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洞穴角落里的睡眠有一种窒息感。她的耳朵贴在一块植物叶片上,几滴水珠随着地面的震动顺着叶脉纹路滴在她的眼角,又在她梦中战栗时滑入她嘴里,土腥味汇入燥热的舌尖,撕裂梦境里摇晃的蝴蝶翅膀。 她不安地睁开眼睛,视野被巴波的绒毛遮掉一半。 绒毛一晃而过,露出不远处吱吱蠕动的灰色生物。 这只生物受伤了,一串红肉从伤口里溢出来,巴波正拽着它的后背皮毛把它摁在地上,前肢被红色的血染了色。 她连续摇了几下头,才把眼前灰蒙蒙的土屑甩走,看清楚巴波捉着的是一只盲鼠。前爪缺了一根脚趾,看上去有些眼熟。这只盲鼠正在试图用爪子去挠巴波,每次落空都会气愤地发出一连串气音。鉴于它的嘴巴在铁丝的禁锢下无法完全张开,能用喉咙发出这些声音算是非常惊人。 她握手弹出蜂刺,小心走向盲鼠。 巴波急忙向她挥手,盲鼠狡猾地抬起一只耳朵,居然开始用自己的语言说话(或者她认为它在说话)。 巴波听完它的话之后轻声翻译了一遍: “它是运送蝴蝶尸体到食品储藏室的劳工。我们现在在地下据点的中层,异族的味道在这里很刺鼻,只要出去,其他劳工就会发现,替他报仇。” 她的耳边还残留着鼠群的惊叫声,现在巴波低沉的声音掺进来,就像一团脏水里忽然丢进来了一颗石子。她望了望自己现在身处的坑道两边,没有发现其他生物,而且前后出口都被巴波用土块临时堵上了。在这么一个窄小的封闭空间里,这只盲鼠似乎成了他们俩唯一可以掌控的东西。 她冷眼看着盲鼠的伤口: “也许我们可以把它的血涂在身上。这样其他盲鼠就闻不出来我们本来的味道了。” “那是一个主意。” 巴波把盲鼠整个拎起来晃了晃,它背甲的夹层里掉出来一些蝴蝶的莹粉和翅膀碎屑:“但我们如果主动宰杀了它,可能会构成某些……家族交际上的问题。拿上这些机械部件。这是他的运载任务。我们可以用这些部件作为交换条件,让他带我们出去。这样的方法比较安全。” 她也擦了擦衣服上的莹粉,把机械碎屑都归拢起来放在贴身口袋里。 看见口袋里的酥球,她空咽了一口口水,回头看巴波。 “它们能闻到酥球的味道吗。” 巴波不确定地说道:“酥球的外壳没有打开之前就不会散发气味。也许我们以后遇到蝴蝶的时候有用……总之您先留下吧。我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找到代步工具。” 通道附近,动物脚爪匆匆刨过地面的声音吓得盲鼠和巴波同时一抖。她看见盲鼠脏污的嘴吸着气,像是要从空气中摸索着咬下一块肉来。 她很奇怪为什么巴波要留下这只丑老鼠: “它看起来饿了。” “它只是个普通劳工,饥饿是常态。温沙家族信奉恐吓统治法,劳工们看起来不信任外人也是逼不得已,毕竟这里的条件艰苦。” 巴波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放开这只盲鼠,声音却温柔了些:“而且我们需要有熟悉地下的生物带我们走出这里。它说它用自己的后代发誓不会背叛我们。” 盲鼠急切地用鼻子指向通道外,不知道在暗示什么。 这时,从更深层的地底传来的声波向上辐射而去,两人清晰地感到洞穴在强烈的声波经过时抖动一下,土块部分塌落。扬尘重新蒙蔽视线。就像刚才地底有一只巨大生物在睡梦中重重打了个喷嚏。 “这是召回劳工,进入防御状态的信号。” 巴波疑惑地喃喃道:“而且是加强过后的……地面上发生了什么?蝴蝶又来了吗?不,我们进入这里后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标准时了,现在地面上是夜晚。” 他的疑惑最终没有得到解决。盲鼠吱吱一声,让他们看外面。 刚才巴波匆匆堵住地道出口的土块已经有些松动,露出外面的岔路口。另一条交汇的地道里,一只蜈蚣爬过。节肢动物铁甲般的身体一节一节掠过缝隙,粗短爪子刨土的动作统一形成重影,好像永无尽头。坑道里只剩下它爬动时甲壳相撞的喀嚓声。 巴波晃动翅膀让奥黛尔靠近地道岔路口: “这些蜈蚣也是运输食物的劳工。盲鼠让我们爬上去,伪装成货物,到了合适的出口再跳下来。” 此时地底又发出一声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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