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景耀就是故意的。”程平见着宋石回来,愤愤的说。 明明是个小偷,偷走了别人的心上人,现在反而要过来炫耀,实在是无耻至极。 宋石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压低声音问,“将军怎么样?” 将军现在可受不得气。 “看不出来。”程平摇头。 将军总是面无表情,又不爱说话,这谁能看出来他的心思想法。 宋石皱眉,忙小心看了一眼,就见段承宣坐在那里,垂着眼,好像,在看他的手? 他琢磨了一下,立即就想起刚才段景耀的动作。 这个畜生!!! 越想越气,宋石直接进了屋,道,“将军,要不咱们把季姑娘抢回来!”说着他忽然有些兴奋,道,“弄死那个段景耀,季姑娘自由身后,还不是想嫁谁就嫁谁。” “您觉得怎么样?”宋石看向段承宣,跃跃欲试,赫然是只等他一声令下就立即就去安排。 “胡说些什么!”段承宣微怔之后呵斥道。 宋石立即就有些气虚,缩了缩脖子说,“这种事也不少见,边关多得是,像老刘不就是娶了他继母。” “滚出去!”段承宣收回眼,不理会他。 宋石立即麻溜的滚了。 这次轮到程平给他竖大拇指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将军一向对这些事反感,你还敢说。”他压低了声音道。 “可这有什么,你情我愿的,又没碍着别人。”宋石不以为意,他是边关长大的,那里民风粗野,加之女人少,这嫁小叔子嫁叔父的没少见,根本没有关内这些臭规矩。 “那谁知道。”程平不解,有些惋惜的摇头。 他之前其实也不怎么赞同这些事,不过边关见得多了,就也习惯了觉得这没什么,可将军不同,他自始至终都不喜欢,甚至有一次见了,他还特意问了那女人是不是心甘情愿的,有没有孩子,得知是和没有之后,他又沉默了许久。 “大概是跟之前的经历有关?”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觉得很有可能。 宋石没听清,问了句什么,程平只说没什么。 犹疑的盯了眼他,宋平觉得他肯定没说什么好话,却也没追问的想法。 堂内,段承宣眸光落在院中,似还能看到那道离开的身影。 他眼中翻滚起些许波澜,又缓缓的全部压下。 回去的路上扶春很沉默,段景耀似有所觉,等进了内室便揽着她低声轻哄,道,“可是生气了?” 扶春自然道没有。 “那些下人太嚣张了,竟敢如此冒犯我。”段景耀很是不悦的说,转而对扶春笑,“是我失态了。” “没什么,不过是小事。”扶春轻描淡写的带过。 丹桂在一旁看着,眼见段景耀直接顺着自家少夫人的意思略过了这件事,神色隐约有些不好。 本就是他的过失才连累了小姐,可现在看着,这位世子竟丝毫没有歉意。 “少夫人,衣服已经准备好了。”丹桂上前道,一脸担忧的看向扶春已经湿了的裙角。 “快去吧。”段景耀看了一眼,笑着说,道,“我去书房了。” 扶春笑着先送了他离开,才进了内室更衣。 “少夫人,世子也太过分了。”绿萼忙活个不停为她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边小声嘟囔。 生气便生气,偏拉着她家少夫人,那么多人看着,回头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丹桂赞同的点了点头。 她倒是不在意院中的事,毕竟谁都有失态的时候,可段景耀竟丝毫都没有对她家小姐的歉意,这其中蕴含的意味,让她担忧。 “莫要胡言,这是侯府。”扶春看着自己的两个丫鬟,肃了神色。 绿萼撅了噘嘴,不怎么情愿,但还是听话的应了一声,眼看着扶春仍旧盯着她,这才认真起来,和丹桂一同福身领命。 “谨言慎行,不然,我保不住你们。”扶春让两人起身,轻声说,有些叹息般。 “早知道,就不带你们来了。”扶春有些后悔。 当初成婚前,家中安排陪嫁,扶春是迟疑过的。 然而她不受父母重视,两个丫鬟都是当年买回来的,若是留在家中,怕是她娘也不会费心为她们安排筹谋,这般左思右想,到底带来了侯府,想着她站稳脚跟后跟她们安排个好前程。 可这侯府富贵,却也蕴含着无数危机。 “小姐!”丹桂和绿萼异口同声的说,很不赞同。 “小姐你别想抛下我,不管你去哪儿,我都是要跟着的。”绿萼抢先说。 “绿萼说的对。”丹桂也附和。 扶春轻笑摇头,没再说起这个,等到收拾妥当坐下,她拿起书,却有些出神。 两个丫鬟的担忧她都知道,不过这些事早在嫁过来之前她就已经预想过了,一个小小六品翰林家的女儿,在这权贵如云的京中可谓不起眼之极,偏她嫁的,还是侯府世子。 扶春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段景耀对她如何爱宠,一心一意,从始至终她都很明确的知道,她最要紧的,是尽早诞下嫡长子,坐稳正室的位子,至于其他,她并不在意。 相比这些,她更在意之前告退离开时段景耀的神态,就好像她是什么有趣的物件,拿来对人显摆的模样,更让她觉得羞辱。 但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成婚后扶春同段景耀见过不少人,不乏一众权贵子弟,但在那些人面前,他都没有那样过,偏偏对着段承宣如此。 是因为两人的私怨吗? 扶春缓缓的捏紧的手中的帕子,又慢慢松开。 不急,总归在这里,她早晚能弄清楚。低下头,她嘴角又勾起了些许笑,恢复了温和平静的模样,一点一点的帕子抚平。 屋内很安静,扶春惯来不喜欢有人候在左右,更喜欢自己一个人清清静静的待着,眼下婢女们都候在外间,或者门外。 她看了眼窗外的细雨,眼中笑意真切了些,拿了本书坐在窗下,闲闲的翻看起来。 “少夫人,六老爷安排了车马,准备出门。”外面丹桂进门后悄声说。 “我知道了。”扶春淡淡点头,并没有太在意。 她眼下掌着侯府的内务,有人出门不过是例行禀报而已,她听听就好。 “据说侯爷也去了。”丹桂又补充说。 扶春这才抬了抬眼。 “据说?”她道。 “那个小厮没敢靠太近,只是隐约看到了侯爷身边的常禄。”丹桂在进了侯府后就常常四下走动,结交府上的下人,这次这个消息就是外面一个小厮送来的。 “注意一下,不用太刻意。”扶春沉思了一下,然后说。 她现在尚且立足未稳,即使这里面藏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秘密,那也不是她现在能管的。 丹桂轻声称是,退了出去。 扶春闲闲翻过一页,思绪微有些飘远。 这位六叔和威远候父子的不和几乎摆在明面上,他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想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扶春心中隐约有些好奇,最近打探得来的消息在心中一一划过,最终定格在其中一条上。 好些年前,侯府的下人曾经换过一批,而那之后没多久段承宣就去了边关。 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既然如此不和,这位六叔为什么还要住在侯府? 他不可能没有地方住,那就是……为了报复? 马车上,段承周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都在他的脑海里回荡,她生的极美,名字也很雅致,叫秀云,原本是要做他的通房丫鬟的,可最后,她成了他爹的宠妾。 “秀云,”他低低念了一声。 若有来世…… “将军,到了。” 玉京城外东边是大片群山,其中一座山脚下,程平徐徐停下了车,转身道。 宋石准备好了伞,在段承宣下马车时就为他挡住了朦胧细雨,微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 段承宣下了马车,黑色常服衣角很快就被斜雨打湿,他拾阶而上直接到了半山腰一处坟地处。 这是威远候段家的祖坟。 径直走过大片墓地,将那些庄重气派的墓抛在身后,那里埋葬的都是前代侯爵,其中还有他的生父,可他看都没看一眼,最后总算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座小小的坟墓,若不是有那略有些破旧的墓碑在,说不定会直接被人忽视掉。 “娘。”段承宣轻声唤道,直接跪在了泥泞的地上。 程平撑着伞也随之跪下,其他的亲卫一起。 他们都知道,这里面埋得是将军的生母,先威远候的妾室。 