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跑过来,还没等他说明白,不远处走来一帮人。 哒哒地马蹄不停歇,从小时村众人面前路过。 人高马大的三匹白马,拉着华盖宝石香车,经过时还有人好奇地掀起帘子向外看。 接着,路过了第二辆、第三辆,时知雨意识到:这是云城破城后城里出逃的大户人家追上来了。 她心里前所未有的开始急躁起来。 虽说被其他人追上只是时间问题,但她还是想尽可能的拖延这个过程。 但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牲口们不走,两孩子状态又不好。 她只能按耐住心里的焦急,转身爬到雨棚里眯一会儿。她太累了,不管心里装了多少事,几乎是一躺下就失去了意识。 时知雨是被马蹄声惊醒的。 等她醒来,不知道又过去了多少辆马车,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发现囡囡不见了。 林氏在收拾用空的麻袋:“你阿奶说牛车上空出点位置,来把囡囡抱走了。” 时知雨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看了眼壮壮,灌了药睡了一觉,大丫又给他扎了两针,这孩子平时身子骨就壮实,这会已经基本不烧了。 躲过了最热的午后,估摸着他们今晚要抹黑赶路。 时知雨正和村长爷爷合计着,小胖一家来了。 “村长,二丫。”小胖他爹搓搓手,有些为难:“村长您也知道,我们家临出门把家当全带上了,我们兄弟三人就那么几头膘肥体圆的猪。可这天气,太热了,眼看猪肉要放不住……想、请二丫头帮忙想想办法。” 时知雨意外地看向小胖一家,这一家都在后头跟着点头呢。 什么时候她成这群人的军师了?猪肉放不住也要找她…… 时知雨嘴角抽搐,扶额,有心不管此事。 小胖扯着她的袖子,可怜巴巴道:“二丫姐~我们一路带着不容易,你帮帮我们吧~就看着它放坏了比剜了我的心还痛。” ?你小小年纪,哪里学来这样的话。 时知雨一抬头,小胖一大家子又跟着在后头点头。 ……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人这样滑稽? 时知雨闭了闭眼,又睁开说:“队里的斥候,吃的是我们家在别人地里割的麦子,你们肉快坏了,就捐出点来给斥候和探路、守夜的人吃。等那堆麦子吃完了村长爷得发动全村人交粮,我免了你们的交付。” 小胖他爹点头,这个好,这个他愿意。 时知雨又说:“这天气,大人顿顿喝稀粥熬得住,孩子们身子骨弱。你到处问问,哪家愿意拿麦子跟你们换肉的,给孩子切点肥瘦相间的。再就是哪家没粮食了,比如说后追上来的时梦娃等人,你把肉赊给他们先吃,让他们帮你们家卖力气做事儿,要是没什么事给他们做,就约好去新城给你们家免费做几个月工!” 小胖他爹眼睛都亮了,要不说二丫头脑子灵活呢。就这些办法,他们这群人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看看人家,这么难的事,几息时间就给想了好几种解决办法。 “嗳!我这就去,先搬一扇捐给村里,再去咂摸其他的去!” 小胖他爹一溜烟跑没影了,只剩小胖去探视他病恹恹的壮壮朋友。 几人说话这段时间,大路上又过去了好几辆车,这会儿不光是马车了,还有几个骑马的人和牛车。 很多人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不对劲,人群里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 村长喊出发。这回再没有人拖拖拉拉,也没有觉得天气太热没休息够的,每个人都最快速度收拾好行李走到队伍中,跟着头车启程。 拉车的驴子脾气开始变大,尾巴烦躁地甩来甩去,有时候抽好几鞭子才走动几步。 雨棚里像蒸笼一样,为了给驴子减轻负担,时海早把壮壮抱了出来,是林氏和时大丫换着在抱。 时知雨回头看后面推着手推车和步行的人,太阳晒得头顶心都是滚烫,每个人都挥汗如雨,脖子上挂的湿毛巾,没一会儿就干了,又被汗淌湿。 再这样下去,牲口们肯定是坚持不下去的。不是每个休息的点位都恰好有源源不断的溪流。而它们需要喝得水量太多,每次都耗费大量空位存水,再让它们自己拉这样重的水,显然是不现实的。 那……就要杀驴杀牛吗? 时知雨心里拿不定主意。 没有牲口拉车,先不说人力拉车,壮劳力体力会消耗得很厉害。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速度会慢下来,被那些什么也没准备就逃荒出来,杀红了眼的难民追上,那会是致命的。 怕什么就来什么。 天将黑未黑时,这条荒道上来了一伙人。 