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程臻会在不经意间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和降桃李认识的,又是怎么走到现在的。 通常是,降桃李新发的朋友圈勾起了她的思绪,翻阅那些降桃李发的仅她可见的朋友圈就像在看日记一样, 一杯一起喝的奶茶,一张拍毁了的拍立得,一起走回家时落在路上的影子,都能被男生记录下来,每次还都能煞有介事的配上几句话。 程臻问他哪来那么多感悟。 结果他十分认真地回答,“算不上什么感悟,只是把自己当时的想法写下来罢了。” 还是那句话,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紧接着,程臻脑海里就会飘过一些十分文艺的句子,诸如“爱意是眼波中流转的光芒,爱意是点点滴滴累积起来的时间”之类的话,无意义又悬浮。 有几次她差点把这些话发到朋友圈里,但在最后还是忍住了。 不得不说,程臻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原本之前在学校里,一个人泡实验室,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去办理各种事情都十分的自如,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过去,她早已习惯另一个人在身边了。 只是,就在这个暑假即将正式开始的时候,降桃李告诉她,这个假期不能陪着她了。 “为什么?”程臻的声音不由自主升了个调。 降桃李有些为难,“因为我要去贵州支教。” “支教?”程臻的语气立马软了下去,毕竟那听起来是件没理由拒绝的好事,“那为什么之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我是在很久之前报了名,但当时报名的时候就觉得自己是陪跑的,没想到真的能被选上,听说是说有人自动放弃了,名额就递补到我了。” “哦,那挺好的。”这个“哦”里,满是不情愿的意味。 “真的吗?你想说的就这些?” “对啊。” 程臻心想,那不然说什么,难道说,“别人都可以放弃为什么你不可以”。 这样的话,和那些讨人厌的长辈亲戚有什么区别。 降桃李又问,“你怎么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 于是程臻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其实具体的情况我现在也不太清楚,总的时长应该是两个月吧,正好是那边学生放假的时间,我们过去好像就是帮助留守学生拓展一下他们的课外生活。” “所以你过去教他们跑步,踢球?” “应该是这样。” “你不希望我去?” “没有不希望。”下一句没说出口的话是,也没有很希望。 “那你看着我,”降桃李弯下腰,让两人的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刚刚的话你再对我说一遍?” “我说,你都没教过我跑步和踢球呢。”程臻的语气很平静,但眼里全是,“所以你现在要怎么补偿我”。 “可是,”降桃李反客为主,“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些,但是你完全不感兴趣。” “还有这回事?”程臻越想越觉得,好像真的有这回事,毕竟她喜欢的是看降桃李跑步踢球,而不是自己跑步踢球,“我好像确实是不喜欢这些运动……那我没有什么想说的,我本来就不应该干涉你做的决定。” “也没什么事,反正我很快就回来了。” “然后,你就就要毕业了,肯定不会像之前这样一直总是在我身边。”程臻记得之前自己的很多同学去支教,大都抱着之后能在自己的简历里写上一笔的心,就算降桃李看上去再怎么不功利,不考虑这些,他也总要毕业,总要投出自己的简历。 “但我就想一直都陪着你。” “真的会有人永远都能在一起吗?” “会有的。” 程臻选择点头,但对于这个问题,她的答案一直都是否定的。 然后两人都没说话,他们的眼神你来我往纠缠在一起,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程臻就是一动不动。 最后,还是降桃李先低了头,在一呼一吸之间编织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吻。 心里的火很快被点燃,程臻眼里的火也借着狭小空间里的暧昧空气熊熊燃烧起来,“既然你很快就要走了,”她说着,就撩起降桃李的衣摆把手伸进去,“那我得抓紧时间好好享受一番。” 降桃李由着她摸,自己默默加深了那个吻。 那个暑假开始于七月的夏天,降桃李和学校里的同学统一坐车去贵州的,而程臻没有假期,她依旧每天坐地铁去实习。 但不知是不是巧合,在降桃李去支教的第一天,也是程臻独居生活开始的第一天,上完班刚走出公司门,她就碰到了靳熠。 程臻心里骂了句“晦气”,嘴上还是礼貌的“好巧啊。” “我今天刚好有些事情要办。” “哦。”程臻一点也不相信靳熠这种人办正事能办到晚上八点的。 “我送你回家吧,上了一天班也挺累的。” 程臻没说话,没点头也没拒绝。 靳熠又说,“坐地铁要一个小时,坐我的车不到三十分钟。” 程臻当然知道这个简单的道理,她在沉默时考虑的问题是,坚持是否有意义。 她在想,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一些坚持大概只是可笑的坚持,靳熠不会在意,事情也不会改变。 更重要的是,她真的累了,一整天都在动脑思考,离累瘫只有一步之遥,她甚至觉得自己在地铁上就会直接睡过去然后一口气坐到终点站。 “那麻烦你了。”说完,程臻径直走到靳熠身侧,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面对男人钉在自己身上的眼睛,她装出三分惊讶,“你没听说过吗?驾驶员背后的座位才是最安全的位置。” 靳熠没说话,待她坐好后,自己也坐进了驾驶室。 脊背贴上柔软座椅的那刻,程臻就几乎直接被抽了魂,立马连拿手机的力气也没了,直接一秒入睡。 发动机刚点火,车内就响起了均匀平稳的呼吸声。 不过这倒也不是程臻第一次在靳熠的车上睡着。 靳熠偏头看着后视镜,他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出来。 似乎也不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只是此情此景令他开心,他知道的事情远比程臻想象的要多,正如汽车由他自己驾驶,前方的画面正以他自己决定的方式在眼前展开。 