜欢的女人面前厉害点，你也是男人你懂的吧？”祁然好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边李知漾除了最开始和他对视了一眼，其余时候都在躲着他。 什么时候见陆先和低声下气成这样，他说什么长串，李知漾都挤不出两个字给他。他还轻声细语，满心满眼都是李知漾。 他找人拿来药膏，抬手要帮李知漾消毒伤口，李知漾闻到药水的味道要往后躲。他按住不让低声哄她，李知漾无动于衷。 两人僵持不下，陆先和轻轻晃晃她的手，“先擦药好不好？不然留疤了。” 祁然看戏，拉着谈叙咬耳朵，“以前守着小破台球厅的时候，还有人天天追着送饭，生怕他饿死了。现在堂堂矜贵陆总，怎么更惨了。” 谈叙乐不可支，“还得靠祁少赶紧处理好这事，给他俩腾地修复感情啊。” “我怎么觉得压根不需要啊，他俩现在挺旁若无人的。”祁然一脸认真。 江时斯文道：“有些人还是别忙着看笑话的好，你刚刚没和那姑奶奶打招呼，她一告状估计回头你就得被修理。” 祁然瞥了他一眼，一脸高深莫测，“这你就不懂了。” 被祁然拉起来明里暗里一顿威胁，田泽自知理亏，悻悻地拉着梁雪要走。 李知漾握着陆先和的手放下来，望向梁雪，她唇边吐出两个字，“站住。” 后一句话她是看着陆先和说的，她说，“我项链在她那。” 周围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看戏的，害怕的，还有属于陆先和的专注的。 她语气温吞，眼里的笃定昭然若揭，像是吃准了陆先和会为她撑腰，就像很多年前一样。 陆先和凝视着她，这是今晚第二次她正眼看他。 他抬手捋顺她湿着的头发，冷脸沉声道：“拦住他们。” “今天谁都不许走。” 显而易见，她有这个自信，因为有人惯会助长她的自信。 梁雪望向这个出众的男人，心里一惊，田泽慌乱地推着她，她摊开手露出项链，语气磕磕绊绊，“对不起，忘记还你了。” 陆先和看都没看她，仿佛刚才对李知漾的温柔是昙花一现，现在的冷漠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他眼皮都没掀一下，冷酷地丢下一句话，“给我报警。” 他看向谈叙，后者接收到信号点头回应。牵着李知漾往外走的时候，李知漾不肯动，只是低着头看地，显得很固执。 陆先和漆黑的眸子爬上几分无奈的笑意，改伸手揽着她，“我们去拿。”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这一直是只属于他们的默契。 李知漾大概到他胸口，这个动作约等于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她不作声显得很沉默，陆先和也不介意。 他用了点劲带着李知漾往前走，路过梁雪的时候，他拿起项链塞进旁边一直犟着不肯抬头的小女孩手里。 李知漾低着头长发垂下，盖过她的情绪，她握紧手心的项链，顺从地跟着他走到门外。 脱离人群后，她挣脱掉他的手，眼神平淡地和他面对面站着，“我先走了。” 陆先和眉间的锋利早已褪去，他的心被一把悬而未决的枪抵住，脸上爬上几分紧张，他口气很轻，“我饿了。” 李知漾并不打算理他，转身往外走，走出两米后，李知漾听到后面有声音传来。 他语气闷闷的，“李女神，给我一个机会吧，我想和你过好日子。” 李知漾顿在原地，没有想到当年的玩笑话，会被他记住。 二十岁年幼无知，以为他是和父亲吵架被赶出家门的可怜蛋。她理直气壮地看着他，跟他说和我在一起吧，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李知漾沉默了一会，径直往外走，丢出两个字。 “不要。” 明明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可是依旧觉得很失落。 他的背依旧绷得很直，可仔细看的话，能够看到他的肩膀垮了下来，看上去不再硬挺。 …… 手有点抖，李知漾用力摁着手心，僵直着走到停车场。但是完全忘记是怎么回家收拾完躺下的。可能日子枯燥无聊，重复了一次又一次，渐渐成了习惯。 然后睡前，她听见自己的回答，她说我就是为了见他才回来的。 来日方长，陆先和。 等到再睁眼，李知漾慢吞吞地抓起手机已经是早晨七点。她在床上打了两个滚，想起昨天领导安排的任务，又多滚了两遍。 一个小时后，李知漾站在了南城电视台门口。对，就是为了资本家那五斗米折腰。 她被工作人员引进演播厅后，一眼就看到沙发上的陆先和。她正和人说笑的脸有点僵，略过他和主持人点点头，目不斜视地径直过去。 一个财经专访非要安排她来，还美其名曰配合金主宣传，原来是这样。 陆先和大摇大摆坐在最中间，李知漾无论坐左边还是右边，哪看都怪。 她站定在他面前，伸腿踢了他一脚，一脸淡定，“让开。” 顺着她的动作，她脚上穿的浅色高跟撞上他深色的西装裤腿，形成鲜明的对比。 陆先和吊儿郎当瞥过，视线落回她脸上。眼前的女人穿得清凉，衬衫搭条白色半裙，露出纤细的小腿，乖巧又漂亮。 李知漾见他没反应，居高临下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要走。陆先和失笑，伸手拉住她，把漂亮女人拉到沙发上。 李知漾眼神都没赏他一个，两人平分沙发，嗯，不熟。 主持人拿着手卡坐到了两人对面，示意导演可以开始了。她很官方，起码刚开始是这样的，“首先让我们欢迎wh集团陆先和陆总和南城大学教授李知漾接受我们的采访。” 她先祝贺李知漾关于人工智能与神经网络的联合应用，取得了不错的进展，说了一些恭维的话。 但自从去年拿了优秀青年科学家奖，被聘请来南大后，就被媒体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李知漾都听习惯了，她笑笑没说话。 