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黑暗涌来,冷意刮过耳畔。 妘景知道,以她的身份,绝不该出现在赌坊这种地方。 走投无路之下,妘景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变幻出两顶帷帽来,带在自己和滕宁头上,不叫别人辨出身份。 片刻后,两人落地。 一道高不见顶的巨大铁门矗立眼前。 门上,一左一右雕铸着两尊饕餮神兽,血盆大口,眼冒精光,在昏暗夜色里思思冒着蓝光。 妘景被滕宁拽着,从饕餮大嘴里迈入,又走入一条漆黑通道。 鼎沸人声从前方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光亮逼迫而来,妘景本能的闭上眼睛。 一股浓烟入鼻。 是烟熏枯木的味道。 妘景被呛得猛咳几声,包着满眼泪花,睁开眼。 入目是一件偌大厅堂。由神力维持着,如白昼般炫目。 厅堂似直通天宫,没有边际。妘景置身其中,只觉渺小如蝼蚁,周身飘飘,恍恍惚惚。 厅堂中间是一方擂台,几头硕大黑影在台上窜动。 台下四处散落着几案,案边围坐三两看客。或执酒,或投注。有些癫狂大笑,有些醉如烂泥,衣冠不整,不堪入目。 妘景停步外围,犹豫时,滕宁已经自顾走到厅堂中间,寻到一位管事小厮。 不知滕宁与他说了句什么,屋内目光顿时齐刷刷看向妘景。 或玩味,或探究,或算计。 千百道目光中,世界仿佛静了片刻。 直到滕宁的声音无知无觉高昂着从远处传来。 “妘景姑娘,快!我同小厮说过了,下一局你上去对垒,我押你赢。” 她一脸兴奋的穿过看客,跑向妘景,不由分说拉着妘景便坐到中间一张空的几案旁。 啥? 妘景不知所措搓着小手 “公主别开玩笑了,我……” “哦对,你不善神功。” 滕宁掀开一溜帷帽,打量她。 妘景看见帷帽下,一双眼睛明明带着笑,却难掩冰冷,冷得让人心颤, “也是,你命好,靠父母,靠夫君,不需要靠自己。” 妘景听出滕宁满是讽刺,面上一红。 还没出声,便听场上一阵欢呼将两人谈话掩盖。 是上一场终了。 滕宁仰头回望一眼,不屑的“嘁”了一声,不欲再多言。 她立起身,飞身一跃,上了擂台。 妘景望着滕宁的背影,讷讷抿下嘴唇。 不得不承认,滕宁是真的好厉害。 那股西荒儿女的干练、潇洒,就像刻入滕宁骨髓。 她气定神闲立在台上,端端睥睨众人。亮得炫目的荧光下,她从头到脚、甚至连头发丝,都抖擞昂扬。 她天生就该属于人群的焦点,她天生就该站在光下。 耳畔嘈杂人声渐起。围观宾客似乎被擂台上参战的女子吸引了注意,争执着该如何下注。 “姑娘,下注哪一方?” 轻佻嗓音落下,一股异香入鼻。 妘景寻着声音转头。才发现,失神间,近旁不知何时站了一位戴面具的男子。 面具男子的周身弥漫着浓烈的甜香,不腻不闷,像是一捧雪水浇在千百种花草之上。 难以控制香气,往往会招来杀生之祸。 妘景本以为他是神力浅薄的低微山神,却很神奇的,根本感受不到他的神力。 他确确实实就像一捧白雪那样,站在眼前,干净,纯粹。 神秘。 隔着帷帽,妘景看不清他面容,只看得见一道朦胧的纤长身姿。 瘦削面颊,细细脖颈,指骨分明的手在身前一拢,两缕乌丝垂下,落进虚虚敞开的胸前领口里。 妘景匆匆垂下头,“自然是要支持带帷帽的姑娘。” 上次风水溪一战,滕宁定然没有表现出真本事。 但妘景料想,她是西荒的公主,血脉本就不凡,神力较寻常仙神深厚不知多少。加上西荒最好的上神教习修炼,与这些凡夫俗子对垒,无疑轻而易举。 “她是你朋友?”面具男子问道。 妘景点下头。 “那真是抱歉了。初次见面,我们便要站在擂台两端。” 面具男子一声轻笑,悠悠抬手。 筹码从他指尖飞出,不疾不徐,穿过激烈争执的人群,划破擂台结界,在滕宁身前画出一道弧线。 