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会毫无疑问正在变得越来越混乱。 蝴蝶们喝醉了,舞步纷乱撞倒酒桶,惊动了一群来自其他家族的盲鼠孕母。摆放在房间中央的绞杀藤肆意攻击服务员,红色的水果餐点扔的到处都是,墙缝里还卡着一只卫兵。乐队早已散了,谈论西将军成功培育蜜仓的小团体的声音占据了主流。似乎其他家族的孕母们都觉得自己的家族能从中分一杯羹,它们一边急切地谈论,一边搜刮着剩下的新闻…… 奥黛尔已经几乎把所有的餐点样式都品尝了一遍。她很确定自己最喜欢的是一种多汁的生肉,然后是蜜腌碎肉卷。虽然这些肉看上去都很可疑,而且气味冲鼻。看着她狼吞虎咽吃肉的陌生孕母叫来了同伴一起参观。她不介意。早在很久之前,她就养成了有食物的情况下尽可能多吃的习惯。而且好笑的是,这群孕母看上去很像她曾经捕食过的野鼠。只是他们体积更大,还穿着裁剪适宜的衣饰。 “可怜的小家伙,西将军没有让你吃虫蜜吗?“ 他们终于过来问了。 “有。“ 她用服务员递来的丝巾擦嘴:“但是我更习惯吃其他生物。“ 那群孕母一哄而散。 舞厅里的空气好像也浑浊起来。她把最后一点肉卷吃干净,转眼看见房间对面的诺曼在给巴波介绍那群蝴蝶。巴波垂着脑袋,蝴蝶的莹粉在他周围打着转落下。 她想回到飞行器上。 好像是察觉到了她想逃跑的心思似的,几只毛虫从四面八方钻出来,邀请她去私人包厢里玩。 “不,我不想……“ 她感觉到这群毛虫在推搡着她往一个方向走,而且惊讶于它们软乎乎的身体居然不像想象中那么容易推开。在参加聚会前没有携带蜂刺似乎是个失误。 岩壁上的一扇门被推开。她背后被狠推了一下,额头撞在柔软花瓣上。 几片花瓣从她眼前滑落,带着清新香味。她定睛一看,看见了满房间的各种深浅的粉色,红色花束。从她脚下到远处,拥挤的花束逐渐堆叠起来,最高点是一对缓慢眨动的橙色眼睛。 不,那不是眼睛。是火条麻从花蕊中伸出的尾部。在无数朵丝状花蕊的簇拥下,那对尾部的斑纹更加清晰,传达出危险的信号。 他本人从花束里抬起头来,在同伴的拱卫下摇晃尾巴,甜腻的花蜜味在密闭空间内掀起浪潮,几乎让她站不稳。 她回头看房门,发现房门也已经被花束盖住,无处可寻。一旦想到现在她是和一群毛虫共处一室,后背立刻冒出冷汗。巴波教授过的冷静方法在鼓动的心跳下不堪一击。 “看这里。“ 火条麻短短的前肢之间抱着一个小瓶子。瓶内有红色的液体正在抖动。 “我破例赏给你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你知道这是什么。我们都知道这是什么,喝了它。“ 她摇头。 躲在花丛里的毛虫们一个接一个地开始低声说话,声音飞来飞去最后绞成一股,抽在她脸上: “不识好歹。“ “她是异族。异族都是间谍。“ “让我们把她捉来。“ 她已经穿过花丛逃跑。 记忆中就在背后的房门无处可寻。她撞飞花苞,在浓厚的香味中晕头涨脑。每一朵花都像是监视她的眼睛。 有几朵花在视野边缘诡异地抽搐。 她扭头一看,被空气中无形的细线绊倒。 火条麻和毛虫们涌上来,虫类的颜色在花丛的点缀下如精心调制过后的食物。闻起来却有一股轻微的发酵味。红色的绒毛即将刺入她的眼睛。 “你会明白我们的好心的。“ 火条麻撬开瓶子,把液体灌入了她嘴里:“还有,下次不要随便在花丛里和毛虫赛跑。“ 液体滑入喉咙,和黏膜接触,火焰般直达内脏。 她在那一刻应该是暂时失明了。因为她只能听见毛虫们的说话声。 “她死了吗?“ “她看上去很可怕。“ “她可能是在装死。“ 液体在泛滥出泡沫,泡沫光滑的表面能看见无数浅淡虚影。她窥见一些深邃的空洞,立马被不断膨胀的泡沫包裹其中。 感觉像坐在飞行器上迅速穿过疾风。 或者她本身就是一架飞行器。 她看见自己被撕裂的身体,西高傲的脸庞向这边低下来,柔和如水的叹息声。她的意识穿过母舰,急速掠过所有卫兵,直达中央的驾驶系统,穿过那层永远涌动的液体,让整艘母舰因为时空的重压而变形,就像之前的千万艘母舰被时空摧毁。然后她感到厌倦,一转念之间在这场乱流中向上寻找那个唯一的意识体,寻找所有虫类的归属…… 女王在拉长了声音哀嚎,声音像是在朽烂的躯壳里嗡嗡回响,召唤着自己的后代。卫兵在周围飞舞如尘土,如细胞。 她听过那哀嚎声,并且曾经因此感到伤怀。