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宫门,已有宫卫上前迎来,对月沉吟恭敬行礼,说是荆州王已经等候多时,引他前去殿中。遂又召来两位宫女带着念影和楚素去往一边歇息。 念影实在心烦,走了没几步,拉着楚素唤道:“师姐。” “我想一个人走走。” 楚素定睛看着她,启了启唇,却未语。 她曾随楚素和幽染枫来过几回王宫,也不算生路,大致记得。楚素一定不会是怕她丢的,多半是怕她独自离开,不好向月沉吟交代。 念影垂下眼帘,含笑问:“怎么,怕我跑了?” 楚素摇摇头,柔声嘱咐:“小心一些。” 念影应声,松手离开。 荆州王宫并非华丽堂皇之态,相反的,很是简朴素净,建筑偏古,宫殿内外多是繁茂的树草,随处可见朝颜花。 朝颜易逝。 为什么历来荆州王都会命人在宫中种满朝颜花呢。 念影俯身折了一朵,望着花瓣,脑中不禁浮现起那晚在王城猜灯谜的场景。 ——“朵朵似灯盏。” ——“是朝颜。” 当时她心里糟乱,不曾想太多。此刻回想起来,无意识地觉得他的神情状态都不是很正常。提到那两个字的时候,他含着笑意、带着温柔。 念影抚着花瓣,轻轻往前而走,嘴里不禁念道:“花——朝颜。” 她失神一瞬,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轻柔的叫唤:“念影姑娘。” 她顿步,转身朝着身后看过去——见是一位姑娘,身后跟随着两位小宫女。 这位姑娘姿容楚楚,眉目明丽,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所着衣裙绸缎上佳,所簪发饰也似是极为贵重。 念影定睛瞧了半晌,脑子检索着、确认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来人朝她走近,出于礼貌性地微揖一道见面礼,嘴角挂着清浅的笑意。 念影回以礼数,正要开口询问,便听她身后的一位小宫女道:“姑娘,这位是我们二公主。” 荆州二公主——荆妧。 先前司徒南提到过的那位。 荆妧面色和睦,“念影姑娘,幸会。” 念影却瞧着格外不自在,直问:“公主有话与我说?” 荆妧微微愣了下,似乎是没想到她会直接这样问。片刻之后,从身后小宫女的手中拿过来一个小锦盒,嘴里说道:“受人所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她打开锦盒,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是雕刻着凤凰图案的玉坠,这凤凰纹路血红,霎是刺眼,尾处点缀着一丝绛紫,泛着浅淡的光泽。 “这枚凤凰玉坠,是阿九想要送给你的。” 阿九……司徒南。 荆妧将东西递了过来。 念影伸手接过,翻转着打量了一番。 这个玉坠,好眼熟。似乎是在什么书本上看到过。 “他为什么没有自己给我?”念影问。 荆妧视线扫过身后的两位宫女,“你们先回宫。” “诺。”宫女应声退下。 荆妧靠前一步,压低了声道:“他似乎知道自己期限将至……怕以后都见不到你了,所以才拜托我。” 念影双眼微眯,将玉坠照在灯光下仔细观察:“他出事不是意外吗,难道他在之前就有所察觉了?” 荆妧轻叹了口气,突然一转话锋:“越境城主为上古螣蛇后裔,先祖留有一样至宝——名为灵渊石。” 念影附声:“我在古书上看到过,地府与人界之间的界限若产生破裂,需以此物修复。” 只是她记得书上还提到过,灵渊石本就为邪魔之物,用来修补邪祟之地后,会沾染上很多邪气,少说要千年才会消噬掉。否则的话…… “城主夫人当年生阿九时早产,一出生就没了气息。城主就施法将灵渊石封印在他体内,保住他的性命。” 念影眉头一蹙,了然地“哦”了一声,随即将玉坠又递回给她。 荆妧不明所以,犹豫片刻后接了回去,又道:“近来他察觉到体内之物的灵力在减少,他也愈渐疲乏。他父亲说,连荆州的云幕灯都会散失灵力,那么灵渊石也不会例外。” 念影低头理着衣袖,“公主,我喜欢有话直说的人。” 荆妧浅浅笑着:“我已经说了我知道的,和他想告诉你的。” 念影手往袖中微伸,拔出一把匕首,刹那间将刀口横在了她侧颈。 “你手里这枚凤凰玉坠,就是灵渊石。你想利用我做什么?” 荆妧双手轻抖,脸庞冒汗,“姑娘别误会——” 念影手一往前,堪堪划开她细嫩的脖颈,“谁让你来见我和我说这些的?” 荆妧略有吃痛,不敢动弹,却仍是不回答。 “……不说吗?” 念影顾自猜测道,“司徒南是不是还没有死?” 荆妧眸光亮堂,又像是被人戳中了秘密般脸颊染红,嘴里讶然问:“姑娘何出此言?” 观她此态,念影心中彻底明晓。 她笑问:“还是说,他原本就不是普通人?” 荆妧下意识摇了摇头。 此时她手里的凤凰玉坠轻轻抖动了一下。 念影低过视线,打量着道:“这玉坠……” 话来不及说完,玉坠化作一缕白烟,从荆妧掌心消散,继而缓缓显现了人影。 