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家的衣裳铺子里，人并不是很多，一个掌柜的坐在柜面里头拨着算盘，一个店小二跟着一旁看布料的客人。 陆问夏和季清禾走进来的时候店小二弓着腰过来，“二位里边请，您二位想看看什么布料？” 说着，眼神不着痕迹地在两人身上转悠了一下，顿时笑容更加真切了些，毕竟是做布料子出身的，这两人身上的料子一看就是上等的布料，是有钱的主。 陆问夏两人略微点头，便在屋子里头转悠起来了。 好看的料子摸在手上的感觉都是不一样的，陆问夏跟在季清禾身后左看右看，时不时摸摸。 “你看看喜欢什么，随便挑。“季清禾看陆问夏爱不释手的样子，直接道。 往常只有陆问夏这么说别人的份儿，这次居然反过来了，陆问夏只觉得这经历有些神奇，她顺势道：“我都喜欢。” 季清禾看到陆问夏明显开玩笑的样子，居然也跟着一笑，“那就每个样式全部来一匹。” 原本站在旁边听两人说话的店小二，这下直接呆住了，全、全部来一匹？ 她抑制不住开心，又故作震惊地看向季清禾，再一次确认道，“客官，您是全部样式都要一匹？“ 她甚至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季清禾看着抱胸站在一旁笑嘻嘻的陆问夏，眼中闪过无奈，这人摆明了演戏。 他对着店小二点头。 “您二位里边请。”原本在柜面后头的掌柜也走了过来，同时挥手让一旁的店小二招呼另外的客人，自己则是带着陆问夏和季清禾进了里间。 掌柜的亲自沏了一壶茶，给两人倒上。 陆问夏掀掀茶盖，并没有喝茶的意思。 “二位客人怎么称呼？“掌柜的也不介意两人冷淡的态度，”小的姓张，您二位刚说全部的样式都来一匹，请问咱们这怎么送到贵府？“ 掌柜的眼神比店小二还要精利几分，这店小二只能看出两人衣衫布料的不俗，掌柜的打眼一看，版式也不是寻常百姓穿的。 这是遇到达官贵人了呀！ 往日里，哪有达官贵人往这里来，这回真是肥羊送到了嘴边。 “姓陆，你这布料怎么定价的？“陆问夏问。 张掌柜：“普通的十两一匹，好的十五两以上。“ 陆问夏点点头，这个料子配上这个价格还算公道。看在掌柜的还算可以的份上，陆问夏偏头看向季清禾。 张掌柜也跟着看向季清禾，只见季清禾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佩，玉佩打掌柜的眼前一闪而过后，掌柜的眼神立马不一样了。 这玉佩可是东家的身份代表啊。这年轻的小公子是…… “您是少东家？小的眼拙，没认出来，”掌柜的打着陪笑，“这店里有时不来人，一来也就只能卖出去一点，实在是东家一下子要了那么多，小的这才没反应过来，让少东家笑话了。” “掌柜的不用解释这么多，正好今日逛到了这里，不妨把账本拿来，我闲暇的时候正好看看。”季清禾亮出目的，直指账本。 那掌柜心里一惊：“这，少东家，咱们这个月的账还没做呢，这个月东家还、还没……” 季清禾神情淡漠，掌柜的越说声音越低，突然是意识到手里拿着玉牌的季清禾是什么身份了。 这是、这是！东家将生意都给了少东家？ “不妨事，你把账本拿来，回头尚书府有人会给你送回来。”陆问夏在一旁插嘴道。 掌柜的擦擦汗，尚书府？？？ 怎么又有个尚书府？ 她看看季清禾又看看陆问夏，突然明白了什么。 前些日子传的沸沸扬扬的尚书府小姐成婚，原来成的是她家少东家吗？！ 既然少东家妻夫二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掌柜的也不再推脱。 掌柜的也不是什么人都信的，不过季东家上京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京城的掌柜了，当时也透露出了几分意思，没想到这么快少东家就来了。 真是半点准备都没有。 掌柜的边收拾账本，边想着这些，不由得感叹道，也不知道少东家接手后这往后的日子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这是这两个月的账本，都在这里了。”掌柜的捧着一札账册送到季清禾的面前。 