只是今天她已经毫无新奇感,只想知道这一轮又一轮的轮回的结局。 “她死了吗?“ 花香味在洪流之中顽强地占据了上风。 她不情不愿,被迅速拉拽回这个偏僻的坐标内。 现在她是一棵树。一颗拥有众多手臂的树。她清晰地感到附近就有一个鲜活的意识,吞噬了他一定很好玩。 是不是?那个银色的小点。 她伸出手臂去捕捉他,没想到遭到了意外之外的反抗。意识被飞快地弹出这个临时躯壳。 但是至少她能循着气味寻找到身边的这些毛虫。 她来了。 奥黛尔重新睁开眼睛。一根藤蔓正从她面前掠过,卷起毛虫们的味道。 花丛被凿开了孔洞。透过那个孔洞,虫群乱作一团的叫声钻入房间。而在花丛里,她神思飘渺,远远地和火条麻对视。 火条麻说着什么。 她听不见,她只看见毛虫们集体躲入了花朵下。这些魔性的花朵失去了掩饰行踪的作用。她每次呼吸都能闻到毛虫们的味道。 不,不能靠近它们。 她强行用双手双脚推开周围密密匝匝的花瓣,在被压烂的花瓣中站起来走出包厢,宾客们仓皇逃窜的原因展现在了她面前: 那株绞杀藤的树根枯萎了,藤蔓依然在挥舞,它的猎物们正在没入树干内部。有一只身体断裂的毛虫,几只服务员,还有种种她不认识的物种。诺曼在空中砍掉一根藤蔓,银色长爪下飞起绿色汁液。有一只蝴蝶被树藤绞住,翅膀崩裂出大片莹粉,火苗轰然传遍莹粉的漂浮范围。诺曼的双眼一下子被火光照亮,他的嘴角残留着点点笑意。 逃跑的客人把她推到墙边。 她趴在冰冷的墙面上,意识始终飘飘忽忽,无法集中。所有事物都在她的脑内混合,让她陷入一个奇怪的透明罩子里,听不清也看不清。 “嘿。醒醒。“ 有人从背后抱住她的腰,把她拖到室外。粉色墙壁的粗糙突起和地面交相出现,然后缺口里出现了夜晚的深色天空,新鲜空气和雨点钻入毛孔。尖叫声褪去,让她能够思考现在身处何处。 雨点滴入她的眼睛内,带起一层酸涩感。抱着她的人解开她的衣服,拍打着她的脸和胸脯。她抓住了对方的手,感觉到那只手在冷雨下的温度和活跃的脉搏,于是说道: “它们给我吃了血蜜。“ “吐出来。“ 对方把手指探入她的嘴唇里,伸入口腔,让她恶心地干呕一声。 “快。现在还来得及。“ 手指又深入了一些,按在她的舌根上,迫使她把嘴张开到极限。雨水和泪水一起沿着对方的手背倒灌入嘴里。 她摇头反抗,拼命地去咬那些手指,最后在尝到对方的血液时毫无预兆地呕吐出来。 温热的呕吐物和积水一起流走。 反胃感延绵不绝,牵扯出她身体深处的所有东西。 冰凉的手指终于离开口腔。对方把她粘在脸颊上的头发都拨开,顺便按着她的肚子让她继续吐,声音似乎在笑: “你今晚确实吃了不少是不是?“ 她扭头,看见了诺曼。和平时不一样,他的头发也被雨水淋得湿透,粘在额头上,没有那么耀眼了。 他把受伤的手指晃了晃: “希望你不至于每次见面都要让我受伤。“ 雨幕联结了周围所有生物。她同时被这么多的鲜活生物的动作,声音,所思所想困扰,喉咙里的呕吐感蔓延入脑,要从头皮里爆炸开吞噬一切活物。几只服务员爬过来偷吃她的呕吐物。诺曼用脚尖钩来一只,让她捂住腹部坐下: “对,这就是血蜜的作用。你经历的是意识游走。简单地说就是你现在觉得自己无所不知。这是一种很严重的幻觉。” 他捂住了她的眼睛,阻止她再看:“该送你回母舰了。免得你的脑袋被自己烧坏。” 她的脑海里的某个部位能听见服务员在叽叽抱怨,抱怨声和雨水一样微不足道: “我……看见的是什么?这些声音……” “什么都有可能。你可能看见的是幻觉,可能偶尔侵入了其他生物的思维……不过你不会有危险的。将军肯定会救活你。毕竟是他最爱的小宠物嘛。” 她依然觉得他的语气的某些细节令人讨厌。尤其是现在她听觉极度敏锐的情况下。 不过,诺曼有东西要给她。 这个想法一出来,诺曼已经弯起手指碰了碰她的额头,让她睁眼: “你会好些的。拿好这个。以后有用。” 他把一根新蜂刺藏进她的衣服里,顺手替她合上衣服。一根触须在他的手离开时凑来,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些触须是有毒的。 她匆匆躲开,但是没用。发光的触须簇拥而上,切断她的意识。 “祝你梦见蝴蝶。” 诺曼在她脑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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