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学术研讨会是研究生院内部举办的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活动,本院的本科生和研究生都可以来旁听,而学院的研究生可以报名汇报,只要提前上交PPT和相关的资料就可以。 每年都有差不多三十个研究生上台汇报,台下有教授做评委进行点评,最后会选出十位研究结果最突出的学生进行奖励。 去年,大概因为程臻是本科时期成果比较突出的本校保研生,她得了个安慰性质的三等奖,拿了2000块,然后非常开心地告诉了爸妈这个消息,把最后的合照原图发到家庭群。 是的,其实她很在意。 非常在意。 就比如程臻高中的时候最后一年发狠学习,成为学校的励志典范,登上了校报,她直接把那张校报裱了起来。 就比如说,本科的时候,程臻每得到一次奖学金,无论是学院的精神文明奖,还是校级的奖学金,甚至是本科学院科协副主席的聘书,她都会把那些奖状好好保存,每一张都拍照发到家庭群,就算是运动会得到的奖项也不会落下。 那些奖状,说重点是努力的证明,说轻点就是一张纸,有意义,也没意义。 但程臻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争取了。 程臻记得,去年的时候,自己把学院公众号关于汇报的推文也一齐发给了爸妈,那里面有一两句关于自己的介绍。 公众号配了张参会人员的最后合影,她的室友靳灿然站在那里,虽然没有穿带loo的衣服,但旁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那一身的行头价格不菲,她站在那里,自信又优秀。 很奇怪,但程臻就是这个感觉,自己的室友,真是“既自信又优秀”,竟然一点不违和,虽然她脑袋空空,但她很自信,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不配和那些学术大拿站在一起,与那些学术精英相比,她家境更好,更加漂亮,而和自己的那些富二代姐妹相比,她更有文化更有能力,所以她是绝对的人生赢家。 而她旁边的那个自己,那个带着灿烂傻笑的自己,看起来就像是千辛万苦爬进名校的小镇做题家,参加一个学术会议是此生仅有的机会。 看到推文之后,她爸妈非常不意外地注意到了靳灿然, 她妈妈还特意问道,这个女孩是谁,看起来真漂亮,气质在一群人之中特别出众,穿的衣服看起来也很贵,应该家境也不错。 程臻突然就觉得很气,浑身酸味地说,那个女孩就是个花瓶,什么也不懂,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参加会议。 她妈妈听完便问程臻,是不是和这个女生有什么矛盾,没有的话,就不要对别人带有这么大的敌意,要平易待人。 没有发生什么矛盾,但她的出现就是个矛盾。 程臻想,没有站在自己的这个位置上,别人大概是不会懂的。 今年的程臻,因为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果,已经不打算参加了,甚至旁听也不想,她不是那种能放宽心的人,她怕自己看到别人在讲台上汇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想,那些事情都是自己本能够做到的,甚至可以做得比别人更好。 如果当初换了一个导师,那么一切大概都会不一样了;如果当初自己懂得变通一点,不要那么傻地把项目放在第一位,那么自己大概也能有点成果。 如果连着当初,后悔连着后悔,无穷尽矣,干脆放弃。 在程臻第一年的研究生生活画上句号的时候,好像很多事情也一起画上了句号。 说来奇怪,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之前觉得好玩去算命的时候,算命先生的那句,“万事万物,坚持方能看到希望”。 他既然算准了发生在陈知著身上的血光之灾,那或许后面的希望也能算准? “咦——不行,不能这么想,太不厚道了,扣1扣1,佛祖原谅我。” 程臻打开电子木鱼,虔诚地敲了几下。 第二天,程臻别无选择地和靳熠一起吃了午饭,万幸的是,对方挑的是一家学校旁边并不怎么贵的餐厅。 程臻顶着没怎么睡醒的惺忪模样去赴约,她内心默念,希望靳熠不知道从何而起的对自己的兴趣赶紧消失。 两人有的没的闲聊了几句,然后靳熠就把话题引到了研讨会上。 “下个星期的汇报你会参加吗?”男人是很认真的态度。 为什么他也在说这个事情? 程臻吃东西的动作没停,“不会啊,我又没什么成果,为什么要参加。” “这个不应该大家都参与一下吗?” “没有啊,想去就去。” “我是觉得,万一,这个会上有什么别的消息呢?比如说什么课题,什么交流的机会之类的呢?” 程臻只觉得好笑,为什么靳熠这样的人会关心这种事情,她敷衍拒绝,“我还有别的事情,最近很忙,没那个时间参加。” “是吗?可是我记得你最近好像没有什么要忙的项目,而且你现在研二了,也没什么课了,对吧?” 程臻放下了筷子,她一时语塞,又端起了一碗汤喝。 