季清禾随意拨了点碎银子，“掌柜的辛苦了。” 那掌柜眉开眼笑地收下，应承道：“少东家哪里的话。生意都是东家给的，若没有东家，小的如今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季清禾粗略翻了两下，对掌柜的这话点点头，他娘向来宽厚，更何况他家做的是皇家的生意，自然不敢含糊了去。 “布料子过两日我派人过来拿，这里还劳张掌柜多费心了。”季清禾站起身，将账本捆束好带走。 掌柜的连连称是。 两人出铺子的时候外间的天色都已经暗淡了下来，街边也有些安静。 “小夫郎，咱们该回去吃饭了。”陆问夏瞅着天色，从这里隐约能看见城外冉冉升起的白烟。 季清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外面的天色只留半缕残阳，模糊地映出斜长的影子，天要黑了。 回程的马车并没有走多长时间，陆府的大门就到了眼前。 “房间里已经备好了菜，您买的那些小食已经给夫人和大小姐送过去了。”一旁的侍从看见陆问夏的身影便靠过来汇报。 陆问夏点点头，接过季清禾手中的账本，往小院里走去。 “福云？你怎么在这儿？” 小院儿的门口站着一个人，陆问夏走得近了才认出人，这是姐姐房里的侍从，这个吃饭的点不去姐姐那里，怎么来她这儿了？ “请二小姐、二少君的安，”福云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递给福茗，“我们小姐说了，二小姐送了些小食过来，正好今日得了些有趣的东西，来给二小姐和二少君解解闷儿。” 篮子上面盖了一层布，里头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陆问夏也看不出来什么，“难为你们小姐费心，往常也不见得给我送。” 福云捂着嘴偷笑，“二小姐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小姐，还说这话呢。” 陆问夏沉默了一下，然后痛快地点了点头，她承认福云说的非常对，陆问冬这人就是这样，娶了夫郎之后更甚。 看到福云要走的样子，连忙让福茗送送，“回头有什么稀奇玩意儿记得多往我这里送送。” 福云笑着应下，陆问夏提着篮子走进去。 两人都对篮子里的东西好奇，陆问夏接过侍从递过来的帕子擦干净手，随即就将目光放在了篮子上。 上面遮挡的布被揭开，陆问夏和季清禾同时深吸一口气。 ——里面是一只正在睡觉的小猫。 “她从哪儿偷的狸奴？”陆问夏皱眉，篮子里的小崽子也就手那么大，睡的四仰八叉，毛都没长齐，也不知道会不会睁眼睛。 陆问夏发愁，这也没有人会养啊。她不会把猫养死吧？ 转头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季清禾已经趴在小猫篮子那里，眼睛扑闪扑闪地映着喜爱，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一下小脸、小爪子…… 陆问夏：“……” “留下吧，”陆问夏妥协，转身朝外头喊着，“福茗，你去大小姐那里问问，有没有会养的人，让她派一个过来。” 吩咐完福茗，陆问夏就回头看这一大一小。 “这么小的猫，吃什么啊？”季清禾点点猫脑袋，小猫咂吧咂吧嘴并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陆问夏目光停留在小猫身上，“不知道，等福茗回来再看，它这会儿睡得香，就先不管它。” “太小了，养得活吗？”季清禾担心，他没养过活物。 陆问夏：“能吧？就当养孩子呗。” 季清禾：“……？” “小姐，大小姐说没有，让您看着养。”福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要不小的去找个会养的来？” 这话听着就像陆问冬能说出来的，陆问夏撇嘴，肯定了福茗的主意。 “说起来，我奶爹倒是会，他家小娃娃去岁生下来，还找我爹爹报喜，说是崽子也生了。”季清禾连忙唤住福茗，“当时兴头上来，跟我们说了不少。” 