段承宣微微闭上眼,曾经的种种如浮光掠影般在眼前划过。 他的生母是卖身于威远侯府的奴婢,生的极美,他的记忆里,都是她温柔的笑,和看着天空时怅惘的神情,她说她不想做妾,说她想离开侯府,她想要自由。 后来先威远候去世,他的生母本来准备带着他离开,却被段承周以照顾为名将她留在了侯府,不顾她想要离开的言语。 最后,直到死,她都没能离开那座禁锢了她一生的府邸。 她死的时候其实是欢喜的。 因为她终于可以离开了。 “娘,你放心。”段承宣低声一句。 他了解他的娘亲,她不会愿意埋在段家的祖坟的,那只会让她觉得厌恶。 不过,很快他就能将她迁走了。 穿着白色锦袍的段承周在祭拜完段家的先辈后,默默走来,正要靠近,却被段承宣的亲卫拦住。 跟在他身后的下人一惊,立即上前将他护在身后。 “滚。”段承宣闻声回眸,看见他后豁然起身,眼神凌厉如同利箭一般冷冷的斥道。 段承周看着那座不起眼的坟茔,脸上满是哀痛之色。 “我只是,想看看她。”他示意身边的下人退远,轻声对段承宣说。 “她不想看见你。”段承宣断然道。 “你只会脏了她的眼。” 段承宣示意人拦住,一眼都不想多看浑身萦绕着哀戚失落之色的段承周,亲自将坟周的野草清理完,又堆上土,擦拭干净墓碑,等到做完,衣摆已经湿透,他才又跪下拜别,然后离开。 段承周终于得了空靠近坟墓,贪看了几眼,最后转身离开。 这些年,他无数次想来看她,却不敢,他可以来看段家的先辈,来看很多人,却不能去祭拜生父的妾,传出去了,只会让那些市井之人议论纷纷。 山间细雨落下,飘起层层水雾,沁入了段承周的口鼻,绵密的痒意浮现,他忍不住低声闷咳了起来。 回府之后,段承宣抬步就走。 “六弟。”段承周叫了一声,眼见着段承宣停都没停一下,眼神暗了一瞬,自顾自把话说完,“陛下命人大办接风宴,犒赏众军,但你终究出身侯府,府上自然也要为你好好操办一下,你看看哪天合适。” 段承宣不要是他的事,但侯府不能不办。 至于这样会让人知道侯府兄弟不和,段承周并不在意,他很清楚,有那件事在,段承宣和威远侯府注定不会亲近。 朦胧的雨幕中,段承宣大步离去。 段承周又急促的咳了一震,在下人的担忧声中回了博今院,刚一进门,就见下人上前来报,“世子来了,等了好一会。” 闻言他眉微皱,无奈叹了口气,整了整神情进去。 “你去看那个女人了?”刚一进门,段景耀兜头就问。 “胡说些什么?”哪怕早有预料,被他这样一问,段承周依然有些不悦,下意识看了眼周围,见着无人听到心中才微的一松,而后凝眉责备。 “难道不是?怎么,段承宣回来了,你终于能去见她了,开心吗?”段景耀骤然冷下脸,瞪着段承周仿佛竖起了浑身的尖刺,神情扭曲,话语之中满是讥讽。 段承周看他这样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剧烈的咳了起来。 他弯了肩背,咳得无比急促,眉眼满是痛楚之色。 段景耀下意识上前一步,跟着就被段承周一巴掌扇在了脸上,他僵在那里,一点点转过脸,死死的看着段承周。 “你知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段承周艰难咽下咳意,喘着气指着他斥道,手抖的厉害。 这种话,岂能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口,万一被人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你知不知道? 段承周想这样说,但短促的气息让他只说出了前面那句话就不得不收了声努力平息气息。 “怎么,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见不得人吗?”时隔多年,再次提起这件事,段景耀依然满心怒火,直接戳破了父子两人相处时的温情假象。 “谁能想到,温润端方的段侯爷,竟然和生父的姨娘有私情。”段景耀抽搐着脸,说着讥笑起来,“甚至为此冷落发妻,几欲将人逼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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