靳熠能这么说,估计是找谁打听了自己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再编下去的必要,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希望自己去参加一个不怎么重要研讨会?这背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程臻有试图了解过靳熠背后的产业,她虽没有了解得很透彻,但大概知道对方的家族产业很大,而且近年来在医疗器械方面有投资,这也是目前和杨名有合作的部分。 如果靳熠手上真的有这方面的资源,如果他真的可以给自己提供相关的机会,那么一切就还有希望,他现在句句不离那个研讨会,是在暗示那个汇报会上会有什么新的消息呢? 程臻心中一点希望之火又燃烧了起来。 没错,还没有到完全走投无路的境地,现在不能固步自封,不能主动拒绝接触外界的消息。 “上次我学长也在跟我说这个事情,既然你们都这么说……”程臻不动声色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我就去好了。” “那你记得,一定要把研讨会开始之前的三个小时留给我。” 此时此刻,靳熠的语气和表情,自信中夹杂着一些不容许拒绝的霸道,欣喜外包了一层层淡淡的期待,像是那种没有去油成功的霸道总裁,程臻愈发看不懂,但也不能说什么。 那三个小时,应该就是获得礼物需要付出的代价吧,如果真的有什么礼物的话。 程臻不想说话,于是喝完了汤又去喝茶,一口接一口地喝。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那三个小时会花在服装店里,她被打扮得像个花瓶。 理由是靳熠觉得她需要更加注意一下服饰和仪容,换句话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靳熠已经理由应当地觉得自己可以控制程臻穿什么,应该以什么模样见人了。 程臻是想拒绝的,但事情一如既往,没有按照她希望的方向发展。 她第一次化精致的妆,第一次穿五位数的衣服,黑眼圈和痘印也全都被遮住了,皮肤被修饰得吹弹可破,整个人焕然一新,但程臻只觉得越来越慌,这不是十二点钟声敲响就会消失的灰姑娘的魔法,这简直就是小红帽的狠毒后妈要把她打扮打扮卖给狼外婆啊。 在靳熠刷卡的时候,一切就往自己没办法控制的方向疾驰了,所有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更何况这种已经明码标价的。 程臻心想,靳熠不会是想要进行什么别有情趣的约会吧。 她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些东西她要怎么还?不还的话又会有什么后果呢?她这样确实不像去参加什么学术会议,而是想去约会的,可她不想约会,她的包里是平板和充电器,她想要好好听报告记笔记的。 在去学校的车上,程臻一直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没事的,只是穿得比平时稍微好一点罢了,只要坐在一个角落里默默把会听完就可以了,然后再跟靳熠好好解释一下,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那如果自己和靳熠一起走进去,被别人看到了,他们会怎么看自己?会怎么揣测自己和靳熠的关系? 程臻又打开电子木鱼,开始敲起来。 罢了罢了,淡定,反正也没办法预测别人的想法,没办法控制别人的想法,都让那些随风而去吧。 靳熠看到她这副样子,不由得发笑,“你这是在干什么?在攒功德吗?” 程臻:“在平静和冥想。” 进入会场之后,程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靳熠让她往前坐点,她拒绝了。 就在程臻拿出平板写日期准备记笔记的时候,主持人开始念开场白,和今天需要汇报的人选和题目。 程臻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且是在第一个。 真是乱了,一切都乱了。 我都没有报名,为什么上面还会有我的名字? 程臻这样慌乱地想着,因为她没有做任何的准备。 但是稀稀疏疏的掌声已经响了起来,屏幕上,她的名字被大大的放在中央。 现在怎么办? 去讲台上出丑吗? 她下意识望向身边的靳熠,男人回了她一个胸有成竹的表情,告诉她事情无需担心。 程臻一步一步走上去,感受到各种各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她先是扫视了一遍坐在第一排的评委,幸好,去年的那个老教授不在 而后,她的视线落在笔记本电脑屏幕上,那是一份已经做好的,现成的PPT,内容全都是她研一做过的项目,甚至在PPT的备注部分,还贴心标注了汇报要点。 程臻顿时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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