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臻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在她睡着之后,汽车很快就驶到了校园门口,但靳熠没有叫醒她,而是等到了晚上十一点半——直到程臻迷迷糊糊醒来,下意识看了眼手机,然后瞬间清醒,打开车门火速冲向宿舍楼。 “为什么不叫醒我?”她匆忙地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 “我看你睡得很香。” 是吗?我回寝室的床上可以睡得更香。 程臻一边跑一边想,这个男人是不是希望她一口气睡到宿舍关门的时候,这样自己一整晚都回不去,只能别无选择地和他待在一起。 又或者……我刚刚睡觉,应该没有做出什么类似流哈喇子,翻白眼的行为吧?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经过剧烈的奔跑,回到寝室的时候,程臻的醉意已经完全退去了。 她冲了个热水澡,瘫倒在床上,把自己卷进被子里,现在,她只感觉到脑袋的沉重,但并没有感觉到困意。 今天晚上,寝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程臻并不害怕黑暗,甚至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这种黑暗静谧的喜爱逐渐增长,这样的氛围让她有种“走入内心世界”的感觉。 只有这种面对着自己内心的时候,她才可以好好收拾整理一番目前混乱的日子。 所以,现在是时候讲一讲她和靳熠初次相遇的故事了。 那是在研一正式开学的前一天,对于程臻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 她是本校保研的学生,研究生只不过在一个熟悉的地方继续待三年罢了,甚至寝室都是和之前一样的四人寝上床下桌,依旧是远离教学楼的锻炼人的郊区位置。 在别的学生拖着大包小包和家长带着兴奋好奇的心情一起来到校园里的时候,程臻踩着拖鞋拎着饭盒,去再熟悉不过的食堂打饭。 等到端着饭盒回去的时候,寝室已经被陌生的行李塞满了。 她看到两个人在收拾自己对面的床铺,但年纪看起来实在是不像研究生新生。 “请问阿姨你们是……孩子家长吧?” “我们就是来收拾东西的,新生出去吃饭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专程雇人来收拾寝室的。 这样的人也需要住校吗? 当然了,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她的想法,这样的人并没有正经在学校住过几天。 那个室友叫靳灿然,她桌子上的生活用品,挂在外面的衣服,程臻之前只在某书上看到过,非常平静地,她明白了,这个床铺的主人不是一般人,起码跟自己不一样。 程臻吃完午饭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继续去实验室工作。 这大概是保研生和考研生最大的不同,本校保研的学生基本上大四就进入了研究生的阶段,程臻也是如此,不过她跟其他苦逼的帮老师打工的学生不一样,她在过去一年里都在忙自己的项目,她的导师,或者说前导师,是个很民主的人,鼓励学生有自己的想法,还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予指导,除了现在去了美国读博后不能接着当她的导师之外,一切都好。 生活里还是有很多事情和程臻的计划背道而驰,她现在的导师叫杨名,也是自己利用本校学生的信息优势,在几经对比之后定下来的。 其实程臻最初的计划是出国深造,奈何研究生的奖学金实在难申,想要直接申请博士,手上又没有过硬的论文,而她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实力在本科生中尚可,但真要去和来自世界各地的申请者们一起竞争,她并没有明显的优势。 话说回来,以后到底要干什么,要往哪个方向深造,程臻也不确定。 生活的变数是很大的,从来如此。 在从实验室回来打算去吃晚饭的时候,程臻碰到了另外一个新来的室友。 她是和一位年纪大一些的男生一起来报道的,应当是哥哥,两个人看上去十分养眼,尤其是那位哥哥,远看仿佛韩剧男主,给人一股非常舒服的感觉。 只是这两个人的氛围有点紧张。 “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的,难道比A大还要好吗?” “东西已经收拾完了,你可以走了。” “A大?”站在房门口的程臻小小地震惊了一下,那可是她高考差了五十分的学校,每年的保研夏令营也只要学院的前三名。 “啊,你也是住在这个房间的吗?”男生注意到了程臻。 “是的,我叫程臻。” “我叫颜叙,这是我妹妹颜抒,以后你们就是室友了,还请多多关照。” “一定一定。”看着那位哥哥如沐春风的脸,程臻不自觉多说了几句,“我本科就是这里的,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 “这样啊,能加个微信吗?”颜叙很热情地把手机拿了出来。 “当然可以啊。”程臻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虽然在手机“叮”的一声之后,她才意识到奇怪,这个时候她甚至还没有和自己的室友正式说上一句话。 “没什么事就走吧。”颜抒冷冷地丢了一句话。 “我是准备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打电话。”面对再三的送客,颜叙一点没恼,他最后温柔地摸了摸妹妹的头,离开了寝室。 颜叙走后,程臻问道,“那个,需要屏蔽你哥哥吗?如果以后我们私下有什么活动的话。” “你和他不熟,本身就可以直接屏蔽,但是……但是他这个人不像看上去那么好说话,我觉得你可以有选择地屏蔽一下。” “啊?我看着办吧。”程臻没搞懂对方这句话到底具体指什么,她心里想的其实是,如果颜叙的朋友圈里都是自己的帅照的话,她倒是很乐意和对方分享朋友圈。 “对了,刚刚都没有认真的自我介绍,”女生认真地伸出右手,“我叫颜抒,颜是颜色的颜,抒是抒情的那个抒。” 程臻也认真伸出右手跟对方回握,“我叫程臻,程是‘禾’字旁的程,臻是一个至加一个秦的那个臻。” “话说,我刚刚听到你们在说A大?”程臻还是压不下对于名校的好奇心。 “他是A大的,但我不是,我也考不上,你不用理会他说的,我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之后我们还得相互扶持,一起努力。” “啊这……” 不到五分钟,程臻就脑补了一个跌宕起伏的狗血亲情故事。 一个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优秀的哥哥,一个是因为常年生活在优秀哥哥阴影之下,无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周围人认可,因而非常讨厌哥哥的可怜妹妹。 而现在的情况,大概是哥哥对妹妹非常好,但妹妹偏偏就抱着一种“已经夺走了那么多本该属于我的关爱,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一副样子”的中二心态,让两人的关系一直很别扭。 这足以激发程臻这类外人强烈的好奇心。 直到天黑,寝室的第四个同学也未出现,程臻去问了辅导员才知道,这位同学省考上岸,于是直接选择放弃读研。 于是,她们这个寝室的构成就是,一个生活在Top校哥哥阴影里的妹妹,一个浑身奢侈品的富二代,一个考上了公务员直接原地退学,还没见面就再也不会见面的室友。 研究生生涯还没有正式开始,程臻就已经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她的眼皮狠狠跳了几下。 那是正常的生活即将分崩离析的预兆。 第二天,是新生和整个课题组见面的日子,程臻也第一次见到了靳灿然,一个非常光鲜亮丽的女生,打扮和气质都和他们这群工科研究生格格不入,她是杨名一起走进会议室的,亲切得简直就像一家人。 基本上把“自己是关系户”这几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看来自己本校学生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优势了。 这是那个时候程臻心里的唯一想法,其实她并没有因为这种不公平而感到气愤,而是将其视为一种规则,直到——“看你这名字我还以为是个男的,原来是个女的。” 这是杨名在和程臻正式见面之后,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程臻准备了许久的自我介绍,准备了许久的想讨论的话题,一下子都说不出口了。 “我一开始下意识以为是陈真,就是那个电影角色,确实以为是个男生,但是知道了是这个‘臻’字之后,越念越顺口,越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呢。” 她身旁的人解了围,是徐凌飞。 “这本来就不是我最初想选的导师,所以也不要有什么期待。” 程臻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句话安慰自己,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那天上午之后发生的事情,别人说了什么话,都只在她的脑海里匆匆而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事实上,那天上午发生的一切更像是一场闹剧,那场见面不到一个小时便结束了,杨名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就提前离场了,留下一群学生和课题组小老板面面相觑。 小老板人看起来十分亲切,但程臻越看越觉得他长了张倒霉催的脸。 离开会议室之后,程臻没有跟别人一起去食堂,而是自己在校园里的路上闲逛。 她又看到了杨名,而此时,杨名正和另外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那个人和靳灿然有些相像,程臻是在后来才知道,他就是靳熠,靳灿然的舅舅。 当时,她只是觉得,杨名都得带上一副这么嬉皮笑脸的面具,也不知对方是多大的老板。 程臻看着两人上了一辆黑色的豪车,车尾写有一串她看不懂的字母。 汽车行驶在程臻最熟悉的那条路上,很快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有一些学生认识车标,赞叹又夸张地讨论,但更多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走过,谈论着晚上的例会,谈论着学校外面新开的外卖,在他们头顶,是树叶已经染上橙红的枫树。 已经是第五年了,程臻从地上捡起一片只有一半染红的落叶。 一千多天过去了,她从本科生变成了研究生,终于在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地方,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那个叶子开始红的下午,才是程臻第一次见到靳熠的时刻。 这个时刻在她的心中激起了一圈小小的涟漪,但对于后者来说,大概是什么也没有留下。 她和靳熠的第二次见面,也就是后者印象中的初次见面,是研一开学后不久的学术报告会,参与报告的门槛并不高,更多的还是给研究生们一个相互交流的机会。 程臻虽然只是研一新生,但本科时期是个卷王,靠着本科的奖项,她也成功获得了参加的资格。 令人意外的是,靳灿然也在,她好像可以随心所欲干任何事情,程臻突然就觉得生气。 也许是抱着不能让别人看低自己的心情,也许是意气风发的斗志还未完全消亡,总之,程臻只觉得自己走上了战场,站在属于自己的城楼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