陆问夏点头：“到底是来个熟人更好，你安排就好。” 季清禾眼前一亮，招手把绿莺喊了过来，“你带着福茗去把奶爹接过来。” 听到是这样的差事，绿莺也开心，朝两人伏伏身，便喜不自矜地走了。公子成婚的时候并没有带多少人，现在多一个熟人，可不是一件喜事么。 陆问夏挑挑眉，倒是没想到季清禾和奶爹关系还不错。她自己小时候，嗯……好像没有请过奶爹，她爹都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再说他们家孩子也少。 “时间都耽误了，等吃完饭，你奶爹也就来了，走吧。”陆问夏提着篮子去隔间吃饭。 季清禾顺利地被拿捏了，他亦步亦趋地跟着陆问夏，坐到了桌子旁。 两人实在是小食吃的多了，即便今日饭菜没有多少，两人也吃得少，更何况季清禾的心思完全不在饭菜上。 “喵~喵~” 季清禾刚放下碗筷，就听见篮子里面传出来小猫的叫声，他立马凑过去看。 小猫还是太小了，纤细的爪子根本支撑不了它站立，季清禾看见的时候，那猫儿的爪子踩在绵软的布料上，身子如同深秋掉落的树叶，抖动个不停。 “站起来了？”季清禾惊奇又害怕，“摔了怎么办？能碰吗？会不会弄疼它？” 陆问夏也不知道，她沉吟片刻决定先安慰季清禾，“没事的，猫小的时候都是这样。” “真的吗？那它为什么突然醒了？”季清禾不解，“会不会是饿了？小猫应该吃什么？” 陆问夏：“……” “别急别急，你奶爹马上就到了，就算饿了也没事，稍会儿就有的吃了。” 季清禾一想也是，他用手指轻抚着小猫的背脊，动作轻之又轻，细看下去其实只是伏在毛上。 柔软的毛在指尖留下触感，季清禾只觉得心都要被融化了。 那小猫也很神奇，像是感受到季清禾的耐心，它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缓慢地朝季清禾的掌心靠去。 季清禾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直到那个柔软的躯体完整地躺进他的掌心。 他手托着小猫的动作十分的别扭，陆问夏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后说道：“要不然你换个姿势？” 季清禾窘迫地看向她，“我不敢，这会儿手臂都已经动不了了。” 一听这话陆问夏哪里还坐的住，“这怎么行，手臂都动不了？喊大夫来看看。” 陆问夏一下子过来就急了，还没来得及喊大夫就被季清禾摁住，“不是，是它在我手里，我不敢动。” 听了解释陆问夏才放下心来，她犹豫半晌，“要不我来？你去休息。” 季清禾想想自己的胳膊，点头同意了，陆问夏小心翼翼地从他手上接过猫崽，等两个人顺利交接完成，两人居然不约而同地出了一身汗。 “确实不敢动了，”陆问夏拿着小生命，只觉得季清禾说的确实不错，“好在我现在的位置还好，手还能动。” 季清禾伸手在她前臂上捏了捏，紧实的肌肉蓄势待发，他不由得失笑。 “来了来了，小姐我们回来了。”福茗拎着东西率先进来，季清禾连忙出去接被甩在后面的绿莺和奶爹。 陆问夏不敢动，她的目光自然就落在了福茗带回来的那么多东西上。 “你这些都是什么？”就算是少君奶爹的东西也不用搬到这个屋里吧。 福茗擦汗：“这是奶爹让我们买的小猫崽吃的用的。” 陆问夏点头：“拿来我看看。” 福茗靠的近了，这才看见陆问夏手上的小猫崽，她有些惊讶，“小姐，您……” 陆问夏眼神撇过去，福茗当即闭上了嘴，只把手中带过来的东西摆在陆问夏面前。 怕陆问夏不知道是什么，她还特意展示了一下用法，同时对着陆问夏捧猫的那只手看了又看，“小姐，以防万一，咱们请个大夫吧，您这……” “什么大夫？请大夫做什么？”急切地带着奶爹过来的季清禾一靠近就听见了福茗的后半句，他有些疑惑地发问。 陆问夏瞪了福茗一眼，嫌她多嘴，“福茗担心小猫崽不干净，想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是这样吗？”陆问夏说的面不改色，季清禾却觉得有点不对。 福茗要是有这想法，不应该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就直接把大夫带过来了吗？ 