是司徒南的身形与样貌,左右眼角旁都多出了一道血红的印记,长发半系,一身暗红衣袍染尽黒沉的戾气,像是从地狱深渊走出的索命鬼魂。 念影松了手,收回匕首,神色淡淡地看向眼前这个人。 “念念。”对方温柔地如以往那样唤她,笑意盎然。 念影面无神色,不慌不乱,“我是该称你为石灵的。” 他笑意中多出了几分玩味,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他?” 念影不疾不徐地道:“如果当年阿九出世时,灵渊石上的邪气未能完全消散而就见了人魂,必然会产生邪灵,依附在人魂上,吞噬本体的意识。灵渊石本就不是什么灵器,而是邪物。” “那个孩子早就救不回来了,这么多年活着的是你。” 他笑得更加深沉,看着念影时似乎眼里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爱意,语气无比温柔:“灵渊,我的名字。” “念念,与你接触的一直都是我,你认识的司徒南也是我。”他说,“你不是很在意我吗?你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对你而言,身份重要吗?” 狸山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亦或者说、荆州是什么样的地方。因为它是曾经的花界,处处都是灵气,有花神的神力,又有云幕灯所护,所以才能招来邪祟。 冥魔是为了云幕灯,那天在狸山撞见的魔界使者可能也是,那么眼前这位石灵,他又能是为了什么? 念影猜测问:“你常来荆州,就是为了寻地方吞噬仙气,增进自己的修为?” 他却摇头否认了。 “我作为灵渊石存世数万年,螣蛇妖主死前将五成灵力灌注给我,又加上后来所吸食的魂魄和怨气,我已无需再借助外力增深修为。” “或者换句话说,哪怕是面对雪神与云妄帝君,我也无畏惧之意。” 念影难受地吸了口气。 关于灵渊石,她知道的也不算多。如果这个人没有说谎的话,那荆州只怕会越来越混乱。 难道他和月沉吟是一伙的? 他这话是想警告她什么吗? “念念,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总会去狸山吗?”灵渊含笑凝视着她。 念影一见他此时的神情,就觉察到、应该不是,她会错意了。 ——“是因为你。” 他说:“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 “……” 他作为越境城二公子司徒南来说这件事,她还觉得是可信的,可眼前这个身份、听起来有几分荒谬。 “念念……”他一靠近,试探性地伸过手想要触碰她。 念影逐步后退,语气冷淡无温:“你要喜欢谁是你的事情,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呵。”他唇际笑意不散,再度靠近,“念念,我很好奇,你面对月沉吟的时候也是这种态度吗?” 听起来,他不是和月沉吟一伙的。 两路人,或者敌对方。那么这个人就一定不是魔界那边的。 关于上古时期的螣蛇妖主,她只在那本《巫魔录》中看到略提的几句,知晓这位是个难对付的主儿。 三魔争主时期,曾经称霸一方的古海冥王乍然陨世,整座海岛坍塌,岛中一众生灵也都随之沉入海底。本是令众族界都忌惮的海冥王,却死因成谜。 《巫魔录》里提到——雪神猜测过海冥王的死和这位螣蛇妖主有些关联。 可螣蛇妖主最后又是怎么死的,她半点不知。 念影背贴上了墙,退无可退,这才迎上他此时温热的目光,“你想说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却还愿意留在他身边。为什么?” “明明我们认识得更久,明明我们感情更深的,为什么你喜欢他却不喜欢我?” 念影抿了抿唇,选择不语。 “念念,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会好好疼你护你。”他抬了抬手,轻轻揽至她发后,温柔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嗓音如噙诱惑,“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念影身子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心里涌浮出的,是无限的反感厌恶。 这和与月沉吟接触时,是大不一样的。 原来对于旁人的靠近,她竟是这样抵触。 灵渊低声笑了笑,倏而俯身,气息贴近她面庞,哑声问:“他有没有碰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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