这群人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看不出颜色,头发杂乱结块绑在头顶,最诡异的是:一行十几个人,竟都是青壮年,看不到一个老人和小孩! 时知雨的警惕心升到顶峰。 这群人两手空空,一件行李也无,只可能是云城破城后逃出来的。可她带着村里人可是提前好久就出发了,居然这么快就被人步行着追上来。 只有一个可能:这群人抛弃了老弱病等“拖累”,轻装上阵,日夜不停歇地往前走。更狠心一点……说不定是自己把队伍里的老人、小孩给…… 不是善茬,这群人值得最深地忌惮。 这群人确是云城破城后逃出来的,领头的原先是码头上抗包的零工,原本身上也没带什么东西,庆王入城后,那些士兵看到人就砍,他聚集了几个人,能带着人活着逃出城也算他本事大。 还有些人是带着包袱被人抢了,光人一个,反手就加入了这个全是青壮年的团伙,别的不说,起码再没被抢过。 这群人此时就在寻思着:看着有牛又有驴,老老小小一大家子,肯定不少余粮,他们能不能给口吃的? 眼神忍不住就带出了几分,往车上、雨棚里乱瞟。他们只是露出了点苗头,一辆驴车里的少女突然急步往前,走到最前面那架牛车,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牛车旁的人突然纠集二十几个壮汉和半大小子,手拿镰刀和棍子,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一副你过来啊,我砍死你们的模样。 他们要是不怕被砍死,一天前也不会从云城跑出来了。 就这样,一部分胆小的难民先低下头,毕竟在逃荒前期,虽然又渴又饿,但还没到要拼命的地步。 再然后,团体里其他难民也艰难地移开了目光。 两方人马相安无事走了两个时辰,牛车旁的村长夫人送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了一跳,那些人的眼神都快粘在车里了,脸上满是疯狂,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来。 驴车旁边的时知雨却没有那么乐观,她内心沉重。如果说刚才她是警惕他们抢粮,那么现在她可以肯定,这群人一定会抢粮。 原因很简单,这伙人能追上他们,说明脚程比他们快得不是一星半点。整整两个时辰,他们却一直在小时村众人前后徘徊。 夜深了,停车休息或是不休息,他们的处境一样危险。 时村长一脸严肃地来和时知雨商量。天气太热了,水源不足,牛、驴、骡子们受不住了,被鞭子抽出血来都不走,有的还转着圈倒退。 时知雨正颜道:“现在牲口们已经不是在给我们提供便利了,而是拖累。村长,是不是要杀驴和牛,你要早做决断。” 时村长一愣,都傻眼了:“嗳,二丫啊,怎么说着说着要杀牛驴了。” 一家一户买头牛容易吗?省吃俭用几代人,条件稍好一点才攒下的钱,没病没痛的就要杀了? 时知雨大感头痛:“这不是缺水吗?” 果然,说服村长都这么困难,说服村里其他人好像要费不少口舌。 时村长脖子一梗:“没水?我把我自己喝的水给它!” 说完自己也意识到,人喝的水,那才多一点儿,怎么可能够老牛喝。 他嗫嗫嚅嚅:“再坚持坚持,万一、万一再往前走走有河了呢……万一下雨了呢……” 时知雨叹了口气,“罢了,先过了今晚再说吧。” 一炷香后,村长宣布今日扎营休整,众人井井有条的整理自己那一滩事儿,颇有些行军有素的影子。 林氏铺好床,时知雨就往上一躺,说啥也不挪窝了。林氏烧完明日喝的水,低声喊她吃点干粮再睡,她也摆摆手,累得胳膊腿都没知觉了,吃?吃不还得爬起来啊,现在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她动一根手指头。 她把囡囡搂在怀里,扭头对壮壮说:“你过来,睡在我旁边,晚上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起来,听明白了吗?” 壮壮懵懵的,“姨母,晚上有狼吗?” 时知雨无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声音越来越小:“比狼还可怕……不怕,吃完就躺过来,姨母保护你……” …… 月色朦胧,明明是秋夜,却没有一丝凉意。 月光照在只剩零星火光的火堆上,一群人窸窸窣窣地从侧面靠近。 “真抢吗?” “废话!不抢他们,咱们就得饿死!” “这伙人像有军队背景,白日里我看他们攻守换防的方位,像是专门训练过。晚上还安排了人守夜,我们怕是讨不了好。” “你怕个甚,现在天将亮未亮,正是守夜的放松警惕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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