他看向福茗，却不料被陆问夏警告了的福茗连连点头，“是的是的，小的刚刚还说呢，先前走的时候没注意这小猫崽居然这么小，早知道就先把大夫给带回来了。” 福茗笑意盈盈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说谎的痕迹，季清禾点点头也不再追究这件事了，他急忙转过身把身后的奶爹露了出来。 “李爹爹，你快看看这小猫崽。”季清禾握住陆问夏的手臂，连着手臂把猫崽送到了奶爹面前。 奶爹朝陆问夏福了福身，陆问夏笑道：“李爹爹不必客气，先来看看这猫崽如何了，刚才还叫呢，这会儿又睡着了。” 手中的猫崽很快就被奶爹接了过去，动作又快又准，陆问夏和季清禾看着他这熟练的手法，顿时都松了一口气。 “福茗啊，你去把东间收拾一下，把奶爹的东西顺顺齐，日后让奶爹住的舒服。”陆问夏得空回头看向福茗。 福茗笑：“已经让侍从收拾了，但还缺点用品，小的正准备去找掌事的。” “去吧去吧。”陆问夏挥手。 回头的时候奶爹已经开始详细地跟季清禾在说话了，陆问夏走过去正好听见奶爹说，“猫崽子还太小，怕是没生出来几天，这个时候不能给它吃什么，只能喝喝奶。” “喝奶？羊的奶成不？”陆问夏插嘴道。 奶爹点点头，直直道：“可行可行。” 陆问夏满意，“福胜，你去城东郊区庄子里，让他们每日送——” 说到这里，她又看向了奶爹，恕她无能，她不知道这么大的猫崽一天要喝多少奶。 奶爹会意，接过话，“每日一瓯便够了。” 福胜点头，接着又为难，“庄子上的羊都在城外养着，今日城门已经关了。” 陆问夏：“……” 这下又僵持住了，羊奶是有，但是今日喝不到，总不能饿上一个晚上吧？ 几人的视线都停留在猫崽身上，这么小一只，一晚上不吃，会饿死的吧。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福茗回来了，还带着福云。 福茗身后还有几个侍从，拿着给奶爹的用品，跟着福茗进了东间房，福云则是朝陆问夏这边走来。 “二小姐，二少君，”福云递过来一个小瓯，“这是刚拿回来的奶，小姐说让您好好保管，猫崽太小，一晚上也喝不了多少。” 及时雨啊。陆问夏感慨，但很快她就发现不对，“你刚刚怎么没送来？” 福云扶着门框走进来，“小姐让我送来的时候，我们少君不知情，少君知道后就派我过来了。” “这猫崽哪儿来的？”陆问夏看了福云带过来的东西，里面可不仅仅只有一瓯奶水，还有别的小玩意。 “少君爹家的，前两天听说下崽了，今日就去接回来了，”福云凑过去喂小猫，“刚和少君学了一手，我们少君说了这猫崽还小，得和同类多处处，日后少不得叨扰二少君，还请二少君莫怪。” 小猫崽吃的急切，福云喂了几下，便让给了季清禾，听了她这话，季清禾眼神专注，但头却点了点。 “我让福胜明儿去城东弄点羊奶，给你们也送一份？”陆问夏心想，还是姐夫想的周到。 福云喜上眉梢，“那我要多谢二小姐了，省的我走这一趟了。” 陆问夏轻笑，带着些促狭，“给你们小姐也送点，让她补补脑子。” “二小姐倒是会拿我做乐子，这话我可要转告我们小姐的。”福云捂着嘴直乐。 眼见时间也不早了，福云稍作停留便也走了。 小猫崽吃饱喝足，吧唧着嘴又倒下了。 “这小家伙倒是睡不醒。”陆问夏稀奇。 “李爹爹去歇息吧，时间都不早了，明儿还劳烦你了。”季清禾捧着猫，这会儿胆子已经大了不少。 人都退去，一时间屋子都空了，陆问夏看着他把小猫放进篮子里，一时感慨：“这么快就进入慈父的角色了？” 季清禾甩了甩累到了的手腕，“妻主若是想，我也可以是严夫。” 陆问夏连忙拱手讨饶，“不想不想，夫郎现在这样是最好的。” 目送季清禾冷哼一声先行洗漱的举动，陆问夏乐不自知，又连忙赶上，“这是谁家的小公子？怎么生的这般凶性？” 季清禾拿水甩她，“会说话可显着你了。” 陆问夏顺势捞住他，笑道：“原来是我家的小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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