而陆先和接手管理wh集团以来，从没答应过哪家的采访，难得有这个机会，之后的一段时间，主持人都干练地围绕着集团的发展方向和陆先和个人经历展开了系列的问答，可惜效果一般。 因为某人心猿意马，回答得言简意赅，眼神毫不避讳聚在李知漾身上，但是后者好像走神了= =。 主持人彻底放弃从陆总这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了，她眼神飘过一直在边上当陪衬的李知漾，笑着放下手卡。 “最近两位很火啊，我也在网上看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所以也借这个机会替广大网友问问，两位是什么关系？” 非常上道的主持人正襟危坐，内心os：就帮你到这了，陆总。 李知漾正沉思啥时候结束呢，就感受到大家的视线落在她身上，连不在录制范围的工作人员也摸鱼看她。 她懵懵的和陆先和对上了眼，嘴比脑子快，“前任。” 陆先和点头附和她，“初恋。” 李知漾晃过神来目视前方，不知道他得意个什么劲。 主持人悟了，再接再厉，“那两位为什么会答应来我们台里做专访呢？” 李知漾正经道：“我一个穷教书的和资本家能有什么共访，前男友做局给我送钱罢了。” 主持人表情有些僵，默默看向旁边的陆总。 陆·今时不同往日·总没个正形靠在沙发上，漫不经心，“我人傻钱多，来给前女友送钱。” 主持人笑谈，“事实证明陆总生意做得很出色，听说陆总在管理wh集团前是艺术生，看来陆总深藏不露啊。” 旁边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陆先和眼睛转了转，他眉目俊气带点痞笑像极了世家出来的富贵子弟，“大家看到的我就是全部的我了，会画点画，有点小钱，仅此而已。” 本打算一言不发当花瓶的李知漾闻言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 看到鱼儿上钩，陆先和双眸生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松弛惬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主持人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话，马上回应：“李教授有一手消息可以帮着补充吗？” 李知漾语气认真，信手拈来，“画画拳击萨克斯，机车游艇开飞机，自带欧皇buff...” 她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真心诚意地总结，“目中无人的bkin。” 李知漾虽然很聪明，但脑子真的只有一根筋，天真的近乎直白，让人招架不住，她一脸认真看的陆先和乐不可支。 主持人笑问：“陆总慧眼识珠投资了李教授所在的研究院，不知道李教授有什么要对陆总说的吗？” 李知漾不为所动，“没有，你怎么不问问他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呢？” 陆先和懒洋洋道：“我欠她的。” 主持人自觉吃到了大瓜，脱口而出：“感情吗？” 李知漾眉间爬上锐意，看向她嗤笑道：“肯定是钱啊，哪有人感情债用钱抵的。” 说不出为什么恼怒，是因为他随意的态度，抑或是因为感情两个字，她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 一瞬间，过往的一切像电影慢放一样滑过李知漾的脑海，她眼里的嘲弄愈发明显，忍不住朝他发难，“我真的要以为你找机会和我见面，是要求和的。” 不等他回答，她微微撩起唇角，“看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会变啊。” 几乎是马上，陆先和眼里掠过一抹慌乱，他沉声道：“我就是来求和的。” 初见她时，她一片赤诚天真如稚子，偏偏迟钝又柔软，讥讽嘲弄与她是没有关系的。可现在陆先和分明看见她眸子里净是嗤笑意味，一种熟悉感渐渐消退，他忍不住心里发疼。 她眉眼逐渐淡漠，陆先和不自觉敛下一身硬骨，语气坚定，“是我想要你，所以我才来的。” 李知漾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她很少这么沉不住气。可他永远一副不折腰的样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像个捂不化的月亮，真让人失望。 她开始认真考虑回南城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 看见她回归平和眉目温凉，不再是居高临下嘲讽的样子，陆先和反而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了脚。 她平淡温和的好像不是在说自己而是一个陌生人，“当时你有过迟疑吗，因为想到有一天会失去我。” 慌乱来势汹汹一下席卷了他，他看着眼前的人，嘴巴涩得张不开，心一下沉到了底。 冥冥之中他听见有个声音在和他说：命运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你不也放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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