然后,哐当一声,落进擂台背后下注的赌桌。 妘景挑眼看去。 却见滕宁对面,赫然站着两只神虎。 等等…… “这这这……这是斗虎?!” 面具男子轻轻一负手,“怎么,姑娘才知道?此处,无论什么,都可上台一战。” 他扬起声调,似乎觉得妘景颇为有趣, “不瞒姑娘,台上那两只,是在下的白虎。姑娘若是反悔,还来得及。” 啊……?? 娇弱女体跟虎兽比,哪里比得赢! 妘景愣愣怔怔朝擂台看去。 却见滕宁已经纵剑飞出,打响决斗。 面具男子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折扇一壶酒,啧啧叹了两声可惜,席地坐到妘景身边。 妘景无计于施,只能抱着必输的心,安静坐下观战。 但越看她越觉得,或许并非如她预料般糟糕。 譬如,神虎动作迟缓,滕宁便轻扬身姿,四处晃荡,引得神虎晕头转向。 譬如,神虎身高受限,滕宁便跃入半空,隐匿身形,搅得神虎搞不清楚状况。 不得不承认,打斗中的滕宁,哪怕兜头围着大帷帽,也美得叫人移不开目光。 她甚至怀疑白虎也被玉人仙姿吸引,丧失了斗志。 很快,擂台上便只剩一只白虎苟延残喘。 它拖着残缺身躯,在与滕宁周旋。 眼见胜败将定,妘景突然有些落寞。 “姑娘似乎对这结果并不满意。” 身侧面具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停下摇扇,若有所思看着擂台。 妘景没有回答,默默打量他一会儿。 如此优雅作派,如此通透睿智,她总觉得,眼前人应该是东荒上神之辈,却一直想不出是谁。 她也看不懂他的明明灭灭的目光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沉思间,眼前人倏忽瞪大双眼。 妘景几乎本能的回头向擂台看去。 只见擂台上,白虎纵身跃起,衔住滕宁右脚踝。 滕宁本以为大获全胜,正飞出擂台,哪里料到瘫倒在地的神虎居然还有气力,出其不意攻击她。 她一瞬间慌了神。扭动腰肢,拼命挣扎。 灵敏身姿悬在空中飞旋,好不容易才将右脚从虎口赤足拔出,而她整个人也重重跌落地上,帷帽随之散落。 瞬间,花容月貌一览无余。 唏嘘声炸起。 白虎咕噜噜吐出滕宁那只挑金秀鞋,张嘴又要向滕宁咬去。 妘景完全来不及考虑,飞身跃上擂台,一把拽起滕宁。她能感觉到,面具男子几乎同时与她并肩跃上擂台。 等她安顿好滕宁,再回头时,面具男子已经站在她的对面。 她看见,铁铸的面具焊在对面那人的脸上,纹丝不动,在炫目荧光下泛着森森光泽。 真的如他所说,他们真的站在了擂台两端。 妘景怯怯捏紧小手。 她完全看不懂这个神秘莫测的人,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帮她,还是想害她。她只是本能的生出一股不安。 如炬白光晃得妘景头晕目眩,就像置身火海,周身滚烫,双脚却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 妘景呆呆的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一步,越来越近。 鸦雀无声。 一缕清风不知从何吹来,面纱轻晃。 “锵”,一声脆响。 一柄冷剑从眼前划过,有什么东西落在妘景身后。 熟悉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入。谢离的黑色衣袍兜头而下,他徐徐在妘景眼前站定, “欺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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