到了目的地,程臻依旧睡得很死,靳熠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后视镜里的程臻,之后又把相机设置成前置,找了好几个角度,把自己和程臻都框进去,拍了张好看的合照。 做完这些,时针已经摆过九,程臻的呼吸依旧平稳,靳熠有种直接带她回自己住所的冲动,但也只是想想。 不管怎样还是先把人叫醒 “醒醒,到了。” 靳熠看着后视镜,窗外的灯光和他的目光一齐落在程臻的脸上。 后座上的人没有一点反应,甚至呼吸的频率都没变,靳熠加了点力道敲了敲玻璃。 程臻撑开眼皮,眼神迷离,“……现在几点了。” “九点,看你睡得很香,就让你多睡了会儿。” “哦。”程臻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凭本能把手放在汽车门把手上,抠了半天也没打开车门。 她轻轻倚靠在车窗上,额头上冰凉的感觉带回了些许理智,手能使上力了,把车门打了半开,但紧接着,她的肚子就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尴尬的饥饿声音。 “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现在也还有挺多店开着。” “不用,我去楼下买碗馄饨就足够了。”程臻一只脚跨出车门,心里“感谢”老天每次都让她在这么狼狈的时候碰到靳熠,拎着包下了车。 “那我陪你一起。”靳熠随着她一起关上车门。 “怎么?大少爷打算下凡体验人间疾苦生活了。” “我怎么是大少爷了?再说了,我之前创业失利的时候,就已经体会过疾苦了。” “……”程臻没听过靳熠的失败创业故事,也想不出他体会过的疾苦。 那是什么疾苦?他的疾苦只怕和普通人的疾苦隔了几个平行世界。 程臻走在前边,漫不经心地,眼神掠过街边清理垃圾的环卫工人,掠过在路边摆地摊的小贩,掠过在巡逻的老年保安,最后落回到靳熠身上。 岁月会在苦难的世界里加速,三十岁的人就披上了五十岁的困苦,而有的人,去了那么多地方,三十年的时光,仍然只让他见识了世界上最表面的光鲜。 程臻是半开玩笑的口气,“那你现在创业也会亏钱,因为我会努力让你亏的。” “无所谓,亏的那些钱,我的‘zhen’一晚上就能帮我赚回来。” 程臻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哇,那真是厉害呢。” 买馄饨的小店在前方不远的地方,靳熠亦步亦趋跟着程臻,只是后者严格保持着和靳熠的距离,至少一臂,靳熠凑近半步,她就立马往旁边撤半米。 走了几步,程臻的脑子清醒不少,她回头,义正言辞道:“再强调一遍,我有男朋友,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那又怎样,我不在意。” “那要怎样你才会在意?是不是别人要是结婚生孩子了,你还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不在意?” “我觉得你说的也没错。” “那你这不就是,理直气壮当小三吗?” “怎么,难道犯法了吗?” “……” 程臻左边的眉毛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微微翘起,见到了新奇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她的眼前飘过那张著名的表情包,一个人脸上挂着三观碎裂的表情用手指着面前的人,大喊一声,你神经病啊! 她从上到下把靳熠打量了一遍,忽然发觉,对方好像还是认真挑选了服饰搭配的,真不知道这人在干嘛。 从最初研一刚认识的时候,再到现在,两年时间,一切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物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看来又到了需要更新三观的时候。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直到晚风吹散了程臻最后一丝迷糊与睡意,她抱着双臂立于原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个十秒钟,就会被脑细胞判定为荒谬至极应该删除的想法。 她问靳熠:“所以,你想当我的小三,是吗?你给个肯定的答复。” “是。” “那好,明天早上,八点,楼下,送我上班。” “我的荣幸。” 后来程臻想起这段对话,还是很难理解自己当时的精神状态。 她想,或许自己骨子里就是个追求刺激,喜欢挑战的人,喜欢扑一些会引燃自身的火,喜欢跳一些刀尖上的舞。 异地之后,程臻和降桃李约定,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每晚十点都要和对方打电话。 去贵州的第一天,降桃李的电话来得比十点早很多,程臻刚走进单元门,手机就响了,她接起电话,路过电梯,走进了旁边的楼梯间。 降桃李听到手机那头跺脚弄亮声控灯的声音,“怎么了?你是在楼梯间吗?” “对。” “为什么?想锻炼身体吗?” “当然是因为担心进电梯有静电屏蔽,影响打电话的信号,怕你听不清楚我说话。”话音未落,程臻清楚听到对面的人发出了一声十分惊喜又开心的“啊”。 “那我下次就不在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了,下次还是坐电梯吧,万一楼道里有什么坏人。” “说的好像电梯里就不会有人一样,再说了,我告诉你,”程臻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的楼层,声控灯熄灭了,她看着黑暗,眼神锐利,“我现在,谁也不怕,要是真有什么人,我就把他从楼梯上推下去。”就好像面前真的有一个人,而她的手正放在那个人的背后。 “你怎么了?突然好强的攻击性。”攻击性强到似乎那个人就算倒在地上她都要上前补几刀。 “因为我上了一整天的班,现在全身上下都在散发怨气。” “赶紧回去休息。” “是要回去休息,但是好不习惯。”程臻进了屋内,关上门,也拾起了一些只有在室内才能行使的勇气。 “怎么了?” “都没个男人给我睡,没意思。” “啊!”降桃李的声音一下子添进了很多杂音,大概是伸手捂住了手机,“刚刚那句话被旁边的人听到了。” “那就听到好了!让别人听到了,知道你已经名草有主了,离你远一点!” “那我本身也没有掩饰过,周围的人都知道我名草有主。” “那万一还是有人贴上来呢?” “我肯定会毫不留情严肃拒绝!” “那就好。” 程臻的声音很轻,落